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旗軍到達大理城的第四天,骁騎校的人送來密信交到方解手裏。方解看完密信之後手心裏冒出一團金色火焰,信随即付之一炬。當天,他便帶着散金候吳一道,一氣觀觀主項青牛離開了大營。
大營裏極少有人知道方解離開,就連他的女人都不知道。
一頭白獅子兩匹駿馬在小路上飛一般的掠過,雖然西域名駒的速度和白獅子無法相比,但已經足夠快了,可戰馬可不具備跑的又快又平穩的性能,越快自然颠的越劇烈些。以至于還沒有習慣騎馬的項青牛不得不一隻手攥着缰繩一隻手扶着肚子,這種肥肉上下飛竄的感覺讓他有些惱火。
方解瞥了他一眼後忍不住笑了笑,聲音穿透勁風送進項青牛的耳朵。
“你扶着肚子做什麽,難道抖的厲害的不應該是胸嗎?”
項青牛狠狠瞪了方解一眼:“再譏諷我,一胸悶死你。”
方解笑道:“吓死我了。”
項青牛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老子一定要減肥了,這特麽颠的快吐出來了。不過這樣經常騎騎馬應該有用吧,這雙胸上下起飛,甩啊甩的會不會甩出胸肌來?想想就來勁啊,我也要做精壯的漢子!”
方解腦海裏補充了一下那畫面,忍不住惡寒了一下:“甩出來的胸肌輪廓線條和練出來的是不是不一樣?”
項青牛也腦補了一下,然後打了個寒顫:“上下的吧?”
兩個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吳一道卻一直有些沉默,他有些不理解方解和項青牛之間這樣低級下品的玩笑開起來爲什麽還顯得那麽爽,也不理解方解爲什麽在項青牛面前一點都不在意黑旗軍統帥的身份。但他沒時間理會這些,因爲他更不懂爲什麽隻帶自己和項青牛,甚至連護衛都不帶。
“主公,爲什麽不知會骁騎校挑選精銳護衛?”
最後他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因爲他總覺得方解這樣的決定有些草率。
“幾位夫人修爲精深,若是她們能随行的話就不會有任何差池了。”
方解聽完笑了笑:“我知道她們修爲都不低,出了完顔之外,她們幾個随便一個都能在江湖上翻起風浪。但……散金候,隐玉的修爲也不算差,如果我出去面對危險的時候帶上她,你會怎麽想?”
吳一道心裏一震,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們就算修爲再高也是女人,就算她們不是我的女人她們也始終是女人。我雖然從來沒有認爲過女人就一定比男人弱,但我始終認爲女人就應該站在男人背後。她們強,所以就讓她們站在男人身前?”
方解笑了笑:“如果以前我不能獨自面對這一切的時候,我不會拒絕她們幫我。但是現在,我隻希望她們都能平平安安的,包括隐玉。”
吳一道點了點頭:“屬下懂了。”
方解催動白獅子,一邊疾馳一邊說道:“我從來就不是個道德君子,我弱的時候被女人保護我認爲是很丢臉的事,而我強的時候還需要女人保護那就真的是一件很丢臉的事了。”
吳一道臉色有些變化,似乎覺得方解這樣的想法有些……不合常理。在吳一道看來,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隻要能用的上就應該用。所以他說懂了,其實他根本就沒懂。方解這種思想似乎和這個時代有些不同,在這個時代女人一旦有了男人,就差不多算是這個男人的附屬品,女人要服從男人的一切,尤其是出身卑微的女人。
雖然這個社會女人的地位并不是特别低,但也很少有将女人擺在很高位置的。
項青牛看了吳一道一眼,笑了笑道:“侯爺還沒明白方解的意思?自己的女人嘛,可以同生共死,但那是要要遇到必須同生共死的時候啊。不然還是把女人留在家裏吧,女人就算再強大,也不會因爲遇到事男人就把自己推出去而自豪,而是以遇到事男人就把自己護在身後而滿足。”
“咦”
方解笑道:“你這樣完全可以和女人做好朋友了,爲什麽會見了女人就躲呢。”
項青牛撇了撇嘴:“以我之風流潇灑想要女人還不是勾勾手指的事?我之所以不要女人是因爲道爺還不想有枷鎖纏身,我就像一陣自由自在的風兒,隻留下一道讓女人們仰慕的背影,而不會留下一段佳話。”
方解笑道:“這還真是一種境界。”
項青牛鄭重的點了點頭:“我就是傳說中那種隻讓女人挂念而不會讓她們牽絆的男子。”
他和方解這樣的對話一展開,吳一道又沒辦法插嘴了。
“到了”
方解和項青牛幾乎同時說了兩個字,随即勒住戰馬。而吳一道明明最先察覺到了什麽,卻最後一個勒住了戰馬。
三個人互相看了看,然後下來站好。
……
……
這是一條穿過林子的小路,雖然遠不如官道平坦好走,但從這裏去大理要近很多。林子很密,偶爾有鳥兒低低的叫一聲,聲音很輕,似乎是怕驚了什麽。就好像幽深的林子最深處,有什麽恐怖的兇獸正在沉睡。
一陣馬蹄聲從對面傳來,就好像投進了湖水中的石塊一樣撕開了這甯靜。
“十五匹馬”
項青牛笑了笑:“似乎人家沒有你這單打獨鬥的覺悟。”
方解嘴角往上揚了揚,沒有說話。
不多時,十五匹戰馬從小路另一頭出現,馬蹄子踏飛了路上的野草和塵土,蹄聲如戰鼓一樣讓人心裏跟着發顫。這十五個人出現,就好像一支軍隊出現一樣。
馬背上爲首的那個人勒住戰馬,離着幾十米遠停下來,他似乎一點也不意外在這裏看到方解,眼神裏反而有一種釋然。
“猜到你會在半路等着了。”
他說。
方解點了點頭:“總不能在大營裏解決這些事,我不想讓下面的人看到這一幕。”
馬背上的人嗯了一聲:“你确實比以前成熟了很多,在長安城的時候你雖然也開始算計,但怎麽都顯得有些稚嫩。現在的你,已經是個合格的領袖。”
“不叫我一聲師叔?”
他問。
方解搖了搖頭:“矯情了。”
馬背上的爲首的那個騎士正是羅蔚然,他偏腿從馬背上下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長袍後緩步往前走,後面的十四個人也随即下馬,燕尾型在他後面跟着。這十四個人有老有少,看起來最大的能有五六十歲,最小的不過二十歲上下。
“也對,我這師叔本來就名不副實,就好像你是忠親王弟子的身份一樣從來都名不副實。不過你正是依仗着這個身份從長安城裏撈到了第一桶好處,現在你想否認怎麽都有點過河拆橋的意思。”
方解微笑道:“你又何嘗不是用黑旗軍首領方解師叔的身份得到了一些好處?現在還在提這身份怎麽都有點無恥的意思。”
羅蔚然笑了笑:“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你利用我我利用你,哪裏有什麽真真正正的感情。到了現在也必要再說些什麽酸的話,我進黑旗軍就是爲了能控制一股力量,可惜的是,我沒想到大内侍衛處的人竟是被你分化的這麽快。如果早知道有一批人會轉移到你那邊去,我當初就不該派人去保護你。”
“保護我?”
方解搖了搖頭:“還得謝謝。”
羅蔚然臉色沒有絲毫變化的點了點頭:“不客氣。”
“你是不是好奇,我爲什麽會如你的願脫離隊伍出來見你?”
羅蔚然問。
方解點了點頭,沒有回答。
羅蔚然忍不住笑了起來:“因爲我了解你……你既然要我脫離開隊伍單獨來見你,就說明你不想把這件事翻出來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必須讓下面的人以爲黑旗軍還是鐵闆一塊,你要把這件事壓下去,所以你讓我單獨來見你,那麽你也不會帶很多人來見我。對我來說,這何嘗不是機會?如果不是因爲這機會很好,就算我再不成功也能拉着一支過萬人的隊伍離開。”
“你的話有點多。”
方解微笑:“在敵人面前表現的很自信的說很多話,往往是因爲不自信。”
羅蔚然歎道:“敵人……這兩個字從你嘴裏說出來确實讓我有些驚訝,我以爲你還是原來那個方解,隻要對你好的人你都會加倍好的還回去。哪怕隻是和你有一絲羁絆的人,你也會盡力維持關系,還是原來的你比較可愛。”
方解笑道:“謝謝,我一直也沒覺得自己可愛。”
羅蔚然回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下:“我帶了人來,你也帶了人來。”
他将視線移動到項青牛身上:“你似乎站錯了隊伍。”
項青牛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因爲你站錯了。”
羅蔚然冷冷笑了笑:“當初大師兄在長安城做事的時候,你就和大師兄作對。現在你又和我作對,難道在你心裏隻有二師兄才是你師兄?”
“不”
項青牛搖了搖頭:“你們都是我師兄,從來不會改變。在長安城的時候我站在大師兄對面,是因爲大師兄錯了。現在我站在你對面,是因爲你錯了。你說我站錯了隊,那是因爲你本來就沒在隊裏。如果你是以萬劍堂門下弟子站在這裏的,那确實是我站錯了位置。可你是嗎?”
羅蔚然沉默了一會兒後搖了搖頭:“除了二師兄之外,誰有曾真真正正的站在萬劍堂弟子的身份上做過事?大師兄創立了一氣觀之後和萬劍堂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我進入大内侍衛處之後更是和萬劍堂沒了糾葛。至于你……你什麽時候有過自己是萬劍堂弟子的覺悟?不過……剛才那句話确實是我矯情了,既然你已經站在我的對面,我又何必再問你會不會站過來。”
項青牛卻一本正經的問:“你過來不過來?”
羅蔚然愣住,然後哈哈大笑起來,笑的那麽暢快:“你果然還是我的小師弟,這麽多年其實沒有一點改變的小師弟,一直天真着的小師弟……”
羅蔚然笑夠了,笑到眼淚都流出來問:“你會出手殺我?”
項青牛再次搖了搖頭:“不會”
羅蔚然冷聲道:“那你走吧,因爲一旦動手,我就會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