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
黃陽道
朱雀山黑旗軍大營
大營的夜裏很安靜,幾乎聽不到什麽聲音,隻是不時有巡邏而過的士兵那沙沙的腳步聲傳出來。朱雀山黑旗軍大營從山下開始,依着山勢建造。有一條極寬闊平坦的大路從從山腳下延伸出來,一直通向遠方。大營的寨門建造在山上,門外就是一條深澗,吊橋放下來的時候人們才能進出,這裏的地勢之好簡直無與倫比。
即便有大隊人馬來攻,隻要将吊橋升起來,進攻的軍隊也無法飛過那一條深澗,除非打造很長很結實的梯子當橋用,不過,這樣以來進攻的兵力根本無法展開,山寨的守軍隻需弓箭手封堵敵人根本就過不來。
月光很好,灑在地上一片銀白。
山下就是連綿不盡的民居,百姓們都覺得挨着朱雀山大營居住是這世界上最安全的選擇了。這些年過來,在山下定居的百姓已經越來越多。
馬蹄聲在距離朱雀山十幾裏的地方停了下來,再往前走就是那一片片的民居,這樣寂靜的夜裏,馬蹄子在路面上踩出來的聲音顯得太過于清脆。這是一匹很神駿奇怪的高頭大馬,有着長長的馬鬃和散開如掃帚一樣的馬尾。
馬背上的年輕人跳下來,拍了拍那匹野馬低聲說了幾句什麽,那野馬随即打了個響鼻,然後轉身自己走進了林子裏。
身穿月白色儒衫的年輕男人看了一眼月下那朦朦胧胧的民居,緩緩舒了口氣然後走了過去。
走到村口的時候他擡了擡手,兩側民房上随即有幾個暗哨士兵跌落下來,落下的時候像是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托舉着屍體似的,落地無聲。年輕男人看了一眼那些屍體,面無表情。就在這時候,某個角落裏忽然想起了一陣刺耳嘹亮的角聲,在寂靜的夜裏瞬間就傳出去很遠很遠。
年輕男人皺眉,伸手往那邊指了指,藏身在暗影處的骁騎校随即死去,啪嗒一聲,他手裏緊握着的示警号角也落在地上。
角聲響起來的那一刻,年輕男人忍不住歎了口氣。
剛才示警的那個人他根本就沒有察覺,不是因爲那個人修爲有多高,恰恰相反,示警的那個骁騎校是專門訓練出來的普通人,不懂得修行,隻學會了一種控制呼吸的技巧,他躲在暗處的時候,大修行者也難以察覺。
“進,還是不進?”
年輕男人猶豫了好一會兒,自己問了自己卻一時沒有答案。
此時示警的号角聲想起來,遠處那座山門的吊橋正在升起。以他的修爲想要橫渡那條深澗不是過不去,隻需借力一次就能飛躍而過。可此時已經驚動了山中,就算沒有真正的大修行者坐鎮,到時候整個大營都被驚動起來,想找到方解的妻子和女兒根本不可能。
他想轉身就走,眉頭忽然皺了皺。
從四周掠過來至少幾十個人,穿錦衣,紅色披風,看裝束和他在房山亭鎮殺掉的那些人一摸一樣。
“倒是戒備森嚴。”
年輕男人看了那些骁騎校一眼,然後将手放在嘴邊打了個呼哨。遠處,那雄壯的野馬從林子裏沖出來,四蹄如風。不等那些骁騎校有所反應,年輕男人腳下一點掠了出去,輕飄飄落在那野馬背上,撥轉馬頭朝着遠處比奔了出去。
“發訊号,讓前面的暗哨盯上他。”
領隊的骁騎校隊率吩咐道。
“不必了。”
一道身影從寨門那邊掠了過來,看了看年輕男人走的方向:“十之**外圍的暗哨已經被他殺了,這個人看來是想潛入大營之中,不過像是個新手經驗不多。我親自追過去,吩咐下去,今夜開始,巡邏的力量加倍。”
“喏!”
那隊率應了一聲問道:“燕将軍,要不要調集人手跟着你?”
後來的這人,正是燕狂。
他因爲軍務的關系回朱雀山大營辦事,今天下午的時候才到。本來聽到示警大營裏的護衛就要出動,被他阻止。他讓所有人原地待命加強後山諸将領家眷的保護,不要被人調虎離山。然後他一個人從大營裏出來,正巧看到那個年輕男人離去。
主公不在家裏,這個人是幹什麽來的?
燕狂在心裏嘀咕了一句,擺了擺手示意那些骁騎校做事,然後他自己一個人追了出去。
……
……
山中
年輕男人嘴角上勾起一抹冷笑。
他一隻手攀在山岩上,低頭俯視着燈火通明的朱雀山大營。之前他騎馬離去,燕狂随之追了出去。他在半路上下了馬,讓那匹野馬引走了燕狂之後他又返了回來。這次沒走山門那邊,而是繞出去很遠從峭壁上爬上了山。
算計了一下時間,天已經快要亮了,他翻身上了一塊岩石盤膝坐下來,等待着下一個夜晚的到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林子裏忽然傳出一陣陣說話的聲音。年輕男人睜開眼往下看了看,有兩個少女拎着籃子從林子過來,看裝束像是大戶人家的丫鬟侍女。他靜靜的聽了會兒,原來那兩個侍女就是從朱雀山大營裏偷偷溜出來采花的。
一直說着玩一會兒趕緊回去,不要被夫人發現什麽的。
聽到夫人兩個字,年輕男人的眼神一凜。他凝神感知,發現四周沒有修行者之後随即從岩石上躍了下去,輕飄飄落在那兩個少女身後,伸手點了兩下,那兩個少女随即昏迷了過去。
他将這兩個人拎起來,朝着山林深處掠了出去。
選了一個很幽深的石洞,他将那兩個侍女随手丢在地上,疼痛讓兩個侍女蘇醒過來,下意識的開始尖叫。
“回答我幾個問題,我不殺你們。”
年輕男人似乎對女人哭很厭惡,但是一直忍着沒有下手。
“如果你們再叫,我就先把你們的衣服扒了。”
這句話對于女人來說格外管用,兩個小侍女立刻停止了叫聲,抱在一起往後挪着身子,臉上都是驚慌失措。
“你們兩個剛才提到了什麽夫人,可是黑旗軍鎮國公方解的妻子?”
“不……不是的。”
其中一個侍女下意識的回答道:“我們夫人是獨孤大人的母親,我告訴你,獨孤大人可是國公爺手下最被重用的人,你不要胡來。你放我們回去,我們就當沒有見過你。我們都是偷跑出來的,如果夫人發現我們遲遲不回去,肯定派人來找。”
“倒是會吓唬人。”
年輕男人冷哼了一聲:“方解的妻子住在什麽地方?”
“妻子?”
另一個侍女愣了一下:“鎮國公還沒有正式娶妻呢……啊!你莫不是想做什麽壞事!我警告你,大營裏警備森嚴高手如雲,你進去就出不來的。趕緊把我們兩個放了,不然一會兒骁騎校的人肯定找到你。再說……再說國公爺的幾位夫人都不在大營裏!”
“孩子呢!”
年輕男人臉色一變追問了一句。
“夫人不在,小姐自然也不在!”
那侍女大聲道:“這是大營後山,如果你真的敢造次,保證你活着下不去。”
“女人都這樣煩人。”
年輕男人腦海裏下意識的想到了自己的那個乖巧小侍女,想到她臨死前眼神裏的不可思議莫名的從心裏生出來一股怒意。他的俯身掐住其中一個侍女的脖子,用力一扭,咔嚓一聲,那侍女的腦袋就歪向了一邊,眼見不活了。
“告訴我,方解的女人和孩子去了哪兒,你可以不說,我保證你死的比她要痛苦一萬倍。”
他從那個侍女的臉頰上抹下來一滴淚水,屈指一彈,那淚水随即如有生命一般飛出去,瞬息之後鑽進那個已經死了的小侍女身子裏,不一會兒,就把那具屍首鑽的體無完膚。另一個侍女吓得驚叫起來,身子不斷的往後縮。
年輕男人伸手指了指她,那滴淚水随即從死屍裏鑽出來,懸空停在那個侍女面前。
“說!”
……
……
官道上,騎着那匹野馬的年輕男人不停的揮動馬鞭。那野馬吃痛,撕開四蹄往前狂奔。這馬的速度快的驚人,就算是比起産自西域的寶馬良駒也要快的多。從離開朱雀山大營到出來百裏,尚且沒用半天時間。
路過一片林子的時候,他忽然揪住那野馬的馬鬃,那馬吃痛,随即停了下來。
“七爺”
從林子裏躍出來幾個身穿黑衣的人,後背上都背着一種看起來很奇怪的武器,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看不出來那是什麽。
“派人回去告訴八爺九爺,就說方解的女人和孩子已經往京畿道那邊去了,如果不出意外這會已經過了長江。請八爺在江北道攔住她們,我從後面追過去。如果晚一些,方解的女人和孩子就有可能到黑旗軍大營。到時候,九爺的安排也就全都落了空。”
“是!”
爲首的黑衣漢子應了一聲,轉身朝着遠處掠了出去。
“你們的速度太慢,從後面跟着就是了。直接到江北道分堂找我,我殺了方解的女人和孩子之後,會在那兒等着八爺過來。如果是八爺殺了她們,也會在那兒等我。”
“是!”
剩下的黑衣人應了一聲。
年輕男人一催馬,風一樣沖了出去。等他走了之後,那些黑衣人互相看了看,然後從背後将背着的那種和特别的武器摘了下來。那是一種造型很奇怪的飛爪,兩個鐵爪被繩索連在一起,鐵爪看起來并不是特别鋒利,不過看起來不像是普通的鐵器。
這些人将飛爪掄起來,嗚嗚的聲音就好像烈風吹過。然後将鐵爪猛的擲出去,那繩索竟是有數米長。鐵爪勾住樹杈,這些人如猿猴一樣拉着飛爪的繩索往前蕩了出去,就這樣不停的擲出再飛蕩,前行的速度快的令人咋舌。
京畿道與江北道交界處的義合鎮外,官道上一道白影一閃而過。即便是有人看到也完全看不清楚那白光是什麽,白光過去很久,才有一陣風掃過。
方解的眼睛裏有些血絲,讓他看起來有些猙獰。
以前他就擔心過,如果自己有了孩子,會不會害了她。孩子出生之後如果自己不在身邊,會不會被仇人找到?當時方解就曾經想過,與其還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孩子,那就先不要孩子。
現在,他隻想盡快趕回去。她們千萬不要受到一點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