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一道撩開簾子進來,見方解正在大帳裏來回踱步:“覺曉,是不是鄭紫域軍中那些刀客的事不好解決?”
方解搖了搖頭:“不是不好解決,而是不了解。青牛也隻是猜測會不會是當年被萬老爺子一劍挑了的那個宗門,但這麽多年過去了,即便是那個宗門的人,咱們也無從去了解。這些年來江湖上一直沒有關于這個宗門的傳聞出現,如何行事,實力如何,這些都不知道。要解決掉鄭紫域營裏的那些刀客或許不難,難的是解決了這些人會引出來多少。”
“确實沒聽聞江湖上有這樣一個宗門。”
吳一道找了個地方坐下來,沉思了一會兒後說道:“我倒是知道一個黑道上的門派,也是多年之前就沒落了,現在靠着做刺客維持生計。這個宗門不大,也沒有什麽高手,但對于黑道上的事了如指掌,因爲他們需要各種各樣的消息,不然也生存不下去。我一會兒出去走一趟,看看能不能留下個暗記聯絡上他們,如果可以,跟這些人打聽應該會有些可靠的消息。”
“有勞侯爺了。”
方解道:“我在想,如果這樣一個二百多年前就被萬老爺子一劍挑了的宗門沉寂了這麽久又忽然冒出來,隻怕所圖不會小。”
“這個世道,什麽人都覺得有機會。”
吳一道倒是不怎麽擔心:“你現在的修爲已經很強,再加上項青牛和我,便是絕頂的大修行者來了也可以周旋,所以倒是無需太放在心上。這一兩日我就能打探出消息,找機會先把那些刀客殺了,大軍渡過秦河才是正事。”
方解點了點頭:“也好,那就等侯爺的消息了。”
吳一道嗯了一聲,起身告辭:“隐玉她們打算過來,已經啓程了。飒飒帶着孩子,回頭我安排人去接應。”
方解微微一怔,然後搖了搖頭:“這個時節她們上路不會太順暢,西南那邊已經進了雨季。回頭我請謝扶搖帶着人回去一趟,讓鄭秋分撥幾條快船。”
“也好”
吳一道點了點頭:“坐水師的大船一路北上也穩妥些。”
方解忽然想到了什麽:“隐玉和飒飒她們過來的消息不能洩露出去,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我知道”
吳一道笑了笑:“不會有什麽事。她們從朱雀山大營那邊出發,走的是奔信陽城的路,一路上不會有事。等她們到了信陽城之後,你安排的水師大船估計着也差不多到了,前後不會差幾天。讓她們在信陽城等等,之後走水路也不會有什麽危險。不過就是甯兒還小,怕是一路上颠簸有些不适。”
“飒飒醫道上的成就不必修爲上的成就低,料來無事。”
方解道:“她們也是,在朱雀山那邊多等些日子也就罷了。”
“男人出門做事的時候,往往會忘了家裏。”
吳一道提醒道:“但是女人在家裏,出了惦記着自己男人就再也沒有别的事可做了。”
方解心裏一震,有些愧疚。
“來了也好,等攻破了長安城之後也要去接她們的。”
……
……
長安城外
京畿道長安城衛城
在長安城的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都有衛城,這些衛城的修建也極爲堅固,在大隋鼎盛時期,每個衛城裏至少都要保持兩千名精銳士兵。不過大隋兵亂之後,不斷的抽調京畿道的人馬出征,在加上後來京畿道也陷入戰亂,衛城的被攻破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當初羅耀的人馬攻破過,現在這裏成了高開泰的指揮所。
自從和方解的談判破裂之後,高開泰已經停止了對長安城的進攻,前線所有的兵力都已經收縮回來,對于高開泰來說長安城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他現在要做的隻有兩件事,第一是擊敗方解。第二是如果不能擊敗方解選擇一條好的退路。
他已經抽調部分兵力往順承道那邊探路,如果那邊的守軍不算太強大的話,一旦兵敗,第一選擇自然是往東走。如果東邊走不通,那就隻能往西走。
順承道是和泰安道是大隋北半壁江山最富庶的地方,和江南相比也不差多少。順承道和泰安道的黑土地上,可是大隋的北部糧倉。
“王爺似乎對黑旗軍一戰并沒有什麽把握?”
坐在不遠處的一個身穿儒衫的中年男子一邊品茶一邊說道。
這個人看起來四十歲左右,百面無須,臉型稍顯有些長,不過五官生的很好,看起來斯斯文文,怎麽看都應該是一位博學的教授先生。月白色的儒衫将他本身這種書卷氣襯托的更加濃郁,這樣人永遠不會讓人覺得有多大威脅。
可是高開泰看向這個人的時候,眼神裏都是警惕和懼意。
他了解過這個人的實力了,高開泰自己的修爲不俗,但他知道自己在這個儒衫男人面前,隻怕連三息的時間也堅持不下來。這還不是高開泰畏懼的最重要的緣故,最重要的是,這個人并不是最強的那個,他排行第四。
他的手下,都稱其爲四爺。
外人,稱其爲四先生。
“四先生或是對軍務上的事不太了解……行軍打仗,未慮勝先慮敗。不管有多大的把握取勝,又或是毫無把握取勝,最先要做好的都是準備退路。和黑旗軍一戰固然慘烈,但我也不是沒有一分勝算。若沒有你們協助我的勝算不如方解大,但現在四先生來了,這一戰我倒是覺得我赢的概率更大些。”
“哈哈”
四先生忍不住笑了起來:“王爺,倒是謬贊了。我在宗門裏雖然還能說上些話,但大局還是看九爺的。九爺說王爺這一戰會赢,那王爺應該就輸不了。我們之所以願意幫王爺自然不會看着王爺戰敗,宗門已經将半數的實力挪過來,自然會竭盡所能。”
“四先生回去之後,替我謝謝九先生。”
高開泰笑着說道。
“回去?”
四先生搖了搖頭:“不,我不回去。最起碼在這一戰打完之前,我不必回去。九爺來之前交待過,現在最擔心的不是秦河那邊仗打的怎麽樣,而是方解想走捷徑。如果他派高手來行刺王爺,以王爺身邊的護衛隻怕應付不過來。畢竟,方解現在身邊的大修行者不在少數。據我說知,道尊項青牛就算是一個人來,王爺靠自己也不見得躲得過吧?”
高開泰的臉色變了變,卻壓制住心裏的不滿依然和善的微笑着。隻是心中早已經後悔了一百遍一千遍,自己當初怎麽就被迷了心竅一樣,請了這些人回來做幫手。現在這些家夥已經反客爲主,他自己的安危卻在這些人手裏攥着。
現在,他也算明白爲什麽這些人會找上自己了。如果這些人去找方解,方解斷然不會重視他們。而正因爲自己現在不如方解,身邊又沒有什麽大修行者保護,所以他們才能爲所欲爲。
一個四先生已經讓高開泰覺得焦頭爛額,真不知道那個九先生要是來了會有多可怕。這個宗門據說已經在江湖上銷聲匿迹了幾百年,怎麽還會有這樣強大的實力?如果高開泰早知道他們這麽強的話,肯定不會用他們。現在客強主弱,可想而知今後的日子有多不好過。但這還不是高開泰最擔心的,他擔心的是……自己辛辛苦苦創下來的基業,最後落在别人手裏,自己什麽都落不下。
“呵呵……那自然是最好,有四先生在我也就放心了。”
高開泰陪着笑了笑,心裏格外的不舒服。
“那個……九先生現在何處?”
高開泰問。
四先生品了一口茶後溫和的說道:“九爺去西邊了,前陣子八爺從西邊回來,和佛宗的人有了些聯絡。不過佛宗那邊似乎提的條件有些大,八爺不敢自己做主,所以回來請示九爺。以後我們再把佛宗的人拉過來給王爺你做幫手,這天下已經差不多被王爺收入囊中了。”
“佛宗的人?!”
高開泰臉色一變:“佛宗的人還是不要招惹的好。”
“王爺真是多慮了。”
四先生笑道:“江湖其實是一個江湖,天下也不止中原。隻要是江湖中人,能做敵人自然也能做朋友。道宗的人和佛宗的人勢不兩立,這一點我們可以利用。王爺放心,此時的佛宗已經大不如前了。現在他們也巴不得再找一個助力,畢竟蒙元王庭對佛宗的打壓也夠狠的。”
“佛宗的人在西邊尚且不複往日的威風,到了中原難道還敢趾高氣昂?而且,這次是九爺親自去的,對于九爺來說,這個世上沒有什麽是辦不到的事。難道王爺還懷疑這一點?”
“不不不”
高開泰笑着說道:“九爺的本事,我自然信得過。”
“你放心。”
四先生站起來,走到高開泰身邊說道:“既然九爺要幫王爺,那王爺以後想不坐江山都難。王爺要的是九五之尊,九爺要的是一統江湖,合則兩利,分則兩弊,王爺離不開我們,我們也離不開王爺,有這個前提在,王爺害怕什麽?至于王爺擔心的佛宗那些人,用完了他們殺了就是了。”
“隻怕佛宗的人,不好應付吧。”
高開泰還是有些擔心。
“不好應付?”
四先生哈哈大笑:“等回頭真應該讓王爺見見七爺,不過七爺去了南邊應該有一陣子才能回來呢。”
“七爺的修爲很強?”
高開泰試探着問道。
“最起碼……三個我也不是對手。”
四先生由衷的贊道:“更何況,他才十六歲。現在的七爺是七爺,再過幾年沒準就是八爺了……當然,九爺永遠是九爺。”
“七爺去南邊做什麽了?”
“方解的大本營在南邊,總得讓他不能安心的帶兵打仗。聽聞他的妻兒都在朱雀山上,雖然這手段有些下作了,但非常時期,用什麽手段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管用就好。就算老大那邊殺不了方解,方解聽說自家後院亂了隻怕也沒心思再領兵。隻要他趕回去,他的死期也就差不多到了。”
四先生笑了笑:“被九爺算計一個人,那這個人可就無路可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