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從後面掠過來的那兩個人,大自在的眉頭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他之前一直也在擔憂,爲什麽他的援手始終沒有趕過來。楊堅的鐵甲軍天下無雙這不假,但楊堅軍中沒有幾個修爲驚人的大修行者。他帶來的二十八個紅袍僧修爲都極不俗,從大營裏闖出來不可能有什麽問題。
但直到他重傷之後蛻皮,這些手下也一個都沒有趕過來。
其實在那時候大自在心裏已經隐隐有些不祥的預感,隻是與楊堅的交手容不得一點分心,所以便也沒有繼續去想。于是,他沒有等來自己的援手,而是等來了楊堅的援手。而這兩個援手,居然還是就在幾天之前還與楊堅談崩了看起來似乎随時都有可能決一死戰的敵人。
方解
項青牛
看到這兩個人,大自在沉默片刻之後自嘲的笑了笑。
“我竟是忘了,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永恒不變的朋友也自然不會有永恒不變的敵人。前幾天還面對面坐着針鋒相對似乎下一秒就要以命相博的敵人,幾天之後因爲共同的利益就能成爲肩并肩的朋友。”
楊堅的臉色不好看,之前大自在的幾次反撲威力确實不小。就連他最堅固的勁甲都被崩碎,最尖銳的重槊都被崩斷。
但是,他還是等來了自己的援手。
“朕既然下定心思要和你決戰,又怎麽可能不想到朕會輸?”
楊堅深深吸氣,讓自己的胸腹裏那種澎湃難忍的疼痛舒緩一些:“朕從二百多年前初領兵至今再領兵确實未嘗一敗,但朕卻不會真的以爲朕永遠不會敗。一個合格的領兵元帥,在預料到勝利之前要做的,就是考慮到所有有可能戰敗的因素。”
“你就不怕?”
大自在問。
“怕什麽?”
楊堅反問。
“這兩個人現在是你的朋友,和你聯手來殺我……”
大自在冷笑:“可是我卻相信,你們三人聯手殺我,如果成功的話下一秒他們兩個就會聯手對付你。楊堅,你不是一個白癡,難道隻看到眼前的勝卻看不到瞬息之後的敗?而且,隻要你敗了,那兩個人絕對不會給你再站起來的機會。”
“你錯了。”
楊堅道:“朕剛才說過,一個合格的将領要考慮到所有有可能戰敗的因素,朕又怎麽可能想不到他們兩個會趁着朕有傷出手?朕非但想過,還是仔仔細細的想過。”
“想過你還要這樣做?”
大自在不可思議的看了楊堅一眼:“真不知道這樣的楊堅還是不是當初建立了大隋帝國的楊堅。”
“你說……”
楊堅認真說道:“朕已經老邁,不再了解這個世界了,那麽朕爲什麽不試着去了解?朕還要感謝你,若不是你說這樣的話,朕不會丢開自己曾經是開國皇帝的身份去想問題。當朕連這個身份都能丢開的時候,朕還有什麽不能适應的?世界在變……就算朕曾經主宰這個世界但那也已經是過去了,現在的朕已經不具備直接改變這個世界的能力,那麽就隻能是朕來改變适應這個新的世界。”
“就這樣簡單。”
他說。
大自在恍然:“原來我真的說了很多錯話啊。”
“嗯,你說了很多錯話。”
楊堅道:“是你的話讓朕知道,朕已經不是二百多年前主掌整個天下生死的皇帝了,于是朕就想,那麽朕是什麽?朕想了很久,終于找到了答案……朕還是朕,隻不過不是那個建立了大隋之後的朕,而是立國之前征戰天下的朕,大不了再打一次江山而已。”
“原來你才是個好戲子。”
大自在歎了口氣:“你演的好像。”
“謝謝”
楊堅微笑着說道:“朕和方解見面的那天,你始終站在朕身後十幾米外,朕說什麽你都能聽的一清二楚,但,你一定沒有想到朕會用最簡單的方法和方解聊着另一個話題……朕提前寫好了一封信,就放在桌子上。方解一邊看着那封信一邊和朕針鋒相對的談話,這一切都隻是演給你看的。”
“你們……不是好人。”
大自在居然說了這樣一句話。
“我需要說謝謝嗎?”
方解停在大自在身側十幾米外站住,看着大自在笑着說道:“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直接的說我不是個好人,這感覺……挺新鮮。”
……
……
“這不是我做的不夠好,是我還是沒有看清人的本性。又或許,是我看清楚卻在最關鍵的時候忘了。總是在即将成功的時候失敗突然到來,這種感覺很讓人惱火啊……”
大自在擡着頭看着天空說話,也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一個不存在的人聽。
項青牛撇了撇嘴:“你是在說給誰?還有誰能來救你?”
“我從不需要别人來救。”
大自在轉過頭看向項青牛:“你信不信,就算你們三個人能殺了我,在我死之前也必然能拼死你們其中一個,搞不好是兩個。你們現在可以猜猜,你們三個人是誰會先死在我手裏?”
聽到這句話,楊堅的臉色立刻變了變,他不由自主的看向方解和項青牛,眼神裏有一種警惕出現。
方解看到楊堅的反應卻忍不住冷笑一聲:“最強的修爲,從來都不是内勁和天地元氣,而是一句誅心的話……大自在,這句話如果換做攻勢的話你已經成功了。你知道我們和楊堅心思不在一處,所以隻用了一句話就讓楊堅把對你的戒備提防分出來一半在注意我們兩個身上。而且……說不定他現在就在想,一會兒殺了大自在之後是不是先下手爲強幹掉我們兩個剩下的一個?”
“是”
楊堅沒有否認:“朕請你們兩個來做援手,但和你們兩個也不是朋友。大自在這話确實挑撥的明顯,可朕終究還是會忍不住去想。以大自在的修爲确實可能會擊殺你我三人其中一個,朕……不想是這一個。”
“所以?”
方解問。
楊堅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搖了搖頭:“沒有所以,大自在現在是你我共同的敵人,若朕因爲擔心你們兩個故意把朕放在前面從而放走大自在,那麽毫無疑問,接下來你們兩個不會放過聯手殺朕的機會。因爲朕……也是你們的敵人。”
項青牛忍不住冷冷的笑了笑:“你說的沒錯,我是萬星辰的關門弟子,你和我本來頗有淵源,因爲你身上有我師尊一半的修爲。但你做的,卻是将他的屍體挖出來用鞭子狠狠的抽打,你覺得我會裝作完全不知情?”
“先打過面前這個再說吧。”
楊堅歎了口氣:“朕忽然發現,大修行者還真是這個世界上最不該存在的東西……如果咱們都沒有這身修爲,那就不會面對這樣的決戰而是在戰場上指揮千軍萬馬交手,那個時候,勝負遠比現在要來的讓人心裏舒服些。正因爲有了大修行者的存在,所以戰争變得不再純粹……個人之間的決鬥,甚至會影響幾十萬乃至于上百萬軍隊的勝負。”
“你現在才有這感慨,不是晚了麽?”
大自在忍不住譏諷的笑了起來:“若沒有大修行者,你會活上二百多年?沒有大修行者,你會建立一個帝國?沒有大修行者,你難道真的能敵得過通古書院?都不能,所以不要再說這些騷情惡心的話了,明明時不時因爲自己的強大而得意,現在卻矯情的好像一個被人操爽了的寡婦事後還在擔心名節變臭一樣……最主要的是還是你主動勾引的人家,這讓人看着真不舒服。”
“夠了”
楊堅往前邁了一步,看向方解:“先抛開這些,聯手殺了這個人。佛宗才是你我共同的敵人,剩下的事等殺了這個人之後再說。”
方解做了個手勢:“請”
他往後退了一步,一點也沒覺得不好意思:“你快不行的時候,我們會上的。當然,我們也不會讓他逃走。”
楊堅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幾下,看向方解的眼神裏都是恨意。
……
……
嘭!
大自在和楊堅的修爲之力重重的撞在一起,已經受傷的楊堅顯然落了下風,他的傷勢導緻了他本就流通不暢的血液損失了不少,以至于身體越發的不如原來靈活自如。按照道理來說,他本就不是一個可以活上二百多年的體質,在二百年前,他的身體機能就已經老化到了崩潰的邊緣,現在的看起來的強大,隻不過是萬星辰那一半的修爲在支撐着而已。
就算他可以不在乎心髒,卻不能不靠着血液活着。以内勁替代心髒讓血液保持緩慢的流動,這才能保證他的身體機能還存在。而當血液一絲流動都沒有的時候,就算他有萬星辰的一半修爲也沒有任何意義。
一個死人,修爲再強大也不過是具可怕的僵屍而已。
楊堅低頭看了看胸口裹着的衣服上滿滿滲出來的血,臉上的表情都是焦急和憂慮。然後他看向方解和項青牛,那兩個人一個抱着手站在一側,一個坐在一邊休息,看起來沒有一點要出手的意思。
但是,正因爲他們兩個在,大自在也沒有辦法逃走。大修行者之間的戰鬥,瞬息之間的變化都能影響勝負。大自在現在雖然看起來更強,可比楊堅也就強在毫厘之間。真的強大很多的話,此時他早已經将楊堅斬殺了。
修爲上,一個境界的差距就足夠決定生死了。
此時境界跌落的楊堅和大自在其實修爲相差無幾,大自在占優,但絕對沒有高出哪怕半個境界。
這樣的差距,勝負就看變化。一旦大自在轉身就跑被方解和項青牛攔住的話,這片刻的時機足夠楊堅發出緻命一擊。
大自在深知這一點,所以才會全神貫注的和楊堅決戰而沒有動過逃離的念頭。他了解過方解和項青牛的修爲,這兩個人都屬于那種不怎麽被境界束縛住的怪胎。項青牛體質雖然不如方解,但有道心,修爲極怪。而方解,體質上的絕對優勢讓他經常能越境界與人交手,還在通明境的方解,未必殺不了近天境的修行者。
“神威!”
楊堅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可言,他将所有的内勁凝集在一起,發出了他現在能用出來的最強一擊。這次,他手裏已經沒有了重槊,身上也沒有了勁甲。有的隻是一個領兵多年之人早就領悟到了的在絕境中的決絕。
神威
楊堅修兵甲之道的最強一擊。
一尊巨大的金家戰神出現,左手握着一面巨盾右手拎着一柄長刀。巨大的戰神出現在大自在身前,巨大的盾牌狠狠的往下一砸,大自在雙手托起一朵巨大的白蓮花和巨盾撞在一起,方圓幾百米内的空氣都爲之一蕩!
不等大自在反應,戰神手裏的長刀橫掃,直奔大自在的腰!
就在這一刻,方解和項青牛也動了。
兩個人不約而同,都知道這是最好的時機。
不可錯過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