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針對神?”
蒙哥看到這句話的時候心裏一震,但很快就又冷笑了起來。這世上哪裏有什麽天,哪裏有什麽神。他不知道多年以前那個叫方解的少年郎就曾經說過地上一寸便是天這樣的話,如果知道,怕是他也理解不了。
“你們要屠神?”
他問。
大自在沉默了片刻之後點了點頭:“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少了反抗,隻要有壓迫存在反抗就從未停止,這和正義邪惡無關......最諷刺的是,這個世界上善良的人恰恰是最不善于反抗的那一類人。而越是心中有惡念在的人反抗便越是直接。”
他指了指自己:“我身在佛宗,但心存惡念。”
蒙哥張了張嘴剛要說什麽,聽見外面有人快步跑過來:“大汗,血牙将軍在江邊和一個漢人交手,請大汗速速派兵支援!”
“什麽!”
蒙哥猛的站起來:“我不是讓他撤回來的嗎!”
外面那來報信的狼騎才剛剛進門,恰是聽到這句質問,臉色變了變後極艱難的從嘴裏吐出幾個字:“血牙将軍他......撤不回來了。”
“哪個漢将?可是帶兵打過來了?”
大自在急切問道。
“不知姓名,沒打旗号。但看外貌像極了傳聞中的黑旗軍首領方解,是個年輕男人,穿一身黑色長袍,乘一艘大船在江邊窺視這邊,血牙将軍将那人被漢将衆星捧月一般圍攏,猜是個大人物,随即打算将其生擒回來。不曾想那人修爲竟是極強,血牙将軍被他黏住,撤都撤不回來。河岸那邊有兵馬調動,像是要來救那漢人的大人物,血牙将軍便讓我速速回來報信,求大汗發兵。”
“血牙安敢壞我大事!”
蒙哥啪的拍了一下桌子,顯然怒極。
“大汗,我去看看。”
蓋赦站起來說道:“若真是黑旗軍方解到了,血牙将軍把他黏在那兒倒未必是件壞事。大汗做這局的初衷不就是将漢人引過來決戰嗎,如今黑旗軍的首領到了,黑旗軍擔心他出事必然派兵強攻,無論如何,倒是應了咱們的本意。”
“我去幫幫血牙将軍,若是能将此人生擒過來,漢人大軍必然傾巢而出,到時候就在這沂水西岸将黑旗軍擊敗,然後大汗便能從容返回王庭。”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就往外走。
蒙哥将那本百年記密往衣服裏随便塞了進去:“我和你一起去,對這方解早就聞其名卻未曾謀面,傳聞此人是天上地下少有的絕頂人物,我倒是要去看看他到底哪裏出彩。傳令下去,讓多别帶三萬狼騎随我去江邊!”
蓋赦也吩咐親兵,調集兩萬黑山軍往江邊那邊去。
大自在聽到方解的名字心裏就有些别扭,隐隐間覺得好像要發生什麽不好的事。大自在和方解不是第一次見面,但這個大自在卻并不認識方解。
“方解若是來了,他身邊那麽多中原江湖的高手隻怕多有随行......”
大自在擔憂道:“若是此人故意現身,隻是爲了引大汗前去,然後派高手挾持大汗......這不可不防。以我之見,大汗還是留在此處的好。我陪着大汗留下,有蓋赦将軍去也能應付的來。”
蒙哥搖了搖頭:“有些場面,就算明知道可能有詐但還是不能不去。因爲他是黑旗軍的首領是現在中原扛旗的人,而我是蒙元帝國的大汗。你或許不會懂這種心情,但若是我不去,會後悔。”
大自在看了一眼托盤裏那三顆大自在的人頭,心想或許這才是應該後悔的事。
可無論如何,人已經死了就不能複生。
“好”
大自在深深吸了口氣,跟在蒙哥身後往外走:“不管是因爲什麽,現在我們三個人已經是綁在一起的了。我和蓋赦将軍要的是自由,而大汗要的是穩定自己的汗位。既然機會突然到了,那麽就一起面對好了。”
蒙哥看向大自在,又搖了搖頭:“你?哪裏來的資格和我相提并論?”
大自在臉色一變,心裏一股火突然之間就燃燒了起來。可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如何辯駁。
......
.......
在大帳裏的時候,蒙哥問大自在他們闊克台蒙家族最早時候那位先祖,是什麽樣的體質。大自在說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
血牙知道。
或許,他也是闊克台蒙家族中唯一一個知道的人。
在一千多年前,桑亂身邊的八部将代表着修行界中最強大的八種體質。這麽多年過去之後,除了在大輪寺裏那個蜷縮在黑暗中卻将自己視爲神的東西之外,隻怕已經沒有人再能說清楚那八個人都具備什麽樣的變态天賦。
大輪明王死了,羅耀死了,萬星辰死了。
随着他們死去,過去的秘密都逐漸消失。
血牙并不知道自己的先祖曾經是桑亂八部将之一,也不知道自己的先祖曾經擁有着出類拔萃的體質。他一直以爲這是自己的天賦,是上天對自己的眷顧。前者錯了,後者沒錯,若非眷顧,千年之後又怎麽可能這種體質重現在他身上?
血牙沒想到的是,對方那個年輕漢人似乎對自己的體質竟然有一定的了解!
“原來是這樣。”
方解看着面前這個嘴角上挂着一絲血的年輕蒙元男子,忽然間懂了一些什麽。他看着那個人的表現,腦海裏驟然出現了萬老爺子送他的那本冊子裏記載的東西。在他腦海裏,那本冊子一頁頁的翻過去,停留其中一幅圖上。
“你叫什麽名字。”
方解問。
血牙抹去嘴角的血絲,深深呼吸之後發現身體果然沒有什麽問題心裏踏實下來不少。
“王庭将軍,闊克台蒙血牙。”
他昂着頭,大聲回答。
“你這體質,好像你自己都不怎麽了解。”
方解這一句話,讓血牙的心幾乎停跳!
“你說什麽!”
血牙往後退了一步,退到大船船頭上。
在上船之前,他沒有料到自己會遇到這樣的高手。他知道漢人大營裏有個穿道袍的老頭兒修爲極高,但那個老道人性子也很奇怪,隻要不是佛宗的人出手,那個老道人似乎也懶得出手。
就好像在遵守着什麽規矩。
所以血牙才會直接跳上大船。
“好變态的恢複力。”
方解看着血牙肩膀上之前被自己以金銳之力削開的那道口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後,不由自主的贊歎了一句。這個叫血牙的蒙元人的體質表面上看出來的這種自我愈合的能力,已經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沒有人傳授血牙高超的修行方法,他都是靠自己悟出來的。所以在和方解交手的時候,他其實一直處于下風。他的一切經驗皆來自實戰,而不幸的是,方解的一切經驗也同樣來自實戰。不同的是,方解的以往所面對的那些實戰對象,遠比血牙面對過的那些對手要強大的多。
不過,仗着這種變态的體質,他竟然能在方解面前保持着自己的驕傲。
血牙心神被方解一句話震的晃動起來,但他很快就恢複了平靜。他忽然意識到,對方可能根本什麽都不知道,隻是想詐自己罷了。
“用不着你管!”
血牙猛的一跺腳,那大船的船頭都爲之往下一陷,腿上爆發出來的力度将血牙送了出去,如一道黑色的流光一般直接朝着方解面門一拳砸了過去。在這拳頭就要到了方解面門之前,他的拳頭忽然一收,腳步驟然停住,左腳的靴底在甲闆上摩擦發出的聲音刺的人耳朵都有些不适,緊跟着,他的另一條胳膊屈肘撞向方解的前胸。
第一招是虛招,爲的是讓方解閃避。
可方解根本就沒有閃。
血牙的肘直接撞向方解的胸口,方解突然出拳,右拳後發先至攔在血牙肘臂的路線上,砰地一聲,血牙的肘和方解的拳頭狠狠地撞在一起。緊跟着咔嚓一聲脆響,血牙那條胳膊的骨頭就被方解一拳砸斷。
不等血牙反應過來,方解如血牙一般無二的動作,身子猛的往前一沖,左腳在地面上搓出去,肘臂狠狠的撞擊在血牙的胸膛上。
血牙的身子立刻如炮彈一樣飛了出去,直接飛到了大船外面落在河水裏。湍急的河流中,那身影起伏了幾次後消失不見。
下一秒,方解忽然掠起來,如一隻巨大的雄鷹飛向河對岸。後面黑旗軍的将領們立刻呼喊,可哪裏還來得及。
河道裏,血牙從水中一躍而出,落在岸邊。還沒有站穩的時候方解就到了,血牙隻覺得眼前恍惚了一下,方解的身形已經到了他身前。方解的一隻腳向前搓着地面往前一伸伸進了血牙的胯下,然後肩膀猛的往前一撞!
膝蓋和肩膀上爆發出來的力度,将血牙的身子撞出去至少三十米遠。
血牙的身軀就好像一個沙包一樣撞在一座高坡上,立刻砸起來漫天的塵土。
方解的雙手往前一伸然後猛的一握拳,血牙身邊的沙子随即被一種很強大的力量催動起來,方解體内的土之力澎湃而出,那沙堆變成了一個囚牢将血牙的身子緊緊的裹住,如同被巨蟒纏身一樣,血牙甚至連掙紮都不能。在沙子移動的沙沙聲中,還有骨骼被勒斷的脆響不斷的傳出來。
“像你這樣的人,蒙哥爲什麽不将你送出去,或是請一個大修行者悉心調教?”
方解緩步前行,眼睛一直盯在血牙身上。
随着沙子忽然間收緊,血牙啊的叫了一聲,從嘴裏吐出來一大口血。沙子緩緩退去,血牙便如一灘軟泥一樣倒了下來。他全身上下的骨頭幾乎都被方解勒斷,竟是連戰力都不能。
方解卻沒有再出手,隻是靜靜的看着他。
一分鍾之後,血牙重新站了起來。
骨骼,盡數複原。
方解的眼睛裏有一種光彩一閃即逝,腦海裏那本冊子上畫着的體質圖立刻就變得生動起來。
沒有人知道萬老爺子送給方解那個圖冊時候是什麽目的,更沒有人知道那時候萬老爺子是一種什麽心情。他看到了方解的體質,幫方解将體内的蠱毒清除,做這些的時候,萬老爺子心裏有一種久違的激動。
“你......殺不死我!”
血牙搖搖晃晃的站起來,眼神陰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