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鱗金的吊帶長裙、孔雀綠的網眼鑲鑽裙、寶石藍的褶皺拖尾裙、丹霞紅的抹胸大露背裙……都在沒有一絲瑕疵的手指面前失去了華麗的光彩。
“今晚有什麽新鮮點的節目?”手指的主人問,聲音清冽如雪,宛轉的音調卻似午夜迷離的火焰,撩撥人心。
“霧之國馬太親王邀請您參加舞會。森之國元帥韋伯邀請您參加生日宴會。楓之國的王儲剛到金碧煌,懇請您共進晚餐。郁金香商會會長大衛邀請您去歌劇院,觀看白朗甯最新力作《羅密歐與朱麗葉》的首演。還有香之國的羅蘭殿下求您賞光鋼琴沙龍,還是和四大貴公子中的另外三個唐璜、蘇格、風典拿聯名邀請哦。至于其它的嘛,反正千篇一律,都是無聊的貴族遊戲。”對面的兔精叼着胡蘿蔔,斜靠在熊皮沙發上,翻了翻手裏的一堆帖子,又随意抛開,灑滿地毯。
這些全是晚宴的請柬,燙金繪彩,塗滿香粉,來自金碧煌的顯赫權貴。
作爲世界上最閃耀的明珠,金碧煌吸引了各國頂級貴族豪門在此置辦産業,舉行宴會。武騎士聯盟、獵人工會、煉金學會等各方勢力也搶着在金碧煌分一杯羹,設立分部聯絡社交。
“馬太就要卸職,離開大議會了。韋伯八十九歲,随時會咽氣。這兩個沒有太多的利用價值了。四個公子哥麽,還是吊吊他們的胃口更好一些。”女子的手指一勾,取下一件蕾絲抹胸的高腰黑裙,對着落地琺琅鏡比了比。金黃的夕晖投入窗口,照在她的側面,像光影斑斓的油畫上灑滿了奢美的金粉。
“我的小姐,您難道是想陪大衛會長看戲?”兔精清脆地咬了一口胡蘿蔔,擠眉弄眼地說,“大衛高大英俊,儒雅善良,是世上最有錢的商會領袖,又對您一往情深。您是不是有點動心了?”
女子輕笑一聲:“他比白朗甯還差了一點。”
“那還用說嘛!白朗甯好有個性,好有才華,好有氣質……”兔精撲閃着長長的睫毛,抱住胡蘿蔔,一臉迷醉,“要是能和他約會,我可以連胡蘿蔔都不吃!”
半晌,兔精幡然醒悟,望着陰影中靜靜凝視她的眸子,低下頭,嗫嚅着說:“我,我隻是随口說說。”
“歡歡,我看你在這裏待得太久,有點犯渾了。”女子的眼神像月光下的冰池,“第一,你不是兔精,本來就不該吃胡蘿蔔。第二,善良就是愚蠢,一往情深是蠢上加蠢。第三,能讓我們動心的,隻有他們生機勃勃的魔命樹。”
歡歡撅起三瓣嘴:“可是胡蘿蔔真的很好吃嘛。”她壓低聲音嘀咕,“白朗甯也真的很有魅力嘛。”
“永遠不要忘記控制欲望。不管是别人的,還是你自己的。”女子轉過身,晚禮裙如黑色的波浪覆蓋了她,鮮紅的寶石吊墜在白雪的深壑間蕩漾,豔得目眩神迷。
“曉得啦,我的小姐,要把别人當小醜耍。”歡歡瞅了一眼女子深不見底的***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平平的小小胸脯,不滿意地哼了一聲。
“至少小醜可以逗人開心,也能磨練我們的心性。”女子拎起金光閃亮的高跟鞋,在指尖輕盈地轉了轉,“通知楓之國的王儲殿下,我很樂意與他共進晚餐。”
“笃笃笃”門外傳來輕而有序的敲門聲。
“進來。”女子說。
一個英俊的年輕男子推開門,望見女子站在夕陽熾烈的窗畔,手指挑着金色高跟鞋,美得恣意飛揚。
雖然多次見過這位獵人工會的副會長兼督察長,颠倒衆生的當世第一尤物,年輕男子仍情不自禁,神魂颠倒。正如他第一眼看見她,就失魂落魄地抛下家業爵位,誓死追随,隻爲擔當她的下屬。
“狄甯,有什麽事?”歡歡不耐煩地道,這種人她見的太多了,就像一隻隻撲火的飛蛾。比起他們,白朗甯是多麽卓爾不群啊。盡管他們隻碰過一次面,可白朗甯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和她打趣,而不是小姐。
他不做作,不奉承,說話甚至尖酸刻薄。但歡歡在那一天明白,原來除了小姐,自己也是有光亮的。
狄甯如夢初醒,單膝跪倒,發辮披散肩頭。金色的發辮上結着一顆顆獸牙,這是獵人的标志:“缇青思督察長,屬下剛收到一份重要請柬,請您過目。”他捧上請柬,以及一份随柬的禮盒。
歡歡小手虛抓,請柬和禮盒長了翅膀一樣飛過來。她展開請柬,信口念道:“尊敬的缇青思督察長:鄙人懷着忐忑熱切的心,誠邀您于今晚八點光臨寒舍,出席在下的就職晚宴。若能芳駕親至,鄙人将不勝榮幸。您的忠實仰慕者:桑丘議員。”
她接着打開禮盒,裏面堆滿了閃閃發亮的彩櫻鑽。每一顆的直徑都在一厘米朝上,對通靈技的修煉益處極大。“小姐,這個叫桑丘的家夥出手很闊綽嘛。”
狄甯站起身,禀告道:“桑丘是星之國的首席大法官,一周前剛到金碧煌,成爲大議會的新任議員。今晚他的就職宴會,大議會的議員都會出席。”
“桑丘隻是個假惺惺的老頭子,但他背後的那隻手能耐不小。”缇青思淡淡地說,“我一直以爲星之國的喬頓将軍會接替議員,沒想到喬頓因爲貪污軍費,豢養私軍突然下牢。”
狄甯道:“星之國背後的手,多半就是眼鏡蛇家族了。否則以桑丘的财力,未必拿得出這盒價值連城的彩櫻鑽。照屬下看,這是眼鏡蛇家族對您的示好。”他雖然癡迷缇青思,但人并不笨,否則也不會成爲缇青思的得力助手。
歡歡哼道:“一條小蚯蚓,也有資格自稱眼鏡蛇。”
“眼鏡蛇家族不算什麽,但高斯不好惹。”缇青思略一沉吟,“我們今晚就去見見桑丘好了。狄甯,你準備一份代表獵人工會的回禮。”
狄甯領命,瞥見缇青思面色驟變。相處數年,他從未見過心中的女神如此異樣。“督察長,您……”
“出去。”缇青思漠然看了狄甯一眼,後者心頭一寒,喪失了所有勇氣,乖乖退出房間。
“小姐,怎麽啦?”歡歡疑惑地問。
缇青思默然片刻,臉上露出勾魂攝魄的笑容:“我感覺到了始智一脈的氣息。”此時,高登恰好在遙遠的地底截斷河流,獠牙上的銀紋剝落迸濺,紛紛消散。
“太好啦!這麽久都沒反應,我還以爲始智一脈不在這裏呢!”歡歡一躍而起,興奮地揮拳,“小姐,我們要開始捕獵了嗎?人家的拳頭早就饑渴難耐了!”
缇青思手按窗棂,美目生光,遙望暮色漸漸覆蓋遠方。
無論獵物躲得多遠,隻要還在這個世界,于她而言,不過一步之遙。
她會抓住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