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走到馬車前,将上面蓋着的帆布掀開。黑黝黝的鋼鐵猛獸就老老實實的趴伏在那裏,看起來一點危險都沒有。即便是黑旗軍的将領們也不是每個人都對火器有所了解,朱雀山的火器工坊現在依然戒備森嚴。
方解走到近前看了看,面前這個鋼鐵猛獸就那麽安安靜靜的在那裏,它和方解印象裏的火炮基本上沒有任何區别,這種東西在前世的電視劇電影裏經常看到。但從大胡子的描述來看,這個家夥的威力要遠比所謂的紅衣大炮要強大。
這種火炮居然有兩種炮彈,這超出了方解的認知。
“帶來多少炮彈?”
方解問。
貨通天下行的掌櫃翻譯了一遍,大胡子連忙回答道:“穿透力強的炮彈帶了六十顆,爆炸威力強的炮彈帶了八十顆。羅斯公國産的炮彈和奧普魯帝國的火炮也可以配用,但奧普魯帝國的人不允許我們這樣做。他們說,奧普魯帝國的火炮用羅斯公國的炮彈是一種侮辱。”
“試射兩顆,一種一顆。”
方解吩咐,他才懶得理會大胡子語氣中的不滿。不過聽語氣就知道,羅斯公國的人對那個奧普魯帝國也極爲厭惡。
大胡子和剩下的那個羅斯公國留着小胡子的洋人連忙操作起來,這種火炮需要至少三個人才能順利操作,兩個人就顯得有些手忙腳亂。這次他們本來來了七個人,其中四個在昨夜裏被方解的火刀斬了,小隊長在方解的書房裏被劈成了兩片。
大胡子小胡子兩個人忙了一身汗,才将火炮校準好,然後取出一顆炮彈入膛,用木塞頂進去,調整好之後瞄準了一座在校場上臨時搭建起來的屋子,随着一聲轟鳴,炮彈變成了一顆巨大的火球飛了出去,但或許是因爲大胡子比較緊張,又或是不熟練,這一炮竟是打歪了,在那間屋子旁邊轟出來一個坑。
這是那顆爆炸威力很強的炮彈,落地之後炸開,這炮彈炸開之後如煙花般絢爛,無數的火星向四外激射。方解看的心神一震,這種威力的火炮,前世近代的紅衣大炮完全無法相比,如果是落在人群裏,死傷必然慘重。
也不知道奧普魯帝國怎麽能将炮彈研制成這樣,按科技角度來說已經超過大隋太多太多。方解心裏忍不住有些發寒,當一個文明發展到一定地步之後,必然會向落後的文明侵略。若不是隔着一片大海,中間還隔着一個愛琴帝國,奧普魯帝國或許已經開始準備探索大洋另一側的陸地了。
不過,現在奧普魯帝國似乎已經在醞釀這件事了。或許這個強大的帝國已經在大洋彼岸沒有對手,而往往這樣的帝國都會有一位雄心勃勃的君主……
方解忍不住搖了搖頭,忽然發現自己或許處在一個比以往認知更複雜的時代。
第一炮打歪了,大胡子的臉不由自主的紅了一下,他和小胡子兩個人連忙重新校準,然後射出了第二顆炮彈。這顆穿透力強的炮彈精準的命中那間屋子,在前排牆壁上撞出來一個洞之後才炸響,将簡陋的屋子掀翻。
方解身後的親兵和随從發出一聲驚呼,臉上都變了顔色。沫凝脂和沉傾扇等人的臉色也很凝重,不由自主的看向方解。
“陳孝儒!”
方解忽然叫了一聲,陳孝儒連忙跑過來:“大将軍有什麽吩咐?!”
“派得力人手,走水路,兩種炮彈各帶十顆送回朱雀山,交給火器工坊的人。另外,讓骁騎校用最快的速度把安德魯帶來!”
“喏!”
陳孝儒見方解臉上神色凝重,不敢耽擱,立刻派人去執行。
“我問你,這次你們帶來多少火炮?”
方解轉身問大胡子。
大胡子回答道:“尊貴的大人,我們這次帶來了十四門火炮,大部分都在大理城中。在其他各城都分派了一門火炮,目的是爲了轟殺敵方主将……”
他看了看方解的臉色繼續說道:“因爲南燕的皇帝說,在中原有很多比法師還要強大的人,他們靠一個人的能力就能扭轉一場戰争。敵方不知道我們有火炮,出其不意的話或許能殺死敵方的主将,那樣一來,戰争勝利就會變得輕易起來。”
大胡子本來對南燕皇帝的話不相信,但昨晚看到方解手裏那條火龍之後不得不信。
“奧普魯帝國來人了嗎?”
方解又問。
“沒有吧……”
大胡子不确定的說道:“我們這支隊伍也不是來自一個地方,我們這批人是羅斯大公生前的侍衛,羅斯大公被刺殺之後,我們的地位再也沒有以前那樣尊貴了。奧普魯帝國派來的那個将軍,讓我們帶着火炮來中原,另外的人中有些是身上背着人命案子的傭兵,并不都是羅斯公國的士兵。”
“奧普魯帝國的人看不起羅斯公國的士兵,說他們是戰場上的鴨子,連跑起來都那麽笨拙醜陋……”
“怎麽看?”
方解回頭問沉傾扇。
沉傾扇搖了搖頭:“第一顆炮彈的威力太大,炸開後的範圍也很大,從炮彈射出去到落在那個地方,時間很短。對于不了解火器的修行者來說,如果躲避不及時,或是輕敵以爲可以擋住而不躲閃的話……即便是九品的修行者隻怕也擋不住一顆炮彈的威力。這和修行之力完全不同,瞬間爆發出來的力度很大。”
方解嗯了一聲,心情變得更沉重起來。
……
……
如果不是因爲知道了方解在定遠城,慶元城城主付正南也不會讓人帶着火炮夜襲。慕容恥得到這些火炮之後,分發給慶元城和封平城各一門,這兩座大城是南燕北方的門戶,因爲慕容恥不知道方解先打慶元城還是封平城,所以才會分出來兩門。
按照慕容恥的吩咐,這門火炮是用在最關鍵的時候。他以爲方解不知道南燕軍隊有這樣威力強大的火器,準備在戰場上偷襲,用火炮轟殺黑旗軍的主将。不得不說,如果方解不知道這消息的話,慕容恥這樣的布置很有效果。
付正南是想用這火炮轟開定遠城的城門,然後攻進去。沒想到才過了金水河,就被方解把夜襲的隊伍殺了一個支離破碎。
從表面上來看,火炮和大修行者施展出來的攻擊威力上似乎沒有什麽太大區别。當初方解初到長安城的時候,他見過鶴唳道人一指将堅硬的官道轟出來一個深坑,能讓黃牛落進去。現在看炮彈的威力比這一指的威力還要大些,因爲那一指的攻擊力在一點,而炮彈炸開後的威力在一片。穿透力,或許不如那一指。但威力,那一指不如炮彈。
毫無疑問,修行者的攻擊更靈活。但隻要是修行者,就一定會影響天地元氣的變化,所以對手能提前做出預判。發現天地元氣改變之後,自然是有大殺招出手。但火炮不會改變天地元氣,而且比一般的修行者更加遠程。
這個世上隻有一個萬星辰,可以一劍七百裏。
這個世上也隻有一個大輪明王,可以金剛不壞。
一般的修行者,在面對突入起來的炮彈的時候,極有可能吃虧。方解推算了一下,奧普魯生産的火炮射程比抛石車雖然遠不了多少,大約在二裏左右,威力不足以重創通明境的修行者,可整個中原有多少通明境的修行者?
“你也不用太擔心了……”
完顔雲殊不太懂修行者的事,但她也有自己的看法:“火炮的威力雖然很大,但畢竟是死物,沒有人操作就不能發揮威力。相對來說,修行者要靈活的多。想要避開火炮并不難,難不成還要直面沖上去?”
方解搖了搖頭:“話雖然如此,但這隻是一門火炮,如果真的有一個強大的帝國派出軍隊入侵中原,那麽以中原的軍隊很難正面抗衡,就算是大隋在鼎盛時期号稱百戰不敗的精銳戰兵,也會吃大虧。所以面對這樣強大的軍隊,修行者就會被強行牽扯進戰争中……火炮是死的,損失一些敵國可以承受。但修行者的損失……短時間内難以挽回。一個天資不錯的修行者,要想進入九品沒有幾十年也難以成功。”
“而絕大部分的修行者,都止步在九品之下。這個世界上天賦驚人的修行者畢竟是少數,傾扇可以一朝悟道而入九品,小腰可以在極境中爆發而入九品,但她們這樣的人,整個中原有幾人?”
“一旦開戰,尋常軍隊不是敵人的對手,就隻能靠修行者來應對。到時候就算敵人的損失更大,可敵人損失的不過是火器而已,可以再造。但修行者呢?”
“你想的太多了。”
沫凝脂倒是對這些事不怎麽在意:“這樣不累?隻不過是有些洋人來了,未見得就真的會引來一場戰争。”
方解搖了搖頭,他知道這樣的戰争是不可避免的。
“如果不是有這個意圖,奧普魯帝國的人不會刺殺羅斯大公然後直接和東楚皇帝打交道。隻不過東楚皇帝不太信任這些人也不太信任火炮的威力,所以才會把這些人送到南燕,他是想看看,洋人的東西到底能不能有很大作用。”
“如果慕容恥用洋人的東西擊敗了我,那麽東楚皇帝肯定會大爲高興。接下來,他就會邀請奧普魯帝國的軍隊和東楚軍隊聯手進攻大隋……”
方解眉頭皺的越來越緊,因爲他越發清晰的感覺到自己可能将趕上一個混亂的時代,就如同前世近代那灰暗血腥的時期一樣,或許,要更加慘烈。
……
……
江南
通古書院
羅屠站在斷塔外面,看着自己的手怔怔出神。他的臉色看起來很平靜,但若是有人靠近他的話,就會發現他眸子裏那種興奮的光芒如此濃烈。斷塔裏,一個獨臂的老人看着他忍不住點了點頭:“你的天賦比我預想的還要好……隻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就已經登堂入室,領悟了老夫刀意中的三分。”
“師父,我練刀之前,有九品修爲,現在境界可有提升?”
他問。
獨臂老人道:“還是九品。”
羅屠愣住,顯然有些不相信。
“不過,以你現在的修爲,九品之下當無敵手。你底子本來就不錯,再加上領悟了三分刀意,能有現在的進境是情理之中。從九品入通明境,沒有大機緣極難,不然這世上爲什麽絕大部分修行者都止步在九品之下?”
“需要什麽機緣?”
羅屠問。
“你接下來就是需要沉澱了,當你的内勁磅礴到一定地步,那機緣說不定就來了。除非找到辦法增強一倍以上的内勁,不然你想入通明境,沒有可能。”
“增強一倍以上的内勁就能入通明境了嗎?”
羅屠喃喃了一句,忽然笑了笑。
很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