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炮聲響起來之前,方解他們絕沒有預料到萊曼的好奇心會這麽大。方解本來布置的是,等到萊曼來了之後,就由蓋赦來将隕石外面的殼劈開。方解知道那殼很堅固,所以在蓋赦出手的時候他們幾個會爲其策應,同時保證萊曼不能逃走。
現在,最起碼蓋赦不用浪費那麽大力氣了。
“你好像一點兒多不恨?”
項青牛壓低聲音問了蓋赦一句。
“不恨?”
蓋赦笑了笑:“我現在就想把你們幾個都弄死,然後回到我的草原上繼續縱馬馳騁。”
“那你爲什麽會合作?”
項青牛又問。
“來之前我不知道你們要做什麽,你們封住了我的氣海丹田,封住了我一百二十八處氣穴,我想怎麽樣也不能。前幾天方解突然解開身上的封住的氣海氣穴,我沒有立刻動手是因爲七脈裏這麽久沒有内勁,幾近幹枯,我需要恢複。趁着我恢複的時候,方解說了他的計劃。”
蓋赦笑道:“雖然我恨方解,但是有機會弄死一個強大帝國的皇帝,這也是一件很好玩的事。”
“爲什麽?”
項青牛還是固執的問:“你和方解是仇敵才對,你應該破壞方解的計劃幫萊曼才對。”
“是啊……你倒是提醒了我。”
蓋赦看了看外面,然後一本正經的說道:“但是我就是不喜歡那些黃頭發藍眼睛的家夥,這沒辦法。”
項青牛不理解,其實方解知道自己也在冒險。
他本來是想把廚子帶來的,畢竟廚子的界和那塊隕石的界有些相似之處。但是走到半路的時候方解還是放心不下長安城裏的家人,讓廚子又回去了。估摸着,此時廚子早已經到了長安城。
廚子回去之後,方解就派人連夜将蓋赦帶來。
這是在冒險,因爲方解未必有把握勸說蓋赦幫他。就在方解東進之前,可是活生生坑死了蓋赦近十萬人馬,剩下的黑山軍在回撤的半路上又被宋自悔埋伏,打的幾乎全滅,剩下的一小部分散兵遊勇,估摸着最後的結局也是被肅清。
這樣的仇恨,按照道理蓋赦怎麽都沒有可能幫方解。
所以項青牛很不理解。
“我自己也不知道。”
蓋赦看着外面那些依然在朝着隕石開炮的洋人,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我從小就被灌輸一個目标,那就是恢複祖輩的江山。從蒙元人手裏把我們被蒙元人掠奪走的一切都奪回來,但是有些時候我總是很抵觸……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但是我卻必須過着這樣的生活。我的部下都死在方解手裏,所以我恨他。但是,這種恨好像不是國仇的恨。”
“我曾經最想做的事,就是一人一刀走江湖。但是我從小就被強制學習了太多東西,如何領兵如何冷酷無情,這些都是父輩從我小時候就要求我必須做到的。我身上背負着一個民族的仇恨,我對蒙元人也确實仇恨,但我就是不想……”
方解看了蓋赦一眼,忽然間明白了在和蓋赦交戰的時候以及之前爲什麽有那麽多不合邏輯的事。
第一個不合邏輯的事是……當初蓋赦被蒙哥從黑山調回來,因爲那個時候蒙元狼騎的力量已經大打折扣,在和佛宗的交戰中狼騎幾乎損失了大半,而除去必須的鎮守各地的兵力之外,蒙哥已經到了無兵可用的地步。那個時候蓋赦帶着最精銳善戰的黑山軍回來,爲什麽他不趁機殺了蒙哥?隻要那個時候他出兵,未必不能成功。
第二個不合邏輯的事,在沂水河畔與黑旗軍對峙的時候。那個時候蒙哥身邊已經沒有什麽高手保護,連大自在都和蓋赦成了一夥兒的。在這種情況下蓋赦有十足的把握殺死蒙哥,但他還是沒有。
第三個不合邏輯的事,如果蓋赦真的想成爲草原新的霸主,那麽他在那場戰争中的所有表現都是不合格的。在他已經帶着人馬走了之後又返身帶着一半人馬殺回來,雖然是有殺蒙哥之心,但是這恰恰是他最矛盾的地方,因爲那并不是最好的時機。
方解想了很多,然後心裏有些感慨。
原來每個人和表現出來的一面,都不一樣。
他一直以爲蓋赦是個一心恢複祖宗基業的人,他并沒有深思蓋赦的種種不合常理的舉動。現在想想,那個時候蓋赦的心裏是何其矛盾?他不想領兵,不想打仗,隻想憑他的刀來做事。
方解轉過身,問蓋赦:“如果今天因爲幫助你的仇人而戰死,你會不會後悔?”
蓋赦撲哧一聲笑出來:“我本以爲你是這世間最聰明的人之一了,爲什麽會問出這麽愚蠢的問題?我死了之後,還怎麽後悔?所以後悔不後悔,那是咱們赢了之後才應該發生的事。”
方解恍然,忍不住笑了起來。
……
……
咔的一聲,隕石外面那一層厚厚的殼終于被轟開,一聲碎裂的聲音之後,一大片殼掉落下來。緊跟着從裏面冒出來一股很特别的味道,似乎有一種看不到的東西如噴泉一樣向外噴發着。
危機正在到來,但是顯然那些奧普魯人沒有預料到這一點。
見到那東西的硬殼終于被崩碎,不少奧普魯人歡呼起來。之前打一場艱難的戰争他們都沒有歡呼,現在轟開一個不知名的東西卻讓他們很興奮。不少士兵朝着這邊跑過來,湊在一起想看清楚那裏面到底是什麽東西。
雷靈頓也很高興,終于把這個東西轟開了,而且看起來沒有什麽危險的事發生,所以他之前的擔憂也都煙消雲散。他快步過去,分開士兵們走到最前面。站在那個破洞外面,他伸着脖子往裏面看。
然後他愣了一下。
“怎麽裏面好像是一塊大石頭?”
他自語了一句,然後吩咐人去城牆上彙報。
雷靈頓仔細的往裏面看了一會兒,因爲裏面光線太暗看不透徹,所以他讓人點了火把,把火把從那個洞口裏探進去照着。然後雷靈頓終于确定,這種不知道什麽材質的硬殼裏面,居然真的隻是一塊大石頭。
他有些失望,然後轉身往回走想去找萊曼。
走了幾步之後忽然覺得胸口裏有些憋悶,他也沒有在意。走出去六七步,他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回頭看了看,發現那球體四周圍着的士兵全都抱着頭蹲了下來,看臉色好像極爲痛苦。
雷靈頓大驚失色,剛要呼喊,胸口裏的憋悶越來越重,緊跟着一口血不可抑制的噴了出來,瞬間,頭痛欲裂。他和那些士兵一樣,抱着頭蹲在地上。片刻之後,四周的士兵全都倒了下來。
奧普魯人不懂得修行,沒有内勁護體,這種力量對于他們來說沖擊的太強了,更何況隕石被密封了這麽久,一打開之後裏面的東西潮噴一樣都釋放了出來。
那間屋子裏。
方解的臉色格外的凝重。
“現在,是該咱們試試能不能活着完成這件事的時候了。”
他看了一眼葉竹寒,葉竹寒深深吸了口氣後點了點頭:“來。”
方解猛的展開雙臂,一股磅礴的青氣從他身體裏噴發出來,瞬間就把所有人都籠罩了進去。他的青氣一出現,葉竹寒立刻舉起右手,他手裏有一個極耀眼的光團出現。兩種界在同一個地方施展出來,場面格外的詭異壯觀。
轟的一聲!
他們所在的房間被界震碎。
方解的青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的往四周蔓延,他将自己的全部修爲幾乎都逼發出來,那界的擴展速度太快,沒多久就将一座座房屋一條條街道都籠罩了進去。青色的氣漸漸的稀薄起來,好像一個巨大的散發着微弱光芒的保護罩一樣,逐步的吞噬整個鳳凰台。
他自己一個人的力量,遠達不到這一步。
這是兩個人的界。
葉竹寒的光芒界和方解的青界正在努力的融合在一起,這種融合不是如之前封住隕石那樣狂暴激烈的融合。兩個人都在小心翼翼的控制着力度,讓兩個界以一種更加溫和的方式緩緩相容。
散發着乳白色光芒的青界,是他們兩個人全力施爲下的成就。
而此時
在城牆上的萊曼在得到報告說裏面是塊石頭後也放松了警惕,帶着親衛從城牆上下來往那邊走,才走過一條街,就看到那青色的氣體朝着這邊蔓延過來。而此時他還沒有想到這會是方解弄出來的,他第一反應是那個球體裏的石頭果然有問題。
他立刻想轉身就走,但是很快就被青色的氣體裹了進去。
幾分鍾之後。
半個鳳凰台,都被方解和葉竹寒的界籠罩。
項青牛在界中深深的吸了口氣,點了點頭:“還好”
他們幾個人身體外面都散發着一種白色的光芒,那是葉竹寒開始收縮自己的界。之前他爲了能和青界融合,将自己的光明界也放開到了那麽大。這就好像兩塊不一樣的面團,你直接用手把兩個面團揉在一起,要想做到均勻融合很難。但是如果先把兩個面團都展開到最大,再将兩個面團放在一起糅合,這樣比直接糅合的成功率要大的多。
當然,兩個界相容這麽危險的事,用面團打比方很不合适。
在兩個界施展到最大之後,界的力量與界的力量在最稀薄的情況下融合在一起。之後葉竹寒開始收縮自己的光明界,将糅合了青界的光明界收縮到很小,分開,護在他們五個人的身體外面。
而方解的青界卻沒有收回來,依然保持着規模。
因爲他不但要設法保護自己人,還要困住萊曼。
顯然,第一步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