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四章雍州慶之江北羅屠雍州城外,超過一千六百名雍州兵被纥族人驅使的虎豹豺狼吞噬,不久之前他們才剛剛品嘗過勝利的喜悅,才剛剛殺出一腔豪情,可轉瞬之間,野獸的獠牙就将他們的身體和靈魂都撕成了碎片。這是一支龐大的野獸大軍,無法統計數量,好不容易退回雍州城的徐慶之進了門就直奔城牆上,用千裏眼往外面觀看,這個時候他手下的人馬已經完全被淹沒,連旗幟都看不到了。野獸的沸騰中,隐隐約約能看到不時被跑起來的屍首,殘缺不全。他的嘴角微微抽搐着,握着千裏眼的手也在發顫。在野獸大軍的最後面,至少有二百頭大象并排而行,這些大象就像是野獸大軍的指揮官,那些野獸被它們驅趕着不斷的向前。而坐在大象身上垂着号角的纥人,則是指揮官的大腦。“幾十年前……”站在徐慶之身邊的平商道總督駱秋歎息了一聲:“大隋南征大軍擊敗了商**隊之後,長驅直入,也遭遇了纥人控制着的野獸軍隊。那是大隋軍隊南下以來損失不算最大卻最讓人記憶深刻的一次,至少一萬名士兵喪命……已經三十年過去了,我都快忘了纥人還有這樣的手段。”徐慶之放下千裏眼,搖了搖頭:“可我們現在沒有當時的兵力。”身爲将軍,他自然很清楚的知道那段曆史。當時大隋南征軍連戰連捷士氣如虹,在長江岸邊擊敗了商國的主力之後,就幾乎沒有遇到什麽抵抗。就在那樣的情況下,纥人的野獸大軍給了隋軍當頭一棒。至少一萬名精銳的戰兵被野獸吞噬,損失慘重。後來是靠着數量龐大的箭陣,以漫天火雨再加上威力強大的弩車将野獸大軍打亂,又将裝扮成了怪獸模樣的戰車推着往前行進,将野獸吓得連連後退。可那場戰争,動用了超過四萬人的箭陣,都算上投入的兵力超過了八萬人。還打造了大量的戰車,準備了足足一個月才将纥人徹底擊敗。可是現在,雍州城裏的弓箭手都算上也勉強隻有萬餘人罷了,論素質也不能和當時的大隋南征軍相比。幸好的事,現在換做他們守城而纥人攻城了。野獸大軍再強悍,也不可能爬得上高大的雍州城。“還是不要再出城作戰了。”雖然不懂什麽軍務,但駱秋也知道在纥人這樣變态的軍隊面前,雍州兵沒有任何勝算。現在雍州兵總計兵力也就兩萬多人,用于守城還不算捉襟見肘。可一旦出城作戰的話,這兩萬人毫無意義。“我擔心的是……”徐慶之有些怅然的說道:“久困之後,士兵們的士氣會低落。本來這次出城夜襲,大勝而回,士兵們的鬥志都被激發了出來。沒想到纥人後續的大隊人馬來的這般快,我再想退回來的時候已經晚了。”他沒有将這次戰敗的責任推到士兵們身上,而是歸于自己。雖然這次戰敗的主要原因,還是因爲郡兵對他将令執行的太過拖沓的緣故。郡兵們因爲貪圖纥人身上的東西,徐慶之連續催促了數次隊伍才勉強集結起來。可這個時候,士兵們身上挂滿了戰利品,後撤的速度并不快。即便如此,徐慶之也知道其實錯還在自己身上。爲将者在那個時候應該更有魄力一些,對于不執行軍令的士兵立刻懲處,其他人就不會一樣的拖拖拉拉。再說……士兵們都已經戰死了,他怎麽忍心将過錯推到死人身上?而且,那還是一群連屍首都沒有留下的死人。“等待援兵吧。”駱秋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北邊來的飛鴿傳書,黑旗軍将軍方解帶着數萬精騎已經到了南徽道,估摸着最慢再有半個月也就到雍州了。他帶來的都是騎兵,最适合出城作戰。外面的纥人再如何強悍野蠻,也不需要咱們再頭疼。”徐慶之愣了一下,沒有說話。他明白駱秋的意思,方解帶來的都是騎兵,肯定不能用于守城。而方解沒帶步兵,也正是說明此人沒有據守雍州不出的打算。可外面是數以萬計的野獸,騎兵就算再精銳還能有什麽用?在那些兇悍的野獸面前,戰馬隻能瑟瑟發抖!“有件事……”駱秋猶豫了一下後說道:“一直想和你商量,又不知道如何開口……本來這雍州城的戍衛之責交給你我是極放心的,畢竟你是跟着我多年的老人了,對你的能力我也心知肚明。你領兵之後,兢兢業業,未曾有一點做錯,我心裏更是踏實……”“我明白。”徐慶之臉色微微變了變,然後笑了笑,有些苦澀:“方将軍到了之後,指揮權我會交出來。雍州爲重,卑職不是不明事理的人。”駱秋臉色一喜,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君子大器,我最看重的正是你這一點。不過你放心,不管最後的結果是什麽,是你的早晚還都是你的,明白嗎?”徐慶之嗯了一聲,沒人看到他攥緊的拳頭手背上青筋畢露。…………江北道火狐城朝廷大軍已經連敗七場,小屠夫羅小屠帶着雍軍日日猛攻,朝廷大軍中的将領無人可擋,這個人爲人冷酷桀骜,但卻有真才實學,本身的武藝又極出衆,到了戰場上就變成了一頭兇獸一樣,令他的敵人膽寒。前陣子羅耀将大軍的指揮權交給他,然後獨自一人去了龐霸大營。羅小屠知道羅耀去做什麽了,現在整個雍軍中隻有他和那個神秘的莫将軍知道羅耀的修爲。就在羅耀離開大營之前,羅小屠還隻是以爲雍王是一個九品極緻的武者,刀槍不入,可也僅此而已。他沒有想到,雍王羅耀的修爲竟然已經達到了一個他無法看到的高度。那天,羅耀隻是随手施展出來的幾個手段,就讓他驚爲天人。也正是那個時候他才明白,自己曾經以爲自己很接近羅耀的想法是多麽的幼稚。萬星辰一劍七百裏那日,羅耀隔絕了自己,所以當時大營裏的人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還以爲那光芒是什麽奇相。不過正因爲羅耀将實力展現出來,他知道羅耀對自己要真正的重用了。這幾天他帶着軍隊不斷的對朝廷人馬施壓,已經将朝廷大軍逼迫到了火狐城以北。朝廷兩位久經沙場的大将軍許孝恭和劉恩靜,竟是落了下風。一大早,羅小屠就帶着百十個親兵從大營裏出來,直接朝着隋軍大營的方向而去。他沒有知會其他将領,隻這膽魄就少有人及。其他幾個将領知道的時候,他已經帶着人穿過了火狐城廢墟。兩軍相隔大約二十裏,火狐城北邊就是一馬平川無險可依,因爲中間隔着一片廢墟,羅小屠派出去的斥候接連遭到埋伏在火狐城廢墟裏的隋軍高手伏殺,所以對隋軍的情況掌握的不多。一行人沒有選擇避開火狐城廢墟,而是直接闖了進去。羅小屠知道這片廢墟了肯定埋伏了不少高手,卻并不在意。進入廢墟之後不久,就有一支冷箭從暗處射了出來直奔羅小屠的面門,羅小屠等那箭快到身前的時候才擡手接住,然後随手抛回去将埋伏着的隋軍斥候射死,屍體從一道斷牆上跌落下來,砸起來一片塵灰。一路向北穿過廢墟,羅小屠信手殺人,至少殺了超過二十個武藝不俗的隋軍斥候,其中還包括一個七品以上的修行者。穿過廢墟之後,羅小屠縱馬加速,竟是不避不閃的直接到了隋軍大營外面幾百米外,就這樣勒住戰馬,舉起千裏眼查看隋軍大營的布置。嗡的一聲,一支巨弩從大營裏激射而出,轟的戳在距離羅小屠不足兩米的地方,激蕩起來的碎石飛起來老高。羅小屠身後親兵的戰馬被吓得驚跳起來,可羅小屠卻連動都沒動,依然舉着千裏眼認真的觀察。這舉動将隋軍大營裏的人激怒,大概十幾分鍾之後,一隊大約七八百人的騎兵從隋軍大營裏沖了出來,直奔羅小屠這邊。隋軍本以爲雍軍那百十人會立刻撤走,誰想到羅小屠緩緩的放下千裏眼後将大槊從得勝勾上摘了下來。“殺些人再走。”他淡淡的說了一句,然後催馬往前急沖。他的親兵對主将的脾氣都了解,連勸都沒勸就随着羅小屠向前沖殺。面對七八倍于己的敵人,他們竟然沒有一點懼意。而之後發生的事,讓隋軍大營裏的人又是驚懼又是憤怒。百十人的雍軍跟着那個穿銀甲的武将,竟是一個沖鋒就将隋軍騎兵切開,兜住戰馬後再殺一次,七八百人的隋軍隊伍就隻剩下一半人不到。剩下的騎兵不敢戀戰,掉頭就往回撤。羅小屠将大槊挂好,從鼻子裏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然後舉起千裏眼再次觀察,竟是還沒有撤走的打算。不多時,隋軍大營裏又一陣亂,緊跟着一員大将帶着千餘騎兵沖了過來,羅小屠再次摘槊迎敵,一個照面将隋将戳死,隋軍騎兵落荒而逃。“走吧”兩次殺退隋軍,羅小屠似乎才稍稍滿意。他帶着人要走,可隋軍大營裏又有一支大約兩千人的隊伍沖了出來,似乎是要追擊。羅小屠低低罵了一句一群蒼蠅,撥馬回去再殺一陣,一路披血,那支隋軍沒有例外的又被擊敗。第三次殺散隋軍之後,羅小屠從地上撿起來一根長槊,然後猛的朝着隋軍大營那邊擲了過去,這一擲,那長槊竟是筆直的飛出去足有三百米,嘭的一聲精準的戳在隋軍的大旗旗杆上,要不是旗杆足夠粗足夠堅固,這一下戰旗都要被斬斷了。“滅商之後,隋軍裏已經挑不出來一個會打仗的人了。”羅小屠有些失望,轉身而去。剛剛聞訊趕來的許孝恭看着那年輕人遠去的背影,忍不住罵了一聲猖狂。他剛要下令手下悍将追擊,卻被劉恩靜攔住。“莫追,那人是自火狐城廢墟裏直穿過來的,說明咱們布置在廢墟裏的斥候都已經被拔了。若是帶兵貿然追出去,難保不會中了埋伏。說不得……此時火狐城廢墟裏,已經都是叛軍。”許孝恭重重的一跺腳,憤怒之極。城外,騎着馬散步一樣慢慢往回走的羅小屠微微搖頭,似乎更加失望了。“大将軍,您怎麽猜到隋軍不敢再追?”羅小屠沉默了一會兒,隻回答了兩個字:“怕死”“等父親回來,我或是該問問他能不能改個名字了。”他喃喃道。親兵詫異了一下問:“大将軍要改什麽名字?”“把小字去了,改名羅屠。”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