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一章雨變刀
雨一直在下,以至于看起來整個世界都有些灰蒙蒙的。因爲雨點太過細密,所以視線很不好。骁騎校的暗哨和其他戒備的人一直在村口,密集的戒備下除非是絕頂的大高手不然很難避開他們。
可就在這樣嚴密的防衛下,有一群人穿透了雨幕走進了村子。他們就好像透明人一樣,在雨中繞過了那些訓練有素的骁騎校,然後躍上院牆,在屋頂上和牆壁上行走。雨幕給了他們最佳的遮掩,而同樣給了他們一些麻煩。
雖然他們可以通過從小就艱苦訓練的成就,讓自己變成透明人一樣避開警衛的視線,但地上都是雨水,他們的腳步還是會引起骁騎校的注意。所以他們選擇在屋頂上行走,而他們自幼就開始的輕功訓練,讓他們的身子輕飄飄的幾乎不會發出任何響動。
其實,這些中的高手,即便走在水窪上,也不會有明顯的變化。
其中爲首的那個人,就是這樣明目張膽的在一個骁騎校身邊擦身而過。這個骁騎校或許是感受到了什麽,往四周看了看卻什麽都沒有發現。
爲首的人行走的時候用腳尖着地,踩在水窪上的時候,水面會蕩起一圈極小的波紋,可是,這波紋和雨點落下來打在水面上幾乎沒有任何差别。所以即便骁騎校看到了,也不會認爲那是有人在經過。
如果有人可以看到他們的話,就會詫異的發現,這些近乎透明的人,其中幾個還背着人。
他們就這樣輕易的避開了骁騎校的布防,出現在這個小鎮子的大街上。爲首的人在無人處露出了身形,他将身上的袍子掀開,露出一張沉穩成熟的男子面容。那雙眼睛,就好像野獸之瞳一樣透着冷冽。
這不是他帶隊第一次執行任務了,以往他沒有這樣小心翼翼過。因爲他知道今天要刺殺的人是誰,這個人,在中原有着很大的名氣,手下高手濟濟,而且其本身的修爲也足夠在江湖上橫行無忌。
所以他告訴自己,一定要謹慎。
最主要的是,這一次,是他的隊伍和另一批人第一次合作。對于來自大洋另一邊的那幾個人,雖然他不信任,可是在合作的時候,他必須讓自己抛開偏見。那幾個人在鎮子外面,也确實展現出了一些和中原江湖中人截然不同的修爲方式,看起來有些光怪陸離。
因爲他本身的職位緣故,所以對這幾個大洋另一側的人他始終保持着戒備。或是出于這麽多年來必須獨立思考的緣故,他總覺得讓這些人參與進來不是一件好事。可上面的命令如此,身爲一名軍人他必須服從,哪怕,他并不是普通意義上的軍人。
觀察了一下地形之後,他用袍子再次遮擋住全身。于是,他再一次消失在雨幕之中。
而那幾個需要被人背着進入村子的人,他們在距離方解所在的庭院百米外停住,讓背着他們的人将自己放下,然後他們呈一個奇怪的陣型圍着那個院子。如果從天空中往下看的話,将這幾個人所在的位置用直線連接起來,是一個極标準的六芒星。
他們身上也披着那件很神奇的袍子,但他們顯然對那些同伴并不如何在意。因爲身份的高貴,他們這幾個人已經習慣了發号施令。在他們的地盤,他們的身份決定了他們會比普通人高貴的多。
這些人,手裏都拿着一根奇形怪狀的棍子,此時這棍子,藏在袍子下面所以沒有人看到。
将他們六個人放下之後,其他人開始往方解所在庭院那邊移動。他們移動的很小心,每一步都很慢,尋找着雨點落地的那一瞬間,他們才會把腳尖放下去。看起來,那麽渾然自如,沒有一點違逆自然反應的表現。
半個時辰之後,包括那六個在屋頂上的人,大約有四十名這樣神秘的來客将方解所在的院子圍住。
他們在等待着,等着那個帶領他們完成了無數次任務的首領下達命令。
……
……
方解的腦海裏還一直在思索着關于那個黑影的事,這樣的排除法他已經不止一次的用過,但他依然沒有放棄。每一次認認真真的去思索,都會找到一些細節上的不同。這樣的排除法用的次數多了之後,有可能和那個黑影相關的人其實已經逐漸在他腦海裏形成了一個脈絡。
順着這脈絡,方解能清晰的找到自己和他們之間有什麽交集。
思考,并不是簡簡單單的去想。思考分爲很多方式,其中大部分人都掌握的一種叫做胡思亂想。而真正的思考者,則會用很多種方式将自己的思維歸類,讓自己的思維在沿着正确的方向前進。
這樣一來,腦海中就會出現很多清晰的畫面。
就這樣過了很久,方解從思緒中将注意力收回來,他看了看外面,門口處當值的骁騎校手握着橫刀刀柄在來回行走着,雨水打在他們身上有一層薄薄的霧氣。這是因爲雨點落在人身上之後,雨點震開,變成了更細密的水珠兒,細密到如霧氣一樣。
這本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可方解不知道爲什麽多注意了好一會兒。
他的眼神裏似乎閃過一絲不一樣的東西,但很快就消失不見。他轉身,走進屋子裏後在那幾個女人面前停下來,壓低聲音笑着說了幾句什麽。看起來很輕松,好像是聊着什麽家常話。
出現在院牆上的刺客首領看着院子裏的布置和屋子裏那些說笑着的人,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在他看來,到了這一刻,似乎那些人已經都是死人了。
然後,他把手往前指了指。
熟悉他的部下一直盯着他所在的方位,他們經曆過特殊的嚴格的訓練,這件能隐藏身形的袍子他們再熟悉不過,所以别人看不到他們,他們卻能輕易的找到同伴的位置。
看到首領指向院子裏,他們随即明白,到時候了。
十幾個刺客從院牆上輕飄飄的落下,如落下的雨滴一樣自然。然後,他們呈扇形朝着屋子那邊移動,腳步很慢,每一步下腳的地方都經過慎重的選擇,務求不會被人看到有什麽異樣。
他們分作前後兩層,後面的人是倒退着行進的,随時準備應付同伴身後有可能出現的危險。這些人,配合默契,訓練有素。
屋檐上落下來的雨滴總是比正常從天空中落下的雨滴要大許多,看起來也密集一些,就好像一串串的珠簾。但這珠簾卻好像是一個隔斷,屋子裏是一個世界,屋子外面是一個世界,如果那些刺客可以在屋子外面的世界隐去行迹,那麽在屋子裏呢?
他們不能
這樣能遮擋住自己的衣服,他們每個人有六七套之多,适應各種環境。可是,他們沒有辦法做到在别人不發現的情況下換衣服,所以,他們沒有辦法走進屋子裏殺人。所以,他們隻能等。
他們的運氣不錯,方解和那幾個女人交談了一會兒之後,轉身走到門口招呼一個骁騎校,吩咐他準備飯菜。這個骁騎校跑過來的時候還差一點撞到一個刺客,這刺客靈巧的避閃了一下。
“傻”
方解忽然說了一個字,然後嘴角詭異的勾起一抹弧度。
他已經在門口了,那些刺客與他近在咫尺。這是最好的時機,已經有刺客将内勁凝集起來,準備發動突襲。距離方解最近的那個刺客才準備出手的時候,忽然聽到方解說了一個傻字,所以他愣了一下。
然後,一道血線在雨幕中出現。
“很漂亮的手段”
方解微笑着說道。
這句話說完,院子裏就好像在雨中燃放起赤色的煙火一樣,不斷有血霧爆開,在雨中,那血花綻放的畫面帶着一種别樣的冷酷美感。那些明明可以隐藏住身形的刺客,幾乎在同時被一種他們察覺不到的修行之力絞碎。院子裏的積水,被染紅了一片一片。
他們應該才是無形的,不對嗎?
可是,他們就這樣被無形的東西殺死了。
站在院牆上的刺客首領眼神猛的一變,手下意識的握緊。
……
……
方解伸手從面前一灘血上扯下來一件東西,随即一具屍體出現在衆人面前。他将這件能隐去行迹的袍子拿在手裏仔細看了看,然後忍不住贊了一聲:“能将雨色繪制的如此逼真,穿上它站在雨中确實難以分辨。但既然這是你們的殺人手段,爲什麽你們就不能做的更聰明些?”
雨水打在人身上,會有一層細密的水珠反彈起來,就好像霧氣一樣。
方解剛才有些失神的時候,看到骁騎校在雨中來回巡邏走動時候,身上雨水反彈起來的霧氣,他并沒有多想什麽。可是就在這時候,他發現有些不一樣的東西。在有些沒有人的地方,也有這樣的霧氣出現。
“殺!”
刺客首領忽然發出一聲怒吼,他從院牆上一躍而下,朝着方解所在的位置電一樣沖了過去,在距離方解十幾米外他的雙拳猛的向外擠出,如撞鍾一樣的姿勢,随即兩股暴烈的内勁長江大河一樣朝着方解轟了過去。
嘭!
一聲悶響
刺客首領的身子被一股龐大的力量撞的倒飛了出去,還沒有落地的時候就被那個硬碰硬一拳砸飛了他的黑袍少年抓住,然後他被那少年單臂高高舉起。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身子就被狠狠的砸在地上,然後一隻腳踩在他的後背上,嘭的一聲,他的身子被狠狠的鑲嵌進青石闆地面中。
“你們可以模仿雨幕,卻忘了自己不是透明的。這樣低級的錯誤,難道你們以往也犯過?自信有時候可以讓人忽略細節,而細節有時候才是成敗的關鍵。”
方解淡淡說了一句。
與此同時,閉上眼的沐小腰手指向一個方向,就有一道劍氣掠過,沒多久,院子四周的幾十個刺客就被沉傾扇的劍意掃斷。
方解知道自己腳下踩着的人沒死,因爲他沒下殺手。這些刺客的手段和中原江湖客有極大的不同,他想知道是誰派來的。
一場刺殺,就這樣因爲細節上的失敗而失敗。
等等!
還沒有結束!
房頂上,那六個一動不動的人忽然開始同時低低的吟唱,然後他們将袍子裏藏着的棍子取出來,鑲嵌在棍子上的奇形怪狀的石頭開始發出微弱的光芒。
于是,雨變了。
雨不再是雨,而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