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憑借一套最基礎的禽掠擊反複磨砺,直到推陳出新,形成量身訂造般的招式,對技巧的運用實已達到極限。想要再進一步,的确難如登天。
這是禽掠擊本身的局限所緻,也和他缺乏技巧派的傳承有關。專修技巧的古老秘笈早已失傳,像雀斑口中的“極點”,他就從未在時下的典籍裏見過。
“極點是修煉技巧時遇到的極限。每突破一次極點,技巧就能提升一層!你聽說過技巧派中最神秘的二心流嗎?根據二心流的理論,修煉技巧的武者總共需要突破十三次極點,才能臻至技巧的大圓滿。
這十三次極點又劃分爲兩類:生之極點與死之極點。生之極點稱爲‘南鬥’,共有六個極點,死之極點稱爲‘北鬥’,共有七個極點。每一個極點,都需要用不同的方式突破,最終南鬥、北鬥相交,進化出生死轉換的無上技巧!
你現在遇到的極限,就是北鬥的第一個極點,我可以告訴你怎樣突破!”雀斑一口氣說完,眼睛緊緊盯着高登,細密的汗珠不斷滲出額頭,分不清究竟是藥瘾發作還是情緒激動。
“隻有這些?”高登的聲音聽起來無動于衷,手始終按住木盒,不曾挪開。雀斑想要他死守洞口,保住寶石花。他則需要技巧派的奧義,以求突破。
既然各有所需,接下來就該互開條件,讨價還價。寶石花在他手裏,他便占據主動,能從雀斑嘴裏壓榨出更多有價值的東西,比如骨節技。
但不知何故,當這些念頭浮現腦海,高登隻感到一陣索然無味。記得以往他們在藥池裏鬥嘴嬉笑,比這有趣多了。
“你還想要什麽?”雀斑用力喘了口氣。
“你還能給我什麽?”高登反問道,“二心流的全部傳承?”
“怎麽可能?我隻知道突破北鬥第一個極點的辦法!這已經夠稀罕了,除了我,世上沒人知道這個!”雀斑不耐煩地吼道,額頭青筋綻暴,臉色潮紅,藥瘾讓他越來越心浮氣躁。
“就像除了你,沒人會骨節技一樣?”高登扭頭看着雀斑。
雀斑面色陡變,攥緊短刀,眼神像是要把高登活生生地吞下去。“你到底是什麽人?”他大腿肌肉緊繃,随時準備沖過去。
高登搖搖頭:“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不過你不用緊張,我對你的秘密沒什麽興趣。”
雀斑神情變幻數次,瞋目切齒,汗出如漿。
袋獅哀吼一聲,垂下巨大的頭顱,慢慢閉上眼睛。卡住岩壁的半截身軀卻在劇烈抖動,肚腹的皮肉被一塊塊向洞外撕扯,鮮血四溢。
雀斑猛地喊道:“要突破北鬥第一個極點,就必須經曆一場超過二十四小時的血戰!在二十四小時裏不斷運用技巧,浴血搏殺,絕不能停下來休息。”
高登啞然失笑:“所以我最好和獸群血拼,保住寶石花?”
“你這狗屎的,信不信由你!據傳二心流的武者爲了突破第一個極點,都會加入軍隊,奔赴前線厮殺。”雀斑抹了一把汗,不自覺地翕動着鼻翼。
高登無法确定雀斑是否說謊,一個古柯藥劑的瘾君子什麽都說得出來。他必須趁早決斷,是立刻扔掉寶石花,還是撐過二十四小時再扔。
“你會和獸群血拼的,對不對?”雀斑盯着高登,忽然大笑起來,面頰的肌肉一個勁抽搐,顯得笑顔可怖。“爲了修煉技巧,哪怕隻有一丁點的希望,你也願意相信!對嗎?你就是這樣的狗屎,我知道!”
說的一點沒錯。高登對雀斑淡淡一笑,把手移開木盒,回頭面對洞口,握緊冰菊匕。
袋獅的屍體開始向洞穴外拽動,腹下血肉稀爛,白森森的肋骨擦過岩壁,發出刺耳的聲響。
希望真是一件殘酷的東西,讓人備受折磨,還心甘情願。高登凝視着洞口一點點透進來的光,匕首斜斜上挑。小時候,父親每每帶來奇藥異果,總告訴他隻要吃了腿就能站起來。于是他滿懷希望,徹夜未眠,連大、小解也死死憋住,生怕拉出來會降低藥效。
結果每一次都希望成空,可他還是希望有下一次。隻要有一丁點站起來的希望,他就願意,也隻能相信。
不然如何活下去呢?
袋獅滑出洞穴,翻滾着落下懸崖,後半截身軀隻剩遍布齒痕的白骨。
不是所有兇獸都能爬上陡崖峭壁,亂石灘上,獸群把懸崖圍得水洩不通,紛紛仰頭咆哮,意态猙獰。袋獅的屍骨一落下去,立刻被扯咬得粉碎。
洞穴暢通,兩根又長又粗的獠牙迫不及待地頂進來,兇獸赤紅的腦袋出現在洞口。這是一頭劍齒火豹,四肢矯健,彪悍靈活。洞壁邊沿,還有幾隻形狀各異的利爪扒拉着,竭力想要擠入。
洞穴外的崖壁上,同樣爬滿兇獸,相互争搶撕扯,色彩斑斓的獸毛像棉絮一樣飛舞半空。
高登弓步俯身,注視着不斷接近的劍齒火豹。
他知道雀斑同樣在背後焦慮注視,心底抱着一丁點的希望。雀斑總覺得隻要再殺幾頭兇獸,再拼命撐一會,就能留住寶石花。
這究竟是不能接受現實,還是不能接受絕望?
高登身形晃動,避開刺來的獠牙,冰菊匕刺入劍齒火豹柔軟的咽喉,緊接着抽匕後退,鮮血在眼前濺開。
劍齒火豹負痛狂吼,嘴裏噴出一道烈焰,身軀還想往前再撲,卻沒了力氣,隻能頹然伏倒,一下一下地抽搐着。它立刻被幾隻利爪拖出去,一頭陰影山貓無聲撲入洞穴,沖向高登,雪亮的利爪從肉墊裏綻出。
第一個小時。高登猱身而上,匕首撩起顫動的弧度,穿過幽靈般的爪影,開始突破極點的血戰。
獸吼連連,血水飛灑,兇獸一頭接一頭沖進來,又陸續倒在血泊中,堵住洞口的屍體被其它兇獸拉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