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北道
魏城
幾個家族的掌舵人湊在一起,臉色都是肅然凝重。他們幾個因爲黑旗軍的人忽然闖入蘇北道而聚在一起,已經整整過去半天了,卻還沒有議出個什麽結果。從面子上來說,黑旗軍這樣過來他們自然臉上不好看,下面的士兵們也都瞧着呢,就這麽算了威信掃地。可是,真要是抄兵器亮家夥真刀真槍的幹一架,誰知道這是不是黑旗軍的計策?
劉家的人皺着眉搖頭:“你們說要打,我不反對,畢竟這關乎咱們的臉面,就這麽忍了軍心也受影響。我隻說一句……”
他掃視了衆人一眼後說道:“你們就沒覺得這是方解想出來的計策?”
他語氣有些擔憂的說道:“假意派人過河來追捕什麽逃犯,逼着咱們動刀子殺人,他就有借口對咱們蘇北道動兵了!西南五道,北徽道,南徽道,黃陽道,雍北道,平商道,現在再加上一個被方解平了的南燕,改名叫了雲南道。這麽大一片地方,每天要出多少人命案子?據說骁騎校可是方解的親兵營一樣,權勢極大,他們會爲了一個逃犯派了那麽大一隊人馬過河來?”
這話一說完,場面頓時安靜了下來。
趙家的人微怒道:“那你說怎麽辦?難不成就這麽忍了?一群帶着刀的兵就這麽明目張膽的進了蘇北道,當咱們是瞎子?”
“沒人當咱們是瞎子。”
劉家的人歎了口氣道:“如果方解真有對蘇北道動兵的打算,他巴不得咱們一個個的眼神格外的好呢!”
孫家的人猶豫了一會兒說道:“其實這話不無道理,現在朝廷人馬追着羅屠去了柳州,金世雄的人馬剛剛過河追在朝廷人馬後面也往柳州那邊趕,咱們蘇北道的兵力加起來有多少?憑你我手裏的兵,能擋得住黑旗軍?現在蘇北道這個地方,沒有朝廷的人馬,沒有金家的人馬,也沒有羅屠的人馬,正是黑旗軍動兵的好時機。”
“爲什麽他追逃犯早不來晚不來,非要在那三方人馬彙聚柳州蘇北道兵力空虛的時候來?依我看……這還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咱們現在應該想的是,方解爲什麽要對蘇北道動兵……那三方早晚是要分出勝負的,不管是誰赢了接下來往哪兒打?自然是西南!”
他站起來說道:“西南那麽大一片疆域,又是魚米之鄉,當初大隋強盛的時候,近四成的國庫收入全都從西南來!方解好不容易在西南站穩看了腳跟,難道會輕易讓人染指?我猜着,他要對蘇北道動兵,目的就是把戰場放在西南之外。”
趙家的人一愣:“你的意思是,方解不想在自己家裏開戰,所以把咱們蘇北道當戰場了?到時候不管那三方人馬誰赢,他就在蘇北道和赢了的人決戰。就算他兵敗,毀了的也不是他西南的根基!”
“十之**,當是如此了。”
劉家的人點了點頭:“所以,我的意思是,不給他這個機會!”
孫家的人嗯了一聲:“這事不就是臉面上有些不好看嗎?嚴密封鎖消息,下面人能有幾個知道的?方解手下那些骁騎校隻要不在咱們的地盤上鬧的太兇,就由着他們折騰去吧。”
“對了”
劉家的人忽然想起一件事:“聽說方解的手下是往墨筆閣那邊去了,難不成是要拉攏江湖高手?江山的修爲在咱們蘇北道可是數一數二,能把他拉過去,蘇北道的綠林中幾乎就沒人願意和方解作對了。”
“防患于未然吧。”
孫家的人起身:“我親自去一趟墨筆閣見見江山,畢竟咱們還需要他。”
“也好”
另外兩個人站起來說道:“爲了防止有什麽突發事,不如你我三人把兵力湊在一起,就在蘇北道西邊沿着洛水布防。咱們手裏的兵力雖然不多,但有洛水做屏障,守應該還有些把握。”
“回頭就調集人馬!”
三個人商議了好久,卻根本不知道他們全都錯了路數,更不知道的是,因爲他們商議出來的這個結果引來了大禍事。
……
……
小勝山并不是一座山,而是一座城。
小勝山距離柳州一百二十裏,如今這裏已經是朝廷大軍的駐地。楊堅率軍在滅掉通古書院後休整了幾個月的時間,羅屠在柳州稱帝之後,朝廷人馬再次進軍。其實這并不是楊堅的本意,如果不是羅屠稱帝的話,他的人馬現在會回軍向北。
楊堅手下大将摩薩巡營回來,走進楊堅的書房:“主子,您找我來?”
楊堅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另一員大将楊重比他早一步到了,應該是已經和楊堅談了些什麽,臉色有些肅然。
“按照我本來的計劃……”
楊堅看了一眼地圖後說道:“滅掉通古書院之後,我讓士兵們休息幾個月,将收複的地方也好好整理一下。然後回軍向北,與撲虎彙合一口氣拿下金世雄。隻要先滅掉金世雄,羅屠和金世铎就沒有了援兵,到時候再踏踏實實的和他們兩個決戰。可是,羅屠居然有膽子在柳州稱帝,這就促使我改變了最初的計劃。我本以爲……”
他一邊踱步一邊說道:“有撲虎領着人馬戍守江北大營,金世雄打不過來,雖然撲虎會辛苦些,但應該還能應付。等我攻破柳州生擒了羅屠金世铎之後,再回去和他一起滅掉金世雄。誰知道……撲虎竟是不告而别。”
楊重臉色變了變,語氣有些低沉的說道:“三爺那性子,本來就一直壓着吧……屬下雖然沒有在三爺手下做過事,但對三爺的脾性也多有耳聞。主子您更是了解,莫說現在,就是當初跟着主子您打天下的時候,三爺其實也不想在戰場上厮殺,一直有些抵觸。後來更是不受官爵封号,幹脆在家裏種田養鳥……其實,屬下一直就擔心,有一天三爺會來找主子,說他不想幹了。”
他長長的舒了口氣:“屬下隻是沒有想到,三爺會不來跟您說一聲就不告而别。”
“不管他了。”
楊堅擺了擺手:“他那性子我比你們都清楚,雖然平日裏都是他聽我的,但一旦他有了自己的主意,誰也改變不了。就正如當年我打算封他爲王的時候,他說什麽也不肯聽。這次他回去長安,就由着他吧……終究是我虧欠他多些,不能總讓他心裏不痛快。不過……”
楊堅語氣一轉:“撲虎回長安對大局也有好處,韋木領兵太過死闆,高開泰和王一渠攻打長安已經半年,還沒能打下來不是韋木會用兵,而是因爲長安城太堅固。撲虎回去之後,長安若有什麽事終究不會坐視不理。現在我最擔憂的,是撲虎走了之後江北大營告破,現在咱們的後路被金世雄封住了。”
他走回地圖前,指了指幾個位置:“柳州這邊,最低的估算金世铎和羅屠的叛軍也有近五十萬人,雖然多是烏合之衆。金世雄手下至少有十六七萬人馬,西北民風彪悍,且這些兵都被金世雄當土匪養着,戰力不俗。現在我手裏,鐵甲軍還有一萬三千,連番征戰下來已經損失了近兩千,雖然其中一大半是渡河的時候沉進了水裏,可減員這麽重也是我當初始料未及的。”
“這一戰,隻能快不能慢。”
楊堅道:“你們兩個,一個要去柳州挑戰,一個要帶兵守着後路,都重要,你們自己選吧。”
楊重想了想說道:“屬下願帶兵守後路。”
摩薩點了點頭:“應該如此,楊二哥這話是考慮過的。他帶兵向來謹慎,守城有餘,而攻城來說我更适合一些。”
“那好!”
楊堅揮了揮大手:“明日一早就起兵,摩薩,我給你六千鐵甲軍,五萬人馬來打頭一陣。楊重,我給你三千鐵甲軍,五萬人馬,給我守住後路。我自帶剩餘人馬爲中軍,十日之内克柳州!”
“喏!”
兩個人站起來抱拳應了一聲,就在這時候,楊堅的臉色忽然一變。
他轉身看向門外,不知道什麽時候,有個身穿白衣的年輕僧人竟是已經進了院子,門外那些守衛好像全都沒有看到他似的,他就那麽明目張膽的緩步走了進來。摩薩和楊重兩個人臉色一變,眼神裏都閃出怒意,可沒等他們兩個出去就被楊堅擺手阻止:“讓這個人進來,我倒是想看看佛宗的人怎麽這麽大的膽子!”
……
……
“參見大隋皇帝陛下!”
身穿白色僧衣的大自在深深一拜,态度恭謙。
這個舉動倒是讓楊堅有些詫異,他看了一眼面前這個看起來也就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僧人,眼神裏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輕視。他能看出來這個年輕僧人有多強大的實力,也能看出來這個人眼神裏沒有敵意。
經曆過這麽多事,楊堅的眼力早就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比的。
“你是誰?”
楊堅問。
“小僧從西域大草原大雪山大輪寺跋涉萬裏而來,隻爲求見大隋的皇帝陛下。小僧法号大自在,是大輪寺現在的掌教,亦是佛宗的掌教。”
“大自在?”
楊堅的眼神變了變:“你是大輪明王的首徒?”
大自在微微颔首:“正是小僧,想不到小僧這微薄的名号,也能被陛下知道。”
楊堅冷冷哼了哼:“大自在,我不管你爲什麽而來,有兩件事需要你明白。第一,大隋從來不歡迎佛宗的人來,不管是掌教還是弟子,都不歡迎。第二,我不是大隋的皇帝,大隋的皇帝陛下現在在長安城。”
“陛下,何必欺我?”
大自在微笑道:“小僧從大輪寺裏出來,曆經萬裏路途,還有幾場艱辛才到了這,隻爲觐見陛下您。長安城裏那位大隋的皇帝陛下雖然尊貴,但還不足以讓小僧心甘情願行一個大禮。隻有陛下您這樣的開國太祖,才會讓小僧心裏充滿了敬畏。”
楊堅眼神一凜:“你是在逼我殺你?”
“陛下不會殺我。”
大自在擡起頭,看着楊堅一字一句的說道:“小僧帶來一個對陛下很好的建議,就算陛下還是要殺我,不如聽我說完?現在大隋這天下崩亂到如此地步,想必最痛心的莫過于陛下您了。小僧這建議,對您對大隋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楊堅沉默了好一會兒後冷冷的說了一個字:“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