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見高登的動作漸漸木讷,疲态畢露。“呲啦”一聲,一隻布滿黑毛的獸爪扯開高登肩膀,撕開一道血口,又被震得粉碎。再過片刻,一頭荊棘獸垂死前搖頭猛甩,倒刺叢生的尾巴掃中高登小腿,扯下一塊血淋淋的肌肉。又過了一會,一頭金眼綠頭巨蠅飛掠而入,前颚咬上高登胸口,隻差毫厘,就要破開心髒……
不知不覺,高登的速度也在變慢,風孔的吞吐開始滞礙。息微術經過數度減弱、增強,終于一點點逼近極限,波動的力度越來越小。他的源力更是大幅消耗,體内的蛛網不住收縮,源力蛛絲纖弱得仿佛會随時折斷。
但他再沒有讓兇獸沖向雀斑。
陸陸續續,他聽見雀斑被藥瘾折磨的慘叫聲,嘶啞又絕望,在兇獸的咆哮中浮浮沉沉。
一頭赤焰狼撲過來,張嘴噴出一道炙熱的火線。高登側身閃開,揮匕直刺,狼爪撩中他手臂的一刹那,匕首插入狼喉。
不待匕首拔出,一頭兇獸像滾動的巨岩沖進洞穴,狠狠撞在他身上。高登踉跄後退,口噴鮮血,幾根肋骨“咔嚓”斷裂。兇獸痛吼一聲,跪伏在地,前腿血肉糜爛,被息微術的波動震碎。
陰暗的洞窟内,人、獸對峙數息,同時撲出。高登俯身低掠,雙掌插入兇獸柔軟的腹部。兇獸後爪猛拍,打得高登後背血肉模糊,滾倒在地。
高登手臂疾伸,抓住兇獸後腿,猛烈一扳,粗壯的獸腿應聲折斷。兇獸扭頭狠咬,獠牙刺穿高登的肩膀,血如泉湧。高登悶哼一記,雙腿快似閃電,絞住兇獸的脖子,如同麻花般一擰,碩大的獸頭“撲通”滾落,獸血從空洞的頸腔内直噴出來。
高登剛剛起身,一頭暗夜猞猁悄然襲至,刀刃般的雙爪猶如鬼魅,無聲搭上他的脖頸。高登猛一低頭,腦門如錘,狠狠頂中暗夜猞猁。“砰!”暗夜猞猁腦漿迸裂,緩緩滑倒,獸爪從高登脖子上拉出數條深可及骨的血口。
高登搖搖晃晃地站在血泊裏,一縷鮮血從額角流淌而下,視線已經模糊。隐隐約約中,他看見一雙慘碧發亮的獸眼逼過來。
“嗷!”他露出牙齒,向兇獸咆哮,息微術卷起氣息從喉頭沖出,聲浪像怒濤翻滾。
兇獸猛地一顫,癱軟趴倒,像是臣服在食物鏈最頂端的獸王腳下。
高登喘息着笑起來,身上的每一道傷口都在顫動。血腥的氣味如此刺鼻,可一旦習慣,自能聞出生命的濃烈。他有些分不清,這一戰究竟是爲了突破極點,還是爲了純粹的喜歡?
在高登嘶啞的笑聲中,雀斑擡起頭,怔怔地望着那個血染的瘦弱身影。“你殺了,殺了……多久?”他含糊不清地問,古柯藥瘾讓他的唇舌也在打顫。
“大概還差三個小時,就能突破極點。”高登足尖挑起地上的匕首,寒光一掠一閃,兇獸慘嚎斃命。
“居然……這麽久,你還真是個……變态。”雀斑發出同樣嘶啞的笑聲,四肢抽搐着,汗水從濕透的頭發淌落。
“你有力氣罵人,也應該有力氣動手了?”
“放你的狗臭屁!”
兇獸再次躍入洞穴,高登飛起一腳,踢中獸腿的關節處。兇獸跌落,甩出的長尾也把高登掃倒。
雀斑看得出來,高登已經無力快速移動,隻能和兇獸貼身肉搏,以攻對攻,以傷換傷。他想看得再清楚一些,但眼前漸漸發黑,隻有人、獸模糊的影子糾纏在一起,昏昏沉沉地晃動。
該死的,我不能昏過去。雀斑顫抖着撐起身,臉在岩石的棱角上用力摩擦。至少,他不能比那個食屍鬼先倒下。
“砰”的一聲,高登的手掌從兇獸的胸腔抽出,兇獸頹然卧倒。高登步伐踉跄,胸口發悶,渾身數十道大大小小的傷口血流如注,痛如刀割。他的源力幾乎耗盡,難以交織成蛛網,息微術的波動變得若有若無。
“你……還能撐下去嗎?”雀斑想站起來,雙腿一陣哆嗦,又靠着洞壁滑倒。
“當然。你呢?”高登雙手探出,與一頭血眼狒狒四臂交纏,雙方的骨節同時傳來刺耳的咯吱聲。高登一個急轉身,旋轉的腰力驟然爆發,血眼狒狒一個趔趄歪倒,高登手腕翻動,将毛茸茸的獸臂反擰過來,從肩胛處硬生生扳斷。
“我……我……”雀斑好想回答“當然”,但牙齒在發抖,他從來都沒能掙脫過枷鎖。
血眼狒狒負痛尖叫,腳掌踹向高登,尖銳的爪鈎撕開他的大腿肌肉。高登“撲通”坐倒,一腳順勢踢出,血眼狒狒翻滾着跌出崖洞。
高登扶住洞壁,艱難地爬起來。蟬蟬冒着被兇獸傷及的危險,竄出心髒,爲他止血。但高登仍然感到陣陣暈眩,渾身發軟,整個洞穴仿佛都在旋轉。
最後的三個小時變得痛苦而漫長,高登跌跌撞撞,手腳像是綁上了沉重的鉛塊。他不時摔倒,與兇獸滾成一團,糾纏扭打。到後來,整個人疲憊不堪,隻能站在原地,稍稍轉身、扭腰、後仰,以最微小的動作幅度擊殺兇獸。
他身上的傷口不斷添加,止血的部位重新綻裂。息微術的波動越來越渺茫,像是蟄伏在最深處,悄然若無。源力業已油盡燈枯,消耗殆盡,身軀像一口徹底倒空的麻袋。
至始至終,高登都不曾動用軍荼利尼的力量。他隐隐感覺到,想要突破極點,就隻能使用技巧派的武技。
一陣濃郁的腥臭氣忽而覆蓋洞府,直沖鼻腔,令人作嘔。一頭體如牛犢、頭生獨角、背生倒鈎的兇獸懶洋洋地爬進洞窟,打了個響鼻,渾身皮肉猶如腐爛的泥沼,鼓起一隻隻墨綠色的水泡。
“腐獬!”雀斑失聲叫道。腐獬是赤鐵級巅峰的兇獸,兇猛矯健,皮肉充滿腐蝕的酸性,觸之即傷。
腐獬盯着高登,慢吞吞地一步步逼近,身軀的龐大陰影籠罩洞穴。人、獸四目相對,同樣透出嗜血的殘酷。
腐獬前蹄刨動,猛然撲出。高登微微側身,揮拳迎擊。
“嗖!”一道黑影猝然從腐獬後方竄出,與腐獬上下夾擊,直撲高登,正是那頭負傷斷腿的嬰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