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堅有些發傻
他知道發生了什麽,卻有些無能爲力。
在大自在以金色蓮花将自己包裹起來的那一刹那,肯定是用了什麽可以逃遁的秘法,大自在是想避開他的神威一擊,而在就在他幾乎得逞的那一瞬間,方解用自己的界将大自在封住,大自在根本就沒有走脫。
而項青牛知道方解的界想要困住現在的大自在有些艱難,所以他用自己的道心爲方解的界加固。
大自在以爲自己已經遠遁,可他卻出不去方解的界幾乎停在原地。如果大自在有所戒備的話,不會被項青牛偷襲得手。正是因爲大自在太過于自信,而且這蓮花之遁的秘術也确實沒有人能破解過,所以他被項青牛一拳擊飛。
項青牛在大輪寺裏和大自在有過一次交手,那個時候道心初開的項青牛在大自在面前沒有一分還手之力。若不是楊奇折回救他,那個時候項青牛就已經死在大自在手裏了。
今天,項青牛心裏的那份怒意全都發洩了出來。
他一拳一拳的打下去,拳拳都砸在大自在的臉上。說起來項青牛對于大自在那張臉格外的痛恨,明明是個最陰狠狡詐之人偏偏生了那麽一張純美和善的面容,在項青牛看來時間最虛僞之事莫過于此,他不怒才怪。
隻不過,以大自在的修爲,哪怕此時被壓制其修爲本身也在瞬息間反抗着。哪怕大自在自己沒有反應過來,他的修爲之力也在自主的做出反應。項青牛的拳頭每一次砸下去,大自在體内的修爲之力都會立刻布置防禦。
雖然這樣被動的防禦和大自在主動的調用修爲之力無法相提并論,可項青牛要想這樣簡單的幹掉大自在也不是一件容易事。每一次他的拳頭落下,大自在被揍的地方都會有一朵透明的蓮花出現,爲大自在分擔走了大部分力度。
若非如此,隻怕此時的大自在已經被項青牛揍成了爛泥。
“真他娘的奇怪!”
項青牛一翻身騎坐在大自在深深,雙臂輪開了拳頭往下砸,一下比一下狠。每一擊,地面都随之震動一下。這場景就好像在牛皮大鼓上灑一層細沙,輕輕敲擊大鼓,細沙就會彈跳起來。現在項青牛身邊四周的大地就是那牛皮大鼓的鼓面,他每一拳砸下去,地上的塵土碎石都會被震的彈跳起來。
“看你還有多少朵花!”
“看你還有多少朵花!”
“看你還他娘的有多少朵花!”
項青牛一邊狠揍一邊喊,發洩着心中的恨和怒。
項青牛一直認爲自己不是一個有大覺悟的人,他也不理解當初楊奇爲什麽一意孤行的西行滅佛。但他卻很清楚也很堅定的相信一件事,那就是他二師兄幹的事就是對的,哪怕别人說是錯的,别人不理解,哪怕他自己都不理解那麽他也堅定的認爲二師兄就是對的。
不管楊奇做什麽,項青牛都不會認爲那是錯的。
這恨不是源于項青牛本身對佛宗的恨,他對佛宗沒有關于他自己的恨,有的隻是從楊奇那裏來的東西,楊奇最終和大輪明王同歸于盡,項青牛他就不幹!讓他和佛宗的人妥協,那不可能!
這世間就是有一種這樣簡單卻偏執堅固的感情,能支撐起同樣偏執堅固的信念。
“打一朵花!道爺我再打你一朵花!”
騎坐在大自在身上,項青牛已經把大自在的腦袋深深的砸進了地裏面。此時大自在的身子躺在地上,脖子向後仰着,腦袋已經徹底看不見了。
“刀!”
項青牛回頭喊了一句。
方解從背後抽出朝露刀,看着刀身的眼神一凜,那刀身上就冒出來一層金色的火焰,他将朝露刀擲出去,項青牛伸手從半空中接住,雙手握着刀柄将朝露刀高高舉起,然後狠狠的刺了下去!
“他會蛻皮!”
楊堅下意識的提醒:“直接殺死,不要給他留餘地。”
“我計算過。”
方解腦海裏回憶着上次追蹤大自在的時候,吳一道回來跟他講述的那些細節,還有骁騎校後來做過的整理,這些東西都被他綜合了起來。
“大自在的每一次蛻皮之後,必須有一段時間的恢複期。在這個時間之内,他很難再次施展那種詭異的秘法。也就是說,他不可能連續使用兩次。這個世界終究還是有些規則在,不會允許太匪夷所思的人存在。”
方解回答。
楊堅微微愣了一下,然後看向方解:“你似乎知道很多事。”
方解點了點頭:“比你預想的還要知道的多些,我習慣了準備,然後再做事。”
“這……是個好習慣。”
楊堅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說出這句話,又或許他現在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在這個時候,他心裏忽然生出一種以前面對萬星辰時候的無力感。隻是,這種無力,在面對萬星辰的時候是因爲萬星辰絕對強大的修爲。而面對方解,是因爲方解絕對冷靜的判斷。
這樣一個少年郎,怎麽能不讓人刮目相看?
就在楊堅這一愣神的時候,異變再起!
……
……
嘭!
一聲巨響從項青牛那邊傳了過來,緊跟着項青牛的身子就被一股巨大的力度震的飛上了半空。胖子雖然身材稍顯臃腫,但反應卻是超一流。在半空中他強悍的扭動了一下身子,然後穩穩的落在幾十米外的地上。
隻是,他臉色已經變了顔色。
“你們……真的很會算計啊!”
咔嚓咔嚓的聲音從大自在那邊飄過來,那是骨骼摩擦發出的聲音,雖然很輕,但瞞不過其他三個人的耳朵,畢竟他們三個的修爲在當今天下都足以傲視群雄。
躺在地上的大自在,雙手往上擡起然後關節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扭曲,伸進了那個土坑裏,将自己的腦袋從裏面拽了出來。在他的臉出現在方解他們視線裏的時候,就連方解他們都吃了一驚。
項青牛的修爲足夠強,拳頭上的力度有多大可想而知?
雖然有自身修爲的防禦,但此時的大自在真的太過凄慘了。他的臉幾乎已經沒有了揉,殘破不全的五官看起來好像戴着一張拙劣到了極緻的人皮面具,而且是揭掉了一半的人皮面具。
沙礫滲在他的血肉裏,看起來顯得更加猙獰。他的一隻眼睛已經被項青牛打爆,血糊糊的眼眶顯得那麽毛骨悚然。另外一邊臉也好不到哪兒去,顴骨都露了出來。原本清俊完美的臉,此時像是一個被木棍戳了十七八個窟窿的爛茄子。
不過,最讓人覺得惡心的不是他的臉,而是他的脖子。
項青牛的拳頭打爛了他的臉,也打斷了他的脖子,失去了骨骼的支撐,他的脖子變得如面條一樣柔軟,支撐不住腦袋了。所以他的頭歪向一邊,他雙手扶着自己的腦袋正了好幾次也沒有正過來,一松手,腦袋就又歪向了一側。
這讓大自在格外的惱火憤恨。
他耷拉着腦袋的模樣,如果被普通人看到的話一定會驚恐的呼喊起來,以爲那是一隻從地下爬出來的僵屍。
“方解……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一切都是你的算計吧?”
大自在無法端正自己的腦袋,很不甘的放棄了這個念頭。一邊眼睛已經碎了,隻剩下一隻眼睛看這個世界顯然他還有些不适應。
也不知道是聲帶也被破壞還是怎麽的,他說話的嗓音也變得沙啞難聞。
“真的很不錯呢……你算計了太多太多,當你知道楊堅把我留在身邊的時候,是不是就已經想到楊堅早晚要找你聯手除掉我?而當你想到了這一點的時候,就開始爲今天做準備了……”
大自在的獨眼陰狠的看着方解:“你知道佛宗之人懂得蓮花秘法,可以遁形。所以你故意不出手,隻是在等待着,也是逼迫着楊堅用出最強一擊,然後你用那個不成型的界來困住我……不得不說,這算計确實好,天衣無縫。”
“早知道今天會這樣麻煩,不如那天就殺了你們兩個的……不過說起來,那天我也低估了你們。”
大自在語氣裏都是惱火後悔,他現在是真的後悔那天沒有殺死方解了。當日他壓制了一些修爲和方解項青牛決戰,第一目的自然是爲了提升自己的修爲,因爲他接下來要面對的是楊堅,而早已經知道楊堅得到了萬星辰的一般修爲連羅耀都打不過他,大自在怎麽可能不多準備一些?
他确實低估了方解和項青牛,壓制修爲有些多,以至于那天真真正正拼了個兩敗俱傷,沒有餘力再殺方解和項青牛了。
今天,這兩個人讓他吃足了苦頭。
他不需要鏡子,也能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有多凄慘。最重視相貌的他,怎麽可能忍受的了?
方解在長安城裏遇到了一個一直在尋找自己心中塵埃的佛宗僧人,叫塵涯。塵涯知道自己心裏有一粒塵再桎梏着自己的修行,所以他一心想要找到那一粒塵然後掃掉它。即便到了最後,塵涯也沒能十分确定自己心裏的那一粒塵到底是什麽。
方解忽然間想到了塵涯,于是他看着面前的大自在忍不住微微歎息一聲。
大自在心裏那一粒塵,正是他的相貌啊。
“佩服!”
大自在是咬着牙齒說的這兩個字,其中的怨毒和憤怒讓人聽了不寒而栗。
“可惜的是……你千算萬算,終究算漏了一件事。”
大自在猙獰的笑了笑,他居然還能笑。
“我最大的依仗從來就不是那蓮花,不管是白蓮還是金蓮……都不是,而是地勢。修行者最需要的是什麽?天地元氣……這世間的修行者其實修煉的根本就不是天地元氣,而是天元氣,地上便是天……你們所運用的隻是天中的元氣而已。而我,修煉的是地中的元氣……項青牛,你真的不該把我打的這般狠,而且把我砸進了地裏。”
大自在雖然殘破,可是方解他們依然能感覺到他臉上的驕傲:“隻要我的身體還在大地上,那麽我就不會輸……永遠不會!”
大自在幾乎是嘶吼着出來的這句話,然後開始向前急沖。他奔跑的樣子格外的詭異,耷拉着的殘破腦袋随着步伐而來回晃動。
“即便死!”
大自在吼着:“我也要拉上你們!”
他奔跑中,小腹開始迅速的鼓起來。方解并不是沒有見過這一幕,他曾經面對過一個修行者自爆修爲的威力。
而大自在這樣的人,如果自爆的話又多可怕?
“是啊”
方解忽然笑了笑:“你修煉的不是天元氣,而是地元氣……我自始至終都知道,所以……怎麽會忘了呢?”
聽到這句話,大自在往前奔跑的腳步頓時一僵。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他的小腹位置忽然破開一個洞,一團金色的火焰從他的小腹裏燒出來,迅速蔓延到了全身,片刻之後,大自在已經被金火吞噬。
“其實……是你算漏了一件事。”
方解搖了搖頭:“你明知道我有七脈之力,明知道七脈之中有無形之力……爲什麽你不提防?大地在你腳下,也在我腳下,可這偏偏還是在我的界中……你想借地勢,也是我界中的地勢,你想要……我就多給你一些!”
随着他這句話說完,大自在身上的火驟然一猛!
熊熊大火燃燒起來,裏面有個人凄厲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