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百姓都在關心着東疆的戰局,可他們沒有心思去仔細的想戰局有了什麽變化。他們自然不會明白,當方解到了東疆之後會對這一盤散亂的棋局起到什麽作用。也不會知道,馬欄山這個地方已經成爲風暴的中心。
其實馬欄山南北走向也沒有多遠,若是平坦大路的話,這個距離最多也用不了一天便能走完。但要是翻山越嶺的過去,沒有個三四天的時間根本過不去。而且就算山看起來不雄峻,想要開荒似的走過去,有多難?
所以峽谷,就成了交通要道。
東疆南北分開,此地是爲咽喉。
馬欄山峽谷北邊沒有關口,南邊修建的城關是在大隋徽宗年間建造的。曾經這個地方,是楚國的疆土。
峽谷北口
數不清的士兵螞蟻搬家一樣來回走動着,他們肩膀上扛着木頭,或是兩個人擡着石頭,不斷的往峽谷口堆積。這些沐府兵是在黑旗軍的人馬過去一天之後出現的,顯然早就已經等在這裏了。
沐廣陵站在高坡上,看着手下士兵們忙忙碌碌的堆積木頭石頭。
他下令将馬欄山峽谷北邊的出口堵死,這是個不算小的工程。馬欄山峽谷并不是很窄,而且也不崎岖,當年大隋從東楚手裏把這片疆土打下來之後,就知道此地的重要性,所以征發本地十幾萬民工,用了一年的時間将峽谷清理出來。
峽谷最狹窄的地方,也能并排三四十人經過。
“國公爺!”
魏安派來報信的斥候單膝跪下來說道:“大将軍派我來向您禀報,黑旗軍的隊伍已經進入山關了。另外,洋人的隊伍也到了。這次來的洋人打的是旗号上面畫着的不是黑色牽牛花,而是風信子,應該是莫克思的隊伍。前面開路的是至少二十萬大軍的楚國降兵......大将軍請國公爺吩咐,接下來怎麽辦。”
“你回去告訴他,不要和洋人去硬碰。等洋人過去之後,封死所有道路。不管是大路還是小路,全都封死。逼迫着洋人和黑旗軍的戰場就在馬欄山關這附近幾十裏的地方。黑旗軍這次過去的是陳定南所部,不下十萬人馬。馬欄山關裏最多能容下一萬人,其他的人馬就必須駐紮在山關前面,而且黑旗軍中有三成是騎兵,不可能用于守關。所以這一戰一旦打起來,方圓幾十裏内都是戰場。”
“無論雙方打成什麽樣,都不要胡亂插手。”
沐廣陵吩咐道:“告訴魏安,他的職責就是觀戰。除非是黑旗軍勝了洋人後撤,他就要立刻堵死洋人的退路,不然,不用出兵。”
“喏”
斥候答應了一聲,轉身走了。
沐廣陵看了看遠處自己的部下,已經把峽谷基本上堵起來。堆積的石頭和木材差不多有半人高了,天黑之前,應該就能徹底封住。他知道自己現在手裏能調用的軍隊已經不多,曾經他自豪的百萬大軍在經曆了幾年戰亂之後,現在他還能調用的不超過六十萬。
其中十萬人留在了沐府城,十萬人留守十裏峽牽制鳳凰台。他這次抽調了北方諸城幾乎能調用的全部隊伍,也沒有湊足二十萬。魏安手裏有十五萬,比起他想一口吞掉的兩個敵人來說,單獨比他都沒有一點優勢。
所以沐廣陵恨,憤怒。
明明他才是東疆的主人,可現在他反而被别人壓制着。
洋人在東疆的兵力已經越來越多,最初的是修倫斯手下的兵力差不多有四十萬,這幾年和沐府打打停停,再加上和其他勢力之間的厮殺,修倫斯部下的兵力已經減少到了差不多二十五萬人左右。可是,奧普魯帝國的援兵卻從東楚源源不斷的過來,莫克思手裏有幾十萬人,還有那個叫普羅澤的洋人,手下兵力也不少。
黑旗軍開始的時候,隻有納蘭定東那十萬人馬,可是打來打去,沐府的實力損失極大,黑旗軍的兵力卻幾乎沒有縮減!方解帶着黑旗軍大隊人馬至少七十萬人來了,在東疆,沐廣陵反而成了看别人臉色的那個!
這讓做慣了東疆土皇帝的沐廣陵,怎麽可能接受的了?
“方解,萊曼......”
沐廣陵喃喃自語。
“你們兩個都算得上不世出的人傑,可是這東疆是我的地盤!”
他眼神裏都是火熱,是亢奮。
這一戰之後,你們兩個就都沒有能力在我面前耀武揚威了。
他在心裏想着。
這是何等讓人激動的事啊。
萊曼,這個來自大洋彼岸的人傑。他年幼登基,鏟除異己,然後發展國力四處征戰,将一個在大洋彼岸不過是三流的小國靠一己之力撐起來,成爲最龐大的帝國,成爲一片大陸的霸主!
方解,本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的小人物,靠着不知道怎麽來的逆天運氣,竟是接連收複了西南,平滅了南燕,然後定西北,占長安,威懾江南,現在俨然已經有半個屁股坐在了皇位上。
這樣兩個人做對手,沐廣陵怎麽能不激動?
......
......
馬欄山關
陳定南聽手下把那條小路的事彙報完之後點了點頭。
“陳鶴,陳詞,陳骁,陳仲。”
他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四個年輕将領:“當初我離開家的時候,你們就跟着我了。這些年來我帶着你們南征北戰,曆經大大小小上百戰,當初我身邊的陳家槊陣的兒郎已經死傷大半......你們幾個,是我這幾年陸續提拔起來的,因爲你們都有勇氣有智慧也有能力。而今天這一戰,是考驗咱們的時候了。”
他站起來,臉色肅然:“王爺将最要緊的事交給了咱們,此戰必将影響整個東疆的格局。咱們就在漩渦最中間的位置上,所有的風浪都是以咱們爲中心蕩起來的。這一戰若是勝了,我在王爺面前保你們四個封侯拜将!”
“大将軍隻管吩咐!”
那四人抱拳道:“屬下謹遵将令!”
“好!”
陳定南道:“現在,我把王爺的安排仔細說給你們。”
他走到地圖前面指了指:“北面已經被沐廣陵的人馬堵死了,這是預料之中的事。王爺之前已經秘密掉了陳搬山将軍繞路過去,估摸着最遲再有三五日也就到了馬欄山北,但陳搬山将軍要做的隻是以防萬一。這個萬一就是......若敗了,咱們隻能向北撤,陳搬山将軍負責攻打沐廣陵的隊伍,爲咱們殺出來一條血路。”
陳定南道:“我先跟你說這些,是想告訴你們王爺不是讓咱們孤注一擲,他爲咱們安排了後路。但我要說的是,咱們必須拿出來孤注一擲的士氣!”
“這裏!”
他指了指:“散金候率領的大軍已經從北邊晝夜不停的趕過來,開戰之後就能繞到那個叫修倫斯的洋人大軍後面。修倫斯是想做漁翁的,他不會想到咱們的人能這麽快從山海關那邊趕過來。你們可以想想,這些日子散金候的隊伍不眠不休的趕路,從山海關跑到馬欄山有多辛苦!”
“若是咱們打不好,對不起他們這樣拼了命的趕來做支援。”
陳定南道:“現在一南一北,都有王爺安排的大軍做後盾,所以咱們隻管放開了打就是。不出意外的話,最先進攻的是楚國降兵,這些人肯定是不願意爲洋人做事的,沒有人在國破之後甘心爲奴......王爺已經安排人悄悄去見楚**隊的将領,如果能策反自然最好,但咱們要做好不能策反的準備。”
“楚國人自大,卻不善戰。所以一開始我會打反擊。”
“陳鶴,陳詞。”
陳定南吩咐道:“若是楚國的軍隊率先進攻,你們兩個聽我号令。見我發号,你們兩個每人帶一萬騎兵,從左右出擊猛攻楚**隊兩翼。楚**隊沒有和騎兵作戰的經驗,而且他們手裏沒有火器,即便有一些也不足爲慮。最主要的是,楚**隊必然厭戰,所以反擊打出去不會太艱難。”
“若楚國人不敢反洋人,咱們要做的是在接下來的幾日讓楚國人戰一次敗一次。洋人等不了幾日就會心急,到時候洋人的軍隊就會直接攻上來。”
他在地圖上重重一點:“陳骁,陳仲。”
“屬下在!”
那兩個年輕将領大步上前:“請大将軍吩咐。”
“我給你們兩個每人一萬步兵,今夜你們就帶兵進山。那條小路你們已經探查過,雖然崎岖難行,但可以上山藏兵。你們派人在高處瞭望,什麽時候看到我的号令煙花打上天空,你們立刻率兵從山裏殺出來,直撲洋人隊伍的側翼。”
“喏!”
兩個人應了一聲,臉色堅毅。
“接下來,就看楚國人是甘心做奴才拼盡全力的進攻,還是他們尚有良知不爲洋人做事了......”
陳定南吩咐道:“都去準備!”
“喏!”
四個年輕将領抱拳,轉身退出。
陳定南緩步走到門外,手扶着欄杆看向山關外面。
他部下十萬人馬,除了進駐山關的人之外都在外面安營。敵人要沖擊,就要先從外面的大營開始打起。也不知道這一戰會有多慘烈,外面那些遠離了家鄉來和洋人拼死一戰的大好男兒,又有幾人能回。
陳定南深深的吸了口氣,似乎隐隐間問道了空氣中帶着一絲血腥味。
他的手緊緊的握着欄杆,手背上青筋都繃了起來。
“王爺說過,我四十歲之後天下應無戰事。我現在還不到三十歲......世間還有十幾年征戰,但願能換百年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