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泰格也是個年輕人,他自認爲除了出身之外自己比施魏茵格什麽都不差。不管是在大隋還是在奧普魯帝國,皇帝提拔年輕将領其實主要看的還是出身。在幾十個軍功和一個好出身面前,皇帝的選擇往往是後者。
同是青年才俊,貴族出身的年輕人遠比寒門弟要高的多。
這涉及到很多很多利益上的事,并不是因爲皇帝昏聩。打個比方,一個寒門出身的弟參軍,在戰場上百戰不死的話再加上有個好運氣,或許名字才會被皇帝知曉從而提拔,但過一陣他的名字在皇帝耳邊不能被提起的話那麽也就被遺忘了。
而貴族出身的弟則不同,隻要年少有些才名,他們的家族自然會讓皇帝早早的記住這個名字。
況且,皇帝也需要給予那些貴族足夠的好處。
這本就沒有公平可言,百戰不死換不來的功名利祿,也許人家一出生就有了。維泰格是奧普魯帝國一個小貴族家族出身,雖然不會像寒門弟那樣不管怎麽拼争或許都不會攀爬起來,但想要再上一步就需要一個契機。
和施魏茵格這樣大家族出身的人不同,他可以輕蔑的看着那些寒門弟在戰場上拼死,卻不得不在施魏茵格這樣的人面前底下頭顱。奧普魯帝**隊的下層軍官大部分都出身他這樣的小家族,每個家族都有一些背-景但絕對難以上達天聽。所以,他們需要依附在那些大家族的身邊,時時刻刻等待着那些從大家族手指縫隙裏漏下來的機會。
就好像皇帝要拉攏那些大家族一樣,大家族也需要時不時的放出一些小功勞來拉攏那些小家族。
這就是奧普魯帝國利益集團的構成。
維泰格知道施魏茵格不會騙自己,因爲他很清楚施魏茵格的性格。那樣高傲的人,是不屑于說話不算話的。而且作爲一個想将修倫斯的指揮權奪過去的年輕将領,施魏茵格也需要手下人的擁護愛戴。
不過話說回來,既然是施魏茵格施舍出來的東西,那麽施魏茵格因此而得到的肯定更多。
隻用了半個小時,維泰格就帶着他的隊伍離開了大營,悄然潛伏在距離大營五裏左右的那片高坡密林之。漢人如果真的要來夜襲的話,此處是必經之地。維泰格從來沒有想過這麽大的功勞會全都落在自己頭上,誠如施魏茵格說的那樣,隻要給皇帝陛下的奏折上提到了他的名字,那麽前程就是一片光明。
這是一個非常适合設伏的地方,道路從高坡之間穿過,埋伏在高坡上的洋人軍隊擁有着絕對的遠程武器優勢,隻要漢人從這裏經過,維泰格有信心把這裏變成一片修羅地獄。這段日以來和漢人的交戰,讓維泰格不得不欽佩漢人的鬥志,可他卻堅信,漢人不可能成爲最後的勝者。
武器上的巨大差距,讓他們有着絕對的優勢。
當然,這種優勢在黑旗軍面前,被盡可能的拉低了。黑旗軍是一支超出了洋人們想象力極限的軍隊,在遇到黑旗軍之前奧普魯帝國的人從不曾想到過,漢人也會擁有配備先進火器的成編制軍隊。
不過黑旗軍的火器營在兵力上無法和他們形成直接對抗,這是讓他們放心一些的地方。黑旗軍另一個讓他們覺得頭疼的,就是那支來去如風的輕騎兵。黑旗軍的騎兵有着一套很特别的戰術體系,就好像狼群一樣,時不時的沖出來撕咬一陣然後掉頭就走,搞的他們苦不堪言。
所以維泰格堅信,今夜如果漢人要夜襲,那麽派來的必然是那支騎兵,隻有那支騎兵才具備那麽快的速度,可以一戰之後迅速撤走。當然,還會有很多讓奧普魯帝國的人無法理解的修行者參戰。
到目前爲止,給洋人最大震撼的,就是漢人的修行者。
那些該死的修行者有着遠超正常人的能力,在戰場上一旦被他們沖過火槍的封鎖近身的話,那麽對于奧普魯帝**隊的士兵來說就無疑是一場噩夢。那些修行者可以以一敵十甚至以一敵百。
能對付那些修行者的,就隻能是有着特殊裝備的火槍隊。可這種火槍隊的數量,就如同漢人普通人和修行者的數量對比一樣。在這支至少有十幾萬人馬的軍隊,能對付修行者的特殊火槍隊人數不超過八百人。
這八百人,是萊曼大帝賜給施魏茵格的護衛。
維泰格回頭看了一眼自己身後那五十名神色倨傲的火槍手,看着他們身上和普通火槍手沒有任何區别的服裝,維泰格心裏就有些感慨。若不是這次任務特殊且重要,施魏茵格也不會撥給他五十名破魔火槍手。
奧普魯帝國的人,對漢人修行者的稱謂是魔。
在他們看來,這些人都是被魔鬼賦予了力量的人。破魔火槍隊,是奧普魯帝國對付修行者的唯一手段。這支神秘的火槍隊是萊曼大帝親手所建,到底有多少人數都極爲保密。不過,據說在整個戰場上身邊有破魔火槍隊保護的将軍,不超過五個人。當然,這五個人會把破魔火槍隊分派在自己的重要手下身邊。
所以,在這場戰争,奧普魯帝國下層軍官的死亡率一直很高。那些漢人的修行者已經學會了如何辨認軍官,所以在戰場上,下層軍官就是那些修行者的目标。看着這五十個破魔火槍手,維泰格的心裏稍稍踏實了一些。
天已經黑了。
他抽了抽鼻,似乎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所以他有些興奮,一想到這一戰勝利之後自己的名字會出現在萊曼大帝的眼前,那種激動就讓他無法自持。心在狂跳,這種感覺比他十五歲的時候強行把家裏的一個侍女拉近花園裏,撕碎她的衣服的時候還要緊張刺激
維泰格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
在戰争開始之前,他堅信施魏茵格對他的說每一句話。因爲他知道施魏茵格的野心,知道施魏茵格需要自己這樣的人做忠誠的屬下。他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會成爲施魏茵格晉升路上的一塊墊腳石。
一枚
棄
當他察覺的時候似乎已經晚了。
漢人确實來夜襲了,來的也确實是那支無往不利的輕騎兵。但是戰争從一開始似乎就有些不對勁。
按照漢人軍隊前進的習慣,維泰格知道最前面過來的這一小隊騎兵就是哨探,一旦前面有什麽風吹草動,這些斥候會立刻發出示警,後面的大隊人馬将停下來。所以在看到大概幾百人的馬隊過來的時候,維泰格下令不要開槍。
他讓士兵們保持着足夠的安靜,甚至不需大口呼吸。作爲一個合格的将領,維泰格知道戰場上決定勝負的往往就是一個小小的細節。如果自己忽略了什麽,那麽命運可能會跟自己開一個很殘酷的玩笑。
還好,今天是上弦月。
月色很清亮,維泰格可以在高坡上看到那幾百人的騎兵隊伍過去。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着後面的大隊人馬。隻要那些騎兵進入射程,這個地形對于騎兵來說絕對是最好的墓場。
騎兵速度再快,想要沖上高坡也不是那麽輕易的。而喪失了速度優勢的騎兵,還不如步兵防禦力高。步兵還可以伏倒來躲避彈的洗禮,馬背上的騎兵簡直就是一個個靶一樣。
事情的發展一開始完全按照維泰格的預料進行着,直到他發現那支騎兵隊伍在就要進入伏擊圈後突然停了下來,然後之前過去的那幾百個騎兵跑了回去,沒過多久,漢人的輕騎兵竟然開始調轉方向,看樣是要往回撤了。
就在這個時候,維泰格接到了施魏茵格的軍令。
“不計代價,拖住漢人的輕騎兵,支援随後就來,已經即将完成對這支輕騎兵的合圍。”
當時接到這個軍令的時候,維泰格沒有任何懷疑。因爲這是事前就已經商議好的戰術,一旦漢人騎兵進入伏擊圈,戰鬥一打響,施魏茵格會親自帶兵支援完成合圍。雖然漢人輕騎兵沒有進入伏擊圈,可施魏茵格顯然還是有把握吃掉這支隊伍的。
所以,維泰格沒有任何猶豫,下令開槍。
高坡上的火槍手開始朝着馬隊射擊,但因爲距離太遠所以對漢人的殺傷力很小很小。維泰格想到施魏茵格的軍令,再想到自己的前程,咬了咬牙下令沖鋒。然後士兵們從兩側高坡上沖了下去,開始對一支騎兵隊伍發動進攻。
如果維泰格不是被自己的美好前程的幻想蒙蔽了眼睛,也許就會發現這場戰争的詭異。作爲一個領兵多年的大将,施魏茵格爲什麽會下令不計代價的讓士兵們朝着一支輕騎兵進攻?
可惜,維泰格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當他覺悟的時候,還是因爲他等待的支援遲遲沒有出現。施魏茵格告訴他的那個所謂的即将完成的對漢人騎兵的合圍,根本就沒有出現。
“怎麽會這樣!”
他看着面前被漢人騎兵沖殺的支離破碎的隊伍,眼神裏都是悲傷和絕望。
“将軍!”
他派回去求援的士兵急匆匆的跑回來,臉上的汗水和塵土混合在一起,讓他看起來格外的狼狽。
“咱們上當了!”
這個士兵的眼睛裏,絕望比維泰格還要濃烈。
“我剛剛跑回大營去求援,發現軍隊就在咱們身後三裏的平地上列陣,我沖過去,質問他們爲什麽不過來支援,可是根本沒有人理我。後來我才知道,這根本就是施魏茵格将軍的一個計策,而咱們都是這計策的犧牲品。施魏茵格将軍根本就沒打算派兵支援咱們,他已經親自帶着人馬去攻打鳳凰台了!”
這個士兵嗓音都是沙啞的,就好像被憤怒和悲傷撕破了喉嚨:“和我一個相熟的士兵告訴我,施魏茵格将軍讓咱們在這裏打伏擊,就是爲了牽制住漢人那支最強大的騎兵。然後,施魏茵格将軍趁着漢人騎兵出城的機會,向鳳凰台發動了進攻。而咱們身後列陣的軍隊,是爲了防止咱們潰逃的”
“這不可能!”
維泰格咆哮了一聲,一把攥住那個士兵的衣領,眼睛都變得通紅:“侯爵答應過我的,要親自帶兵來支援!”
“将軍”
那個士兵絕望道:”難道您還沒有發現嗎,我們已經被抛棄了。施魏茵格将軍的目标根本就不是這支騎兵,而是鳳凰台。在咱們出來的時候,他已經親自帶着大隊人馬從另一側出營了,比咱們還要快的趕往鳳凰台。而咱們在這裏的唯一目的,就是用咱們的生命拖住漢人的騎兵。”
鳳凰台太小。
容不下黑旗軍十萬大軍。
所以鳳凰台城外的黑旗軍大營,才是這次施魏茵格的主攻目标。
維泰格張了張嘴,感覺嗓裏一股甜腥湧了上來。
噗的一聲,他吐了一大口血。
臉色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