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章真的不會用劍
鐵甲将軍離去之後,窦雙房撲通一聲跪下來嘭嘭嘭的磕了幾個頭,額頭立刻就破了皮,青石闆的地面上染了血迹,雖然不多,但觸目驚心。
“奴婢死罪!”
他一邊磕頭一邊哭,淚如雨下。
小皇帝緩緩的舒了口氣,有些不解:“你有什麽死罪?”
“主子受辱,奴婢卻一點辦法都沒有!賊子猖狂,奴婢本應赴死以報皇恩,可奴婢卻什麽都做不了,奴婢心裏疼啊。”
“起來吧”
小皇帝心裏一暖,俯身拉了窦雙房一把:“這又豈是你的過錯?若是大隋還如以前那樣強大,宮裏還如以前那樣高手如雲,老院長也還在……誰敢在這太極宮裏放肆?可現在老院長走了,大内侍衛處名存實亡,你手裏的錦衣校殘缺不全,演武院裏的教授們損失慘重……能用的人,沒幾個。”
“國有巨寇,當殺之!”
窦雙房哭泣道:“奴婢回去之後,就派人暗中聯絡江湖上的高手。”
“這件事……先放一放吧。”
小皇帝無力的擺了擺手:“有些事你不知道,朕也不能告訴你,此事太大,大到關乎大隋存亡。等等吧,等以後時機到了朕再告訴你到底怎麽回事。這個人朕信不過可朕還得用,他曾經爲大隋立下過無人可以相比的功勞,所以朕也不能不敬他,隻要他心思還幹淨着,就算是跋扈些朕也忍了。”
“可是奴婢不能忍啊……看着主子被人羞辱,奴婢心裏就跟刀子割着一樣的疼。這樣的人在朝廷裏,終究是禍端。”
“不用再說了。”
小皇帝似乎不想在這件事上糾纏,想了想吩咐道:“派人收拾下,從今兒開始朕要搬到暢春園穹廬裏去,所有朝事,皆交由大将軍處理就是了。朕要在穹廬讀書,整理先帝遺物,不想被人打擾。”
窦雙房心裏一震,不知道爲什麽陛下竟是會有這種心思!
這是已經放棄了?
怎麽能放棄?
窦雙房剛要張嘴勸說,小皇帝有些頹然的擺了擺手:“去安排吧,另外……朕一會兒去太後那裏,會勸說太後跟朕一起去暢春園。還有,暢春園裏不留禁軍,一個也不要,你帶着錦衣校戍衛就足夠了。”
“陛下!”
窦雙房張了張嘴,卻被小皇帝的視線阻止:“朕意已決,不必再勸了。”
“那……方解那邊呢?”
窦雙房追問。
“撲虎已經随紅袖招南下,方解……”
皇帝苦苦笑了笑:“十之**,這世上很快再無方解此人了。”
窦雙房怔住,臉色變幻不停。
“朕本打算着予方解一些好處,紅袖招和他關系密切,朕讓談清歌帶紅袖招南下,是爲了施恩。方解見到故人同來,也會明白朕的心思。可撲虎跟着一塊去了,這施恩就變成了要挾……”
窦雙房自然明白,撲虎跟着去了,紅袖招就成了撲虎手裏的牌,方解就好像被攥住了什麽一樣,好好的施恩就變了味道。當初方解在羅耀左前衛的時候,方解尚且不給羅耀面子。如今對一個根本不熟悉的撲虎,方解又怎麽可能示弱?
隻怕撲虎帶着紅袖招到了雍州之後,火藥味立刻就能彌漫出來。
“錦衣校接管大内侍衛處……尚且還有幾個供奉在。”
窦雙房低低的說了一句。
小皇帝眉頭微微皺了皺,沒有答話。
窦雙房見皇帝沒有立刻否了自己的話,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奴婢會做的小心些,大将軍修爲逆天,這個撲虎的修爲雖然也極高,但不至無人可敵。待隊伍快到雍州的時候,奴婢使人殺了他,然後嫁禍給方解……”
小皇帝眼神一亮。
窦雙房最會察言觀色,知道小皇帝已經動了心:“陛下放心,奴婢不會在京城附近動手,等到了西南,做了這件事之後任誰也想不到是奴婢派人去的。大将軍若是知道了,十之**也會想到是方解做的,畢竟撲虎帶着紅袖招已經觸怒了方解。撲虎若死,大将軍必然震怒,到時候鐵甲軍出征,隻要離開了長安城,然後城門皆閉,再想進來就難了。”
“朕沒有聽到你說什麽。”
小皇帝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朕今日就要搬到暢春園穹廬,整理先帝遺物了,朝事不問……”
窦雙房立刻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奴婢明白,這件事陛下不知情……即便将來大将軍有所察覺,這也是奴婢私底下擅做主張!”
“嗯”
小皇帝點了點頭,看了一眼窗外喃喃道:“之前大将軍臨走的時候說了一句什麽來着……做皇帝的,爲了維持帝位,其實做什麽都沒錯。”
……
……
項青牛蹲雍州城城牆垛子上看着外面,就好像一支肥碩的大鳥一樣。雍州城牆高達四丈,蹲在城牆垛子上他也不怕掉下去,要是換做一般人早就眼暈的受不了了。不過從這個高度這個角度看城外,确實有些新奇。
“你說這次皇帝會封賞你什麽好東西?”
他問站在一邊的方解。
“不知道。”
“你想要什麽?”
項青牛再問。
“承認”
方解回答。
“承認?”
項青牛想了一會兒點了點頭:“是啊……黑旗軍現在的位置很尴尬,所以需要承認,朝廷的承認。從黃陽道千裏迢迢的帶兵過來,打南燕,打纥人,黑旗軍損失也不算小,要的隻是一個名正言順的地位。各地其實都已經不再受朝廷之令,但依然頂着大隋的官位,隻因爲這樣做好處多多。黑旗軍想要在西南立足,最需要的就是一個承認。”
“即便大隋亂了,可有朝廷的承認和沒有是兩碼事。黑旗軍是先帝在西北所建,可爲了自保我帶兵在西北周旋,說我是反賊也亦無不可。我可以是反賊,但我手下将士們不能是反賊。”
方解語氣緩慢的說道:“他們爲大隋立過功,流過血。”
項青牛沉默了一會兒:“可大隋還堅持的下去嗎?”
“那是以後的事。”
方解道:“我現在需要名正言順,我不管大隋以後會如何,我都會在西南停留很長時間,這段時間我最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隻要朝廷給我,我就能在西南站穩。雖然這次南下,是西南四道總督聯名請我,可這種事本來就沒有什麽證據,都在一句話之間反轉。可朝廷若是有旨意下來,不管我做什麽都能理直氣壯。”
“你想做什麽?”
項青牛繼續問。
“想很多事”
方解指了指城南:“我殺了幾十萬纥人,纥人記恨我,我要是想在西南立足,就得讓纥人連記恨我都不敢。而且我還答應了大犬一件事……答應了就要做到。”
他回頭看向站在遠處的大犬:“大犬,還記得我大營過你什麽嗎?”
坐在城牆上撕咬着一條兔腿的大犬愣了一下,跳下來一邊走一邊問:“大将軍答應我的比較多,比如帶我吃肉帶我逛青樓什麽的,太多了記不住……就記得好像一樣都沒落實呢。”
方解噗的一聲笑了:“這件事最大,我答應你了,就肯定要去做。”
“哪件?”
大犬問。
“做皇帝。”
方解淡淡道:“南燕那個僞皇帝慕容恥搶了你的東西,我早晚是要幫你拿回來的。南燕雖然不大,但畢竟還是個國……按道理本該将西南四道都還給你才對,可暫時條件還不成熟,那就先把燕國滅了吧,你想好給自己弄個什麽霸氣的年号了嗎?”
“啊?!”
大犬張大了嘴巴,吧嗒一聲,手裏的兔腿掉在地上。
“還是……還是算了吧”
大犬愣了好一會兒,使勁搖了搖頭腦袋:“你看我現在是做皇帝的材料嗎?”
“是”
方解拍了拍大犬的肩膀,然後一把摟着他肩膀指着城外說道:“做過太子的人哪兒能沒有帝王志氣,你本來就是皇族,旁的地方不好說,可南燕那南北千裏的江山終究還是你的。等以後機會到了,我在把西南四道還給你,這樣你對你先人也有個交待。”
“我早已經忘了這些。”
大犬有些失神的回答。
“你可以忘,但我不能忘。”
方解笑的很燦爛:“什麽時候我累了,就跑去大理城,住在你的皇宮裏,調戲調戲你的宮女,釣你禦花園池子裏的金魚,這日子想想就舒服……”
大犬看了方解一眼,眼神有些閃爍:“還是算了吧,現在的日子挺好,踏實。”
“對了”
方解忽然想到一件事:“你還有個弟弟是吧,回頭想想給你弟弟封個什麽王……你是商國太子,”
大犬的嘴角微微抽了抽,沒回答。
……
……
“你會用劍?”
騎着老黃牛的撲虎似乎有些無聊,一邊逗弄着老黃牛一邊問談清歌。後者在擦劍,用一塊潔白的手帕很仔細認真的在擦。
“會?還是不會?”
談清歌微微愣了一下。
“我問你,還是你問我?”
撲虎笑了笑。
“那……應該是不會吧。”
談清歌回答:“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每次去藏書樓給老先生送花生,他都說我笨,怎麽還不會用劍。可他隻是丢給我一柄劍,什麽也沒說過,我隻好自己回去耍……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
“這倒是奇了。”
撲虎想了想:“你刺一劍我瞧瞧?”
談清歌搖了搖頭:“不……夥夫說,劍是兇器,不能随便出。”
“那你還帶劍?”
“劍是老先生送的,不能不帶。夥夫說,你要是必須帶劍,那就穿一身讀書人的衣服,然後挂着劍,别人就不會難爲你了。因爲大家都知道書生帶劍隻是裝飾,沒人會以爲你那劍是兵器。夥夫說,這樣别人就不會打你,你也就不用挨打了。我想了想這辦法不錯,于是就撿了一身演武院學生丢了不要的衣服,洗了洗一直穿着……好像已經有幾年了。”
“啊?”
撲虎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搖了搖頭:“看來你真的不會用劍。”
談清歌嗯了一聲:“我真的不會用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