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事方解現在沒有太多的心思去操持,全都交給了項青牛。誠如方解所說,要想穩固下來整個中原不能脫離了江湖力量,當年楊易有心将道宗捧起來替他掌管江湖,可他又害怕道宗崛起如佛宗那樣對皇權構成威脅。
就這麽矛盾着,以至于對道宗也是一個若即若離的态度。如果他當初态度明确些,或許蕭一九也不會跟着怡王楊胤作亂。其實蕭一九何嘗不知道,楊胤造反成功的可能很低。但人一旦被**左右,有時候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相對于佛宗來說,道宗顯得散亂很多。大隋江湖宗門萬千,其中七成都能和道宗扯上一些關系。他們都信奉道祖,可彼此之間的聯系卻很冷淡。就比如清樂山一氣觀和武當山三清觀,兩個宗門可以究本歸源,但這兩個道觀之間很少有往來。
這兩個道觀是道宗的領袖之地,挂在清樂山一氣觀門下的小宗門數都數不過來,可凝聚力之差也讓人唏噓。如果道宗能夠統一起來,絕對是一股極爲強大的力量。
封王大典還在籌備,在這之前方解不會離開長安城。
他現在要做的事還有很多,陳孝儒報上來一些消息,方解讓他放手去做。黑旗軍必須對長安城形成絕對控制,所以必須要重新整頓朝廷。有的人可以留用有的人必須趕出去,趕出去的那些人還有一個作用,那就是吓唬猴子的那隻雞。
暢春園
從黑旗軍進城那天開始,奏折就開始往方解手裏送了。不過現在呈遞上來的奏折沒有什麽重要的事,自從長公主楊沁顔在朝堂上宣布要進封方解爲王之後,勸方解盡快稱王的折子就好像雪片一樣。
方解看着頭疼,索性将梳理奏折的事都交給了獨孤文秀和吳一道兩個人。
韋木早早的就在外面候着了,屋子裏,方解對桑飒飒點了點頭。
桑飒飒并沒有出去,隔着窗子看向韋木。她的眼神好像能穿透韋木的身體,一直看到他體内的那些蠱蟲。恰好風将一片落葉從窗外吹進來,桑啊啊伸手捏住放在唇邊,然後輕輕吹響。
隻是一片葉子而已,還有些殘缺,可桑飒飒卻吹出來一段極悠揚悅耳的旋律。這曲子一響起來,韋木的臉色就變了變。片刻之後,韋木承受不住般的發出一聲吼叫,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緊跟着,他開始在地上打滾,那種痛苦的表現,讓人看了頭皮都發緊。
大概兩分鍾之後,他竟是昏迷了過去,可隻過了那麽一瞬,他又被劇烈的痛苦折磨的醒了過來。又兩分鍾,他的肚子裏開始傳出一陣陣的聲響,猶如小兒啼哭一般,很沉悶,那種隔着肚皮發出來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栗。
那聲音就好像有一種魔力,逐漸将他體内的蠱蟲逼了出來。又過了幾分鍾,韋木忽然張開嘴哇的噴出來一口黑血,那血落在地上竟是發出哧哧的響聲,燙的青石闆都冒起來一絲絲白煙。
黑血瞬間就滲透進了青石闆中,然後就看到幾條肉呼呼的蟲子在石闆上扭動。韋木的眼睛緩緩的閉上,極度虛脫之下他還是昏迷了過去。這是一種劇痛之後的虛弱,全身的肌肉放松下來瞬間讓他失去了力氣。
桑飒飒是自然之體,她将這些蠱蟲召喚出來并不是什麽難事。難就在于,保住韋木的性命。召喚蠱蟲出來簡單,但蠱蟲向外鑽的時候才不會主動避開韋木的内髒。這些蟲子如果一路鑽破内髒出來,韋木有十條命也不夠死的。
桑飒飒需要引導着這些蟲子,在不傷害到韋木内髒的情況下出來。
“纥人的蠱術,真的讓人有些頭皮發麻。”
方解随手點了一下,一縷金火飛出去将那幾條蟲子燒死。
“其實隻是生存的環境不同而已。”
桑飒飒揚手松開,那樹葉再次随風飄了出去,落在院子裏。
“蒙元人生活在草原上,他們就要适應草原的生活,所以才會有強大的騎兵。放牧,遷徙,這些都是爲了适應草原。漢人生活在中原,要耕種要經商,沒有騎兵就将步兵的戰力發揮到了極緻。”
“可是纥人不同。”
桑飒飒理了理額前垂下來的發絲:“纥人生活在潮濕悶熱,最深處甚至密不透風的叢林裏。他們爲了适應那裏的生活,就必須和蟲子打交道。叢林中的兇險難以想象,經過很多年之後的适應,他們才想出來用蟲子把人變得強大的法子。這也是爲了能在叢林中生存下來,以抵抗蛇蟲虎豹。”
“隻是到了後來,這法子逐漸被有些巫師用在了邪道上。”
“适應……”
方解歎了口氣:“人的潛能究竟有多大?”
桑飒飒微笑着說道:“有人說過,如果一個人能将自己的全部潛能都開發出來,那麽他就變成了神。”
……
……
高開泰的隊伍已經散了,其中六成左右的人馬被諸葛無垠和陸封侯帶了回來,四成潰散。這些兵馬方解全部打亂了重新編排成營,安排黑旗軍的人做将領。這些士兵雖然精銳但還不能用,需要一段時間的沉澱。
“主公”
陳孝儒拿着一份軍情快步走進方解的書房,雙手呈遞過去:“西北的戰事軍情,陳定南将軍和陳搬山将軍已經和蒙元人交了手,骁騎校探查得知,在河西道領兵準備強渡沂水的不是蒙元大汗蒙哥,而是當年曾經帶兵協助李遠山叛亂的闊克台蒙烈。蒙元人在西岸伐木紮筏,試圖強攻,被水師的大船碾壓回去了。蒙元人又打造浮橋,可沒有經驗,第一次打造的浮橋比河道短了不少,擡着浮橋下河的士兵沒到對岸就被水師弓箭手射殺。”
方解将軍情看了看随即批示:“告訴陳定南和陳搬山,隻要穩守河岸就足夠了。既然蒙哥不在西北,那和蒙元人最關鍵的一戰也就不在他們那邊。隻需嚴防,無需反擊。西北疲敝,用不了兩個月蒙元人自帶的牛羊補給就會耗盡。”
“喏”
陳孝儒應了一聲,将方解的吩咐記了下來。
“另外,鄭秋水師一部已經南下,往山江道平安郡那邊。”
陳孝儒道:“現在可以确定是蒙哥親自帶兵南下,平安郡是渡過沂水進入江北道最好的地方。水師在這軍情報上來之前已經開拔,到平安郡至少還有十幾天的時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蒙元人隻怕已經渡過沂水了。”
“報!”
正說着話,骁騎校千戶廖生從外面求進。
“進來。”
方解吩咐了一聲。
廖生快步走到方解身前,俯身雙手遞上來一份軍情:“剛剛收到骁騎校千裏加急送來的消息。”
這信還沒有拆封,方解将火漆挑開從裏面抽出來信看了看。
“真想不到!”
他看完了之後顯然吃了一驚:“平安郡郡守宋自悔,帶着八千民勇和平安縣縣城的百姓,力扛蒙元大軍如此之久!若非晏增已經拿下靈門關派人去巡查,還不知道有這樣一個人,有這樣一群壯士。”
方解似乎心情有些激動,他看向廖生吩咐道:“派人去靈門關,将宋自悔借來見我。”
“喏!”
廖生應了一聲,連忙轉身出去做事。
“這個人不簡單啊。”
陳孝儒看完了那份密信之後說道:“以區區八千民勇,硬是抗住了蒙元數十萬大軍輪番猛攻,軍情上說,蒙哥帶着南下的這支隊伍不止有最精銳的王庭狼騎,還有一支黑山軍。據說黑山軍才是蒙元最強大的騎兵,戰力猶在王庭狼騎之上。”
“關鍵是,此人還是個儒将!”
陳孝儒贊不絕口。
方解點了點頭,沉思了一會兒後說道:“隻是……蒙元人被擋在平安縣城外足足有一個多月,蒙哥身邊必然不缺乏高手保護,爲什麽不派人将宋自悔刺殺了?”
陳孝儒愣了一下,也沒想到是什麽緣故。
方解忽然想到了什麽,忍不住搖頭笑了笑:“我知道蕭一九那個老牛鼻子在哪兒了,原本我以爲他沒來軍中是回了清樂山,看來他入關回來就是跟着蒙哥的大軍一路走回來的。蒙哥身邊不缺高手,但就是不敢派人去刺殺宋自悔。這也是爲什麽自古以來,都有大修行者不參戰的慣例。有一個大修行者鎮在哪兒,蒙哥就必須按照規矩來實打實的交戰。”
方解道:“他在前線軍中也好,有他在,這仗倒是好打了不少。”
他翻開軍情後面的幾頁紙張看了看,看到最後的時候眼睛一亮。
宋自悔
順承道原平郡胡托縣人,大隋真宗末年的殿試第七。後來被任命爲山江道平安縣縣令,升遷至平安郡郡守。其人有遠志,喜讀書,雖手無縛雞之力,但對兵法韬略極有見地。李遠山治西北的時候曾招此人從軍,此人以病重推脫不去。後李遠山叛亂,宋自悔即在平安郡募兵八千,親自訓練。數年間,屢屢擊敗進犯之敵。
天佑末年,西北大賊姚方帶流寇十五萬進犯平安,宋自悔領兵迎戰,一役殺敵兩萬餘人,誅殺姚方,生擒三萬流寇,餘皆逃走。
又三月,姚方的結拜兄弟王來子領賊寇十萬進犯平安,爲姚方報仇。宋自悔領兵在小西河趁着賊兵半渡之際率兵進攻,,一戰殺敵一萬七千,生擒兩萬餘人,餘者皆逃。宋自悔不顧鄉紳反對,一口氣将這兩萬多俘虜盡數砍了腦袋。自此之後,再也沒有流寇敢來平安郡。
由此,宋自悔被人稱爲宋砍頭。
而讓方解眼睛一亮的不是這令人稱道的戰績,西北的賊寇數量龐大,但戰力着實很爛。多是流寇難民,十個人也未必有一件像樣的兵器。這些人仗着人多勢衆而已,毫無章法可言。以八千訓練有素之兵勝十萬流民,并沒有多難。方解感興趣的,正是宋自悔這名字。
宋自悔,字定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