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
楊堅的語氣一轉:“你确定和朕拼一個不死不休有好處?朕在這裏,你的黑旗軍還能維持原樣。如果朕沒了,換了别人在這裏,絕不會如朕這樣信任你。朕既然跟你說了那麽多話,就是因爲朕知道你和其他人不一樣!”
他看着方解一字一句的說道:“朕可以答應你的條件,朕領兵回長安戍守,江南諸道朕甚至都可以交到你手裏。你願意分兵去東疆馳援沐廣陵,朕絕不會擾你的軍路。朕還願意拿出從勝屠那裏繳獲來的物資糧草送給你,用作軍資。若你不信朕,朕甚至可以把剩下的鐵甲軍都交給你!那可是朕最不能放手的東西,朕也不吝啬全都給你!”
“朕回長安之後,封你爲郡王!”
楊堅道:“你應該知道,大隋立國至今絕不會對外姓之人封王。無論多大的功績,都不曾有過先例。這是朕親自定下的規矩,現在朕也能再親自廢了這規矩。東疆之事如果能解決的話,朕還想把平叛之事都交給你。到時候,你來執掌天下兵權。”
方解聽完之後很認真的點了點頭:“好美”
“什麽好美?”
楊堅不解的問道。
方解笑道:“你給我描述出來的前程好美,大隋立國以來的第一個外姓王,執掌天下兵權,把江南諸道再交給我……哎呀,我比你管的地方還要多呢。如果我是個聰明人,在進兵東疆的時候,一邊抵禦外敵一邊再趁機把沐廣陵幹掉,那麽東疆也是我的了……美的讓人不敢想象。可是,越美越假這個道理我還懂的啊……”
楊堅臉色一變,他從方解的語氣裏已經猜到了方解的态度。
“可惜,有些事再艱難危險也要排在前面。有些再美,也要排在後面,哪怕我很動心。”
方解看向項青牛:“萬老爺子不但是我最好的朋友的師父,當初我在長安的時候對我也極照顧。你鞭了他的屍首,這件事……若我昧着良心假裝忘了,有朝一日或許我會往自己心口上戳一刀。”
方解将朝露刀擎在手裏,面向楊堅:“更何況,現在不殺你,哪裏再去找這麽好的時機?你說的那些美好,即便你不給我,我也會一樣一樣的拿回來啊。”
……
……
這裏是方解的界。
如果方解不打開這個界,别人在這裏和方解爲敵将會無比的艱難。楊堅的修爲之強必然在方解之上,但他此時已經傷重,内勁的消耗也很大,确實如方解所說,此時正是殺他的最好時機。
“你這樣做不理智!”
楊堅擋了一刀後向後掠了出去,然後避開項青牛的大周天一擊。
方解道:“不理智有什麽?我做的最多的便是不理智的事!”
……
……
隋軍大營裏,士兵們被遠處的交手吸引了注意力。越來越多的人從大營裏走出來,想從身邊同伴的眼神裏尋找解惑的答案卻得不到,一個人的疑惑,兩個人的疑惑,越來越多的人的疑惑加在一起,促使他們小心翼翼的靠近那個隐約可見的淡青色的圓弧。
這個圓弧有幾十米方圓,從外面往裏看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裏面的人。當士兵們圍攏過來發現裏面居然有他們的統帥的時候,不少人發出驚呼。
裏面是楊堅,還是一個很狼狽的楊堅。
雖然此時項青牛的黑白魚不能運用,而是要幫助方解穩固界。但楊堅此時内勁的消耗确實太大了,身上的傷勢也确實很重。所以在方解和項青牛兩人面前,他隻有在界中兜着圈子不斷後退。
“方解!”
項青牛從兩隻大袖子裏噴薄出兩股怒龍般的内勁,将楊堅逼的連連後退:“這樣不行,雖然你我聯手能壓制他,但你要分神控制着界,而我的道心也不能用。不如你專心控制着界,讓我來和他打!”
項青牛道:“我在你的界裏也不自在,你還要不停的留意我的動作來敞開界讓我調用外面的天地元氣。這樣下去,你我的内勁消耗都太大了!楊堅明知道這一點,所以他才會不斷的躲閃,就是想消耗你我的修爲!”
“我知道!”
方解看向項青牛:“但,不管是你還是我,單獨和他交手都沒有什麽勝算!他身體裏有萬老爺子一半的修爲,雖然消耗極大,可他即便不用天地元氣也能和咱們周旋很久。你和我,單獨都不是他的對手!”
“你有老婆有孩子還特娘的有大片的地盤!”
項青牛怒吼:“你和我争什麽争!萬一我死了你再上,他鞭笞我師尊遺體,這仇終究是我的!”
“是!”
方解點了點頭:“仇終究應該你來報……但,你是我朋友。我已經有太多的朋友離我而去,現在每每想起大犬的死我都不敢睡着,我怕夢裏看到他的臉……胖子!”
方解叫了項青牛一聲後笑了笑:“你不如我自私!”
項青牛聽他說完心裏忽然有些不安,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他發現自己忽然被方解從界裏送了出來。隻是一個恍惚間,他就已經身處在淡青色的圓弧外面。那些圍觀的士兵們見到有人忽然出來,全都吓得往後退了幾步,每個人臉上都是驚恐。
“**你大爺!”
項青牛一拳砸在界上,卻根本不能破開。
“我回來再找你喝酒!”
方解擋開楊堅的一拳,回頭朝着項青牛笑了笑:“我一直不知道自己到了這個世界應該做什麽,所以一直在猶豫不決。後來我身邊的人不斷的離我而去,我才忽然醒悟。我管它上天讓我來這個世界是做什麽的?我要做的,隻是保護我需要保護的一切。”
界在移動
楊堅和方解一邊打,一邊遠離大營。
項青牛跟着跑動,道袍飄飄。
“方解!你他娘的放我進去!你他娘的确實是個自私的家夥!憑什麽連我的仇也要搶着去報!”
“因爲……”
方解雙手猛的一合,界迅速的移動,遠比項青牛的速度要快。他的聲音從遠處傳來,項青牛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朋友”
……
……
小勝山
一夥兒勝屠手下的逃兵在這裏潛藏起來,他們之所以選擇這裏也不是沒有道理,因爲領頭的人說越是危險的地方越安全,小勝山當初是隋軍的大營所在,誰也不會想到勝屠的潰兵會跑到這兒來藏匿。
不得不說,這活兒百十人潰兵的首領是個聰明人。
在一片廢棄的民居中,這個首領似乎是聽到了什麽動靜,從院子裏探出頭往外看了看,隻看了一眼随即被吓傻在那裏,連話都說不出來。有人發現他的異樣,連忙過來查看,伸着腦袋往外瞧了瞧也傻了。
一個淡青色的巨大光團從遠處貼着地平面過來,速度快的讓人咋舌就好像一艘巨大的海船,迎風破浪般在陸地上急速行駛一樣。隻是一恍惚的時間,那巨大的光團已經從他們面前過去又很快消失于他們視線可及之處。
潰兵的首領使勁揉了揉眼睛,然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那是……什麽?”
誰也不能給他答案,就算他們知道也不能,因爲所有人都被吓傻了。他們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場景,沒有人能說話。那個巨大的光團所過之處,房屋被夷爲平地。如果從上面往下看,這個村落就好像被人用一柄巨大的刀子一分爲二了似的。光團過去的地方,一片殘垣斷壁!
“是神嗎?”
一個潰兵問。
“是……的吧?”
那個首領咽了一口吐沫後艱難的回答。
長江畔
沉傾扇等人沿着那明顯的軌迹追到這裏,痕迹在江邊消失不見。她們順着方解和楊堅交手的路線追過來,可卻也隻是看到了這一路方解他們對決所留下的痕迹。界應該是從那片小林子裏筆直穿過來的,所過之處,所有的樹木都倒了,樹林子裏留下了一條筆直的線,隻是這線太粗了。
“難道過河了?”
沐小腰臉上都是焦急。
她們來的有些巧,本來方解這次出征沒有帶上她們,但過了一段日子之後,也不知道爲什麽,她們幾個人心裏都越來越不踏實,所以決定趕過來看看。她們到了黑旗軍大營的那天,正是方解和楊堅在決戰的那天。
她們沒有看到項青牛,想來項青牛已經沿着這路線追了出去。
“不對勁!”
沫凝脂的臉色也格外的難看,她蹲下來看了看江邊:“這一路上,方解的界将沿途的任何東西都摧毀了,唯獨到了江邊卻沒了痕迹。這說明……”
她的眼神裏閃過濃烈的擔憂,這一刻,她再也不是那個一本正經說要殺了方解的沫凝脂了。
“方解的界……破了。”
這句話,讓其他人心裏格外的沉重起來。
“不一定是破了。”
沉傾扇搖了搖頭:“支撐界需要耗費巨大的内勁,方解體内雖然有五脈融合能自生内勁,但消耗遠比生出來的要快。所以到了這,應該是方解已經沒有多餘的内勁再支撐着界了,他那麽理智那麽冷靜,界在這裏消失不見,或是他主動撤去。如果是他主動撤去了界,那就說明楊堅已經很虛弱了,這不一定是個壞消息。”
沐小腰點了點頭:“無論如何,先過了江再說!”
火狐城
嘭!
一道斷牆被内勁掃過坍塌下來,緊跟着一個看起來髒兮兮的身材魁梧的男人從塵煙中掠過。激蕩的碎石中,另一個身穿黑衣的修長身影緊緊的跟在前面那個人身後。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保持的很近,前面那魁梧的男人再慢一分就會被追上。
“你的内勁已經快耗盡了!何必再追!”
前面那人回頭喊:“難道你就不怕死?”
“怕!”
後面修長身形那人回答:“正因爲我怕死,所以才必須殺你。若你留你恢複元氣,我寝食難安!”
“方解!”
前面那人陰狠的喊道:“你這樣做,就是個白癡!”
方解懶得說話,将手裏的朝露刀擲出去,刀子化作一團流光直奔楊堅後心,楊堅不敢接觸那刀子,因爲他親眼見到了大自在被方解的無形之力加金火燒的連渣子都不剩一粒。他咬緊牙關往前一撲,哪裏還管什麽身份什麽形象,在亂石堆裏翻滾着躲開那一刀,然後繼續向前急沖。
惶惶如喪家之犬。
方解掠過來将刀子順手從斷牆裏拔出來,抹了一把額頭上大顆大顆的汗水,抿了抿嘴唇後繼續追了出去。
在他們身後六十裏
項青牛拼了命的跑着,滿是塵土的臉上被汗水流過塗抹成了一道一道的髒污。那黑白魚在他身前迅速的往前遊動,項青牛跟着黑白魚咬緊了牙關往前沖。道心引領着他追尋着方解和楊堅,很多次項青牛都以爲自己堅持不住卻還是堅持了下來。從江南到江北……這一戰,何其壯烈?
“已經快到火狐城了……方解,不要再追了。再追……就是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