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
這是一個屬于方解的日子。
但是,有太多太多的人比方解自己還要興奮激動。不管是出身黑旗軍的官員還是其他人,全都穿上最華麗的朝服參加朝會。這樣的日子絕對不是隻對一個人重要的日子,而是聚集在方解身邊的每一個人。
方解更好,他們更好。
所有人都站在大殿外面,翹首以待。
不久之後,那個身穿王袍的男人就要從遠處過來,接受衆人的參拜。衆人隻是在猜測着,到底大隋長公主楊沁顔會不會來,如果她不來,說明她對朝事已經徹底放棄了。如果她來......則是她親手把大隋送給了方解。
誰其實都心知肚明,所謂的封王,隻不過是一個必要的過程而已。現在大隋雖然已經崩壞,各地都不再接受朝廷節制,可大部分人還是按照以往的習慣生活着。誰也不願意最先去觸碰那一層窗戶紙,因爲捅破了,就會如捅破了很多人的處-女-膜一樣,引來一片驚叫。
是的,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這隻是一個過程。也許用不了多久,會有一個更加盛大的典禮發生,那個時候,方解身上穿的就不再是黑色繡龍的王袍,而是.......代表着世俗權利巅峰的明黃思。
衆人都在等待的時候,其實方解和楊沁顔就在太極殿後面的永和殿裏面對面坐着。
長公主身上穿着盛裝,所以她需要端坐才能維持住身上那麽繁瑣的飾品。僅僅是頭上的金飾,就已經讓人的脖子有些難受了。要想坐着看起來雍容華貴一點兒也不狼狽并不是一件容易事,楊沁顔在少女時候就開始接受禮部官員和皇族禮儀師的教導。
而方解,身上穿的還是他平時喜歡穿的黑色長袍。
很普通的衣服。
“也許今天這一切都是錯誤的。”
楊沁顔看了方解一眼:“也許,從我逃離暢春園逃離長安城開始,這錯誤就已經無法挽回。我曾一心想靠自己的能力恢複楊家人對大隋的統治,甚至在有些時候我堅信自己可以做到......現實卻給我上了一課,告訴我什麽是癡心妄想。這其中自然有很多很多的緣故,最讓人無法接受卻必須接受的一個緣故是......我是個女人。”
她似乎是歎息了一聲:“所以,我注定了失敗。”
方解沒有答話,隻是靜靜的聽着。
“不過.......我好像真的應該謝謝你才對。”
楊沁顔微微前傾着身子,用一種無法挑出瑕疵的動作将面前桌子上的茶杯端起來,很小很小的抿了一口。有時候人喝水,并不是因爲口渴。她此時需要一個動作來讓自己的心安靜下來,哪怕她知道不太可能。
“如果不是你派人把我救出來,我或許已經死在暢春園裏了。雖然這僅僅是個可能,但畢竟是救命之恩。”
她俯身,算是道謝:“謝謝你。”
方解搖了搖頭:“不管你信還是不信,我救你出來從來都不是爲了今天。我也從來不需要你們楊家人的見證來顯示自己地位的正大光明。如果我願意,我很久之前就已經可以坐在王位上。我一直等到今天,不是因爲等到你來賜予......說句實話,你的賜予也隻能安慰一下那些還對大隋有感情的人的心,讓他們以爲我的王位是你賜予的而不是我自己拼争來的。”
楊沁顔沒有想到方解說的這麽直接,但現在的她已經不是不能接受這樣的話。
“這算什麽呢?”
她側着頭想了想:“就好像一個女子被人強暴了,然後對方假意溫柔些,就可以裝作是你情我願?”
方解歪了歪頭:“這是被強暴的人才會想到的事,強暴的那個隻想着是不是很舒服。”
楊沁顔怔住,苦笑。
“你是想告訴我,不管我再有什麽幻想,大隋都已經成爲過去?哪怕是心理上有那麽一點點慰藉也不行?”
“行”
方解認真的說道:“如果你想一直活在這種狀态裏的話。”
楊沁顔很久很久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後她轉頭看向窗戶外面:“太極殿前面文武百官都已經等着了,也許在很久很久之前,我們楊家人也是享受着這樣的氣氛走進太極殿的。”
“所以很公平。”
方解道。
楊沁顔嗯了一聲:“我一直在跟自己說,你改變不了什麽就不要強迫自己去試圖改變什麽,每當這個時候我都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懦弱,身爲楊家人也沒有爲楊家江山一死的決絕。我貪圖活着,哪怕活的并不快樂。”
“總會有些快樂。”
方解說。
楊沁顔又陷入沉默,她的表情卻越來越平淡。
“如果換做以前的我,我一定會對你提出什麽比較不現實的條件,我甚至想過你要做王就給你王位,但大隋的體制不能變,大隋的國号不能變,大不了給你最大的權利總攬朝政和天下事,隻要你還未大隋保留最後一點顔面就好。可是後來我才發現自己有多幼稚.......我憑什麽和你講這些?誠如你剛才說的,這些本就不是我的賜予,而是你自己一步一步走過來的。我僅憑着楊家人一個不值錢的公主身份就想奢求一切,是個笑話。”
方解沒有回答。
楊沁顔緩緩舒了口氣:“所以,現在的我和以前的我最大的區别在于是......提的條件不一樣了。我會盛裝出席你的大典,會當衆宣布将天下交給你,你隻需給我一個承諾......你,怎麽安置我?”
方解猛的擡起頭,看向這個依然讓自己看起來很高貴的女人。
她依然保持着公主的姿态,苦苦支撐着楊家人最後的驕傲,隻是因爲她覺得自己血液裏有着高貴的東西。
方解忽然覺得,這個女人也是可憐的。
.......
......
“你稱王之後,就相當于把楊家人留在長安城留在太極宮裏最後的印記抹除了。這座楊家人窮二百年之功建造起來的都城,從此改姓。我已經不能用大隋公主的身份來和你談條件,你可以把這座都城當做是楊家人不情願送給你的禮物,作爲回禮.......你怎麽安置我?”
楊沁顔連問了兩遍。
她依然高傲的微微仰着下颌,依然盡力保持着一個公主應有的儀态。說起來,她真的不是一個如沉傾扇沫凝脂那樣美豔絕倫傾城傾國的女子,但她身上總是有那麽一種讓男人心折的氣質。
又或者說,是一種讓男人征服的**。
因爲......她是一個公主。
不管承認還是不承認,說一句很粗野的話......每一個男人的心中或許都有一個把公主操服的幻想,尤其是一個面貌縱然不是美豔如仙也是中上之姿的女人。就好像每一個小男生或許都幻想過,征服自己那個漂亮的女老師。就好像每一個臉上都憋出青春痘的士兵,都幻想過征服自己那個漂亮的女長官。
據說,前朝大鄭立國之後,大鄭的開國皇帝将前朝一位公主賜給了手下一個戰功赫赫的将軍,将軍于是幾日不出家門,後來有人問他在做什麽,這個莊稼漢出身的将軍有些得意的回答:“操公主啊。”
就是這麽理所當然的回答。
問他的人是他的好友所以說話也沒有顧忌:“那公主其醜無比,身材也肥碩如豬,你居然連續幾天都在幹這個?”
“确實不美,而且也不香,幹的久了就想吐。”
那個将軍回答:“但是,她是一個公主。并且,我征服了她。”
他的朋友無語,後來想了很久之後才不得不承認:“這也确實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怎麽安置我?
這是楊沁顔提出來的問題,她在等待着方解的回答。
“繼續做你的公主就是了。”
這是方解的回答。
“做什麽樣的公主?”
楊沁顔問。
“用不了多久之後,或許你就會選一個你手下的将領,表面上看起來是我看中了那人,然後下嫁。其實是你随随便便丢出去的,就好像丢走一個累贅?又或者你的心再狠一些,直接給我一杯毒酒?”
她冷笑,那張高傲的臉上表情很奇怪。
“不會”
方解搖了搖頭。
“不會什麽?”
楊沁顔繼續問:“是不會把我随随便便丢給一個男人,還是不會毒死我?”
方解無法回答。
他知道自己做不出殺了這個女人的事,但前者......他何嘗沒有想過?所以他不能回答,因爲他不願意欺騙這個女人。
“有些時候,選擇就是在這樣無法選擇的時候做出的。”
楊沁顔小心翼翼的将自己鬓角的發絲理順,讓頭頂上的金飾看起來更加的完美端莊。不管這小小的動作是在掩飾她心裏的不安又或是緊張,還是掩飾她對自己命運無法掌握的失望。這個動作,都有些讓人心疼。
她本是一個無憂無慮的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天佑皇帝楊易會精挑細選一個品性出色的年輕男人,然後風風光光的把她出嫁。隻要大隋還在,她就能自由自在的繼續做一個令人尊敬的公主,即便是她的男人也要對她很謙恭。
可是現在,這一切都沒了,早就沒了。
“既然我的命運隻剩下這兩個選擇,要麽是被你随随便便嫁給一個我連名字都不一定知道的男人,要麽是被你或者你的手下用一杯毒酒一根白绫一柄匕首了結了性命,隻有這兩種......我爲什麽不自己挑一個?”
“當我已經有勇氣面對這一切,不再去想着尋找一個完美人生的時候,你能做什麽?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我自己想要的選擇?如果我說了這個選擇你會不會連接受的勇氣都沒有?”
她問。
方解點了點頭:“你說”
她猛的擡起頭看向方解的眼睛,微微的昂着下颌,依然盡力的在保持着自己的高傲一字一句的說道:“我要做你的女人!”
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