相隔甚遠,雀斑聽不見對方在說什麽,隻看到那頭紅發被亂風吹起,如火如荼。
他握刀的手也在刹那間灼熱。
“殺!”阿泰大吼一聲,揮起狼牙棒猛烈橫掃,幾頭兇獸被打得淩空飛起,筋骨寸斷,透出焦味的皮毛上遊離着一絲絲淡藍色的電光。他的雷殛源力雄渾剛烈,威力奇強,俨然已是黑鉛級的巅峰,随時會突破到新的層次。
“他一定找到了寶石花,才會被獸群圍攻!我們有救了!”翠茜神色激動,腳步連晃,射出十幾枚呼嘯旋轉的星镖,紛紛嵌入兇獸的咽喉。一頭巨蜥蜴從側面襲至,覆蓋厚硬鱗甲的身軀像一座小山壓過來。翠茜手掌揮出,一頭白色巨虎随着源力躍向張開的手指,每一片指甲薄而透明,邊緣閃爍着尖銳凜冽的晶芒。“咔嚓”,她五指如鈎,撕裂鱗甲,硬生生插入巨蜥蜴的腦門,挖出紅白色的腦漿。
“别管什麽寶石花啦,加把勁沖過去,小雀雀一定撐不住了!”番紅花一振笛刃,源力的黑白雙龍拱首一頂,美人魚圖騰連連翻騰,笛孔發出朦胧而美妙的樂聲。兩頭兇獸原本直奔番紅花而去,半途突然掉轉方向,相互撕咬;幾頭角犀呆了片刻,發了瘋似的滿地打滾;一群猿猴又摟又抱,手舞足蹈;一頭母山貓搖搖尾巴,沖番紅花翹起毛茸茸的屁股,發出**的呻吟……
三人一路直沖,迅速深入獸群。初始勢頭極猛,兇獸像被劈開的浪花向兩旁翻滾。後來速度漸緩,兇獸不斷從四面八方湧來,撲擊竄躍,重重圍堵。三人開始陷入苦戰,不得不背靠背,互爲犄角,逐步向前推移。
糟了!雀斑心頭一沉,如果三人不能一口氣沖過來,勢必慢慢陷落在獸潮中,連自身都難保。稍一猶豫,雀斑咬牙道:“高登,把寶石花扔出去!高登?高登!”
高登沒有回應,神情恍惚,形似夢遊。雀斑愣了一下,旋即發現高登并未停止擊殺兇獸,出拳踢腿,擺肘頂膝,每一個動作宛如本能,由身體自發做出最恰當的反應。
“生死二心,動靜雙極。”
當整個人處于極端的冷靜和極端的沸騰時,高登聽見冥冥渺渺的聲浪,韻律奇異玄妙,音調像大海一樣起伏。
那并非世間之言,而是息微術響起的潮汐聲,滾滾回蕩,循環不息,最終交織成“生死二心,動靜雙極。”八個聲調。
“轟!”高登身心一震,像是某個閉塞之處驟然破裂。一個神秘而遙遠的虛空連入此處,散發出無形的波動,與息微術相契相合。
虛空之上,星光傾瀉:六顆星辰熾熱如沸,流爍轉動,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另外七顆星辰與之相對,寒冽似冰,光芒晦暗,靜寂得像無底深淵。兩組星辰各自排列,形成鬥勺,赫然是南鬥六星與北鬥七星!
在十三顆星辰背後,高登駭然望見虬蟠糾結的樹枝延伸虛空,無盡攀爬,而無論是南鬥六星還是北鬥七星,都懸挂在枝條上,好似累累果實。
高登沿着樹枝往下望,一直往下望:樹幹枯敗腐朽,霜皮龍鱗,撕裂出無數道傷口,猶如殘肢斷骸,僵立不仆,兀自透出鏽銅般的黯淡光澤。而十多條殘缺的根須好像幽靈,飄飄蕩蕩,無處可依。
這是一棵——魔命樹!高登震驚得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人一旦死亡,魔命樹也會随之湮滅,難以留存。這是衆所周知的鐵律,但現在,他竟然親眼目睹了一棵魔命樹!
這棵魔命樹顯然已經失去生機,卻始終不滅,甚至令高登幻覺叢生。仿佛它仍在變化,時而巨碩如山,時而纖細如發。斑駁的樹皮上紋路浮動,若隐若現。高登禁不住伸出手,想去觸摸。他見過這樣的花紋,在小時候打碎的那隻古老陶罐上!
息微術是二心流的秘法!所以他才能堅持二十四小時的血戰,所以他才能連通這片神秘的虛空!
轟然巨響,魔命樹震顫,北鬥的第一顆星辰遙遙墜落,在虛空中劃過一道幽暗的光,向高登投去。
如一枚石子墜入湖心,息微術蕩起層層漣漪,一聲聲奇異的音律鳴響于高登内心,化成一篇修煉技巧的玄奧要訣。息微術開始蛻變,波紋顫動、扭曲,散發出幽暗死寂的氣息。
與此同時,整片虛空往後飛退,與高登拉開距離,漸漸消遁不見。
“高登,你這狗屎的發什麽呆?”他聽到雀斑焦急的喊聲。
“沒什麽。”高登回過神來,意念未動,肩膀已經先一步聳動,将一頭兇獸頂飛出去。無聲無息的波動潛入兇獸内腑,“砰”的一聲,兇獸心髒炸裂,身上卻沒有一絲傷口,皮毛完好無損。
突破第一個極點之後,高登已能控制息微術的波動,細膩入微,極具隐蔽,甚至不需動用絲毫源力。他的敏捷度、靈活度、操控度都提升了百分之十左右,綜合戰力再次提升。
最令他意外的是,經過不間斷的血戰,他的肉身生出了本能反應,擁有了野獸般的戰鬥本能。今後哪怕睡着,遇襲時也會自然而然地做出反應。
“把寶石花扔出去!快啊!”雀斑連連催促。他的藥瘾又開始消退,可阿泰三人被困在獸潮中,浴血苦鬥,舉步維艱。沒有崖洞這樣的天然屏障,他們遲早會被無窮無盡的兇獸淹沒。
“你确定?”高登舌齒顫動,拇指和食指相扣成環,扣向地上的血池。一滴滴兇獸精血凝聚而出,紛紛投向海底輪。極點已破,他再無顧慮,大可動用軍荼利尼的力量。
雀斑深深地看了高登一眼,毅然點頭:“沒有寶石花,我們也能戒掉藥瘾。”
高登從懷裏掏出木盒,遠遠扔出,寶石花在半空飄散開來,光彩流麗,濃香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