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七竅一個耳光将王定從二樓扇飛下去的不是莫洗刀,而是侯文極。旁人甚至沒有看清楚,他是怎麽到了王定身前的,是怎麽擡的手,是怎麽将王定打的如炮彈一樣飛了出去。而就在人們驚訝中,大街上的一聲喊更是讓所有人震撼的手足無措。“陛下駕到!”對于今天在客勝居的人們來說,原本平靜的心一次一次的承受着沖擊。邊軍和食客們有不少失去重心摔倒在地的,還沒爬起來就聽到了陛下駕到這四個字。毫無疑問,比一聲驚天霹靂還要讓人心顫。天佑皇帝十一年來,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出現在百姓們面前。比起他的父皇,楊易簡直低調的讓人唏噓感慨。先皇在位的時候,極喜歡微服私訪。也經常帶着文武百官視察長安各處,不時高調出現在百姓們的視線中。而楊易,登基十一年來很少走出宮門。皇帝這次突兀的出現,并沒有什麽大隊人馬随行。身邊隻帶着幾十名侍衛,比起一般世家大戶的貴人們出行似乎還要簡樸些。被稱爲大隋有史以來最低調溫和的皇帝,從這一點也能看出來些皇帝的性子。而這些随從中,有三個人似乎地位不俗。緊跟在皇帝身邊的雖然隻有這三個人,但無論從哪個角度去看,他們都恰好将皇帝護住。走在皇帝左面的是一身飛魚袍裝束的羅蔚然,右邊的是一個道宗的紅袍大神官。而跟在皇帝後面的,是禦書房秉筆太監蘇不畏。這三個人,就好像三面牆。這是看得見的三個,而在客勝居對面金客齋的房頂上,還有一位身穿淡藍色錦衣的老者,一直站在那裏,冷傲的目光在大街的人群中來回掃過。情衙鎮撫使侯文極一耳光扇飛了王定,身形化出一道殘影已經出現在門外。幾乎與他同時,卓布衣也從二樓掠了下來出了客勝居。兩個人一左一右站在門口,同時躬身行禮:“叩見陛下!”大隋天佑皇帝楊易緩步走到客勝居的大門前,擺了擺手示意侯文極和卓布衣起來,他擡起頭看了看客勝居的招牌後微笑着說道:“先帝曾經說過,客勝居的蟹粉獅子頭比宮裏禦膳房做的還要好些,每每想到朕都想偷偷過來嘗嘗,奈何政務纏身,竟是一直不得空。”跪伏在門口的客勝居老闆聽到這句話驚喜的不得了,可又不敢擡頭。“草民李安,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他使勁在地上叩頭。皇帝走到他身邊,彎腰将李安扶起來說道:“朕來的突兀,倒是讓你們都不自在了。全都起來吧,若是擾了百姓們清淨朕心裏也會不安。”他看了一眼侯文極,又看了看卓布衣。“侯文極,怎麽沒人告訴朕你也在這?”皇帝語氣平淡的問了一句,但侯文極的心裏卻猛的一緊。他在客勝居裏密會羅文,這件事羅蔚然等人并不知道。甚至連卓布衣他都瞞着,唯一知道這事的就是神眼劉獨秀。可就連劉獨秀都不知道,爲什麽卓布衣會突然出現。他調動那一團侍衛的時候沒跟卓布衣打招呼,調動飛魚袍本來就在他的職權範圍之内。但卓布衣來了,似乎早就知道客勝居裏會出什麽意外。“臣今日與小羅将軍在此飲酒,恰好趕上。”侯文極垂首回答,皇帝嗯了一聲沒有再問,一邊往大堂裏走一邊看向另一側的卓布衣問道:“布衣,快到此處的時候,聽羅蔚然說,剛才你用了畫地爲牢?”卓布衣點了點頭道:“回陛下,臣是用了。”“可惜了”皇帝有些怅然的說道:“來晚了一步,朕許久之前就想看看你這畫地爲牢的本事。晚了……竟然晚了。”他一邊說話一邊搖頭輕歎,看樣子是真的很遺憾沒有看到卓布衣的手段。皇帝進門之前,屋子裏的人們已經跪了一地。走進大堂之後看着屋子裏的狼藉一片,又看了看那些跪着的邊軍,視線最終停留在那個被侯文極一掌打暈了的王定身上,皇帝的臉色略微不悅。“這人是誰?”他指着王定問道。躬身站在一側的神眼劉獨秀連忙垂首說道:“回陛下,是江南王家的王定,也是今年演武院招考的生員。他的父親叫王一山,曾經官至從四品郡丞。此人是王一山的嫡長子,年少時就在江南一帶薄有才名。”皇帝嗯了一聲,舉步走到大堂中間雙手往上虛托了一下說道:“都起來吧,你們都是爲朕戍邊不惜抛頭顱灑熱血的大好兒郎,你們到了帝都之後朕本來還想挑個日子,讓兵部把你們都請到暢春園去,朕親自爲你們把酒以謝你們爲國立下的赫赫戰功!既然今日恰好到了,那朕就跟客勝居借一壺酒,敬你們一杯!”皇帝不問今日事,隻說邊軍功勞!這代表着什麽意思,已經很清楚了。羅蔚然微微笑了笑,心說陛下這是要表态了。眼看着就要對西北用兵,陛下這個時候不可能去責罰軍人。想到這裏的時候他忽然醒悟,從上屆演武院招收學生開始陛下就下旨從各軍中選拔優秀人才入試,現在看來,陛下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在爲用兵而準備了。陛下這樣的心機,也太可怕了些。侯文極看了羅蔚然一眼,眼神中有些疑惑。羅蔚然隻是笑了笑,沒說話。…………大内侍衛處的飛魚袍用最快的速度将客勝居裏收拾幹淨,桌椅重新擺放整齊。客勝居的老闆親自到後廚盯着,一排十幾個大竈全都忙活起來。廚師們誰也不敢懈怠,就好像上滿了發條的機械人似的,提着精神炒菜。邊軍們都圍坐在桌子旁邊,一個個都是忐忑不安。皇帝坐在居中的一張桌子旁邊,招了招手讓張狂和莫洗刀坐在自己身邊。這兩個刀山火海裏闖過都不曾膽寒的邊軍旅率,坐在皇帝身邊的時候身子都在微微顫抖。尤其是莫洗刀,之前被算計險些動手殺人而成死罪,現在卻和皇帝同坐一桌,這前後的反差之大讓他根本就适應不過來。“你叫莫洗刀,朕知道。”皇帝微笑着說道:“對東楚那件事朕很清楚,朝廷不能明面上給你太豐厚的褒獎,朕一直覺着對你有所虧欠,去年冬天的時候朕特意吩咐過兵部,讓他們将你的名字寫進演武院考試的生員名冊裏,不需要再論什麽軍功,而且,朕已經和周院長商議過……你可以直接進入演武院,無需參加考試。”莫洗刀一怔,連忙站起來退後兩步跪伏在地:“臣謝陛下!”皇帝微笑道:“是朕該謝你們才對,朕的江山,是你們爲朕守着,抗外敵,誅胡虜,滌蕩草寇,浩蕩軍威。前陣子朕還和朝中幾位重臣提起過,将邊軍士兵的饷銀提一倍上去,這事已經交給兵部和戶部在核對,應該很快就能通告天下。”他讓人将莫洗刀扶起來說道:“朕也知道,你們心中或許有頗多怨氣。朝廷許多事做的不盡如人意,或許還會有失公道,但你們應該相信朕,給朕時間,所有不公道的事朕都會一點點的剜掉,就好像剜掉身上的毒瘤一樣一點也不留着。”“謝陛下!”所有邊軍士兵都再次跪倒,叩首謝恩。皇帝笑了笑,示意衆人起來後對他們說道:“有些人因爲家世稍微好一些,就目中無人飛揚無度。大隋百姓數以億計,這樣的人終究還是少數。他們之所以跋扈嚣張,是因爲覺着自己身後有個所謂的名門,有人爲他們撐腰。”“但是今日”皇帝站起來,眼神掃過所有的邊軍後一字一句的說道:“你們要記住他們有靠山沒什麽可怕的,狐假虎威裝腔作勢罷了。你們也有靠山,而且你們的靠山最堅實牢固,那就是朕!這一家那一家,朕倒是想看看誰大得過楊家!”這句話,聲震四方。這些邊軍們心裏都燃燒了起來,暖和的讓他們幾乎想要歡叫!…………侯文極輕輕嗯了一聲,靠近羅蔚然微微皺眉道:“陛下今兒這話似乎說的有些過了,若是傳揚出去,難免引起有些人不滿。”羅蔚然撇了撇嘴道:“陛下登基之初的時候,誰都覺着他是曆代帝王中最溫和的,所以世家大戶難免跋扈,但自從江都丘家的案子之後……誰還敢這麽想?下面人還不知道陛下要對西北用兵,仗着自己是個沒落名門出身就不知道天高地厚。這個關節上,陛下怎麽可能不爲軍方說話?”侯文極搖了搖頭道:“我還是覺得,陛下是不是太拿這些邊軍當回事了。說來說去,朝廷要依仗的還是重臣貴族。”羅蔚然白了他一眼,不回答。侯文極無奈笑了笑道:“你知道我沒看不起寒門子弟的意思……”“聖意如何,誰又能輕易揣摩的透?你可曾算過,往前三位帝王殺的人加一起都不如陛下多,可人們還是覺着陛下很溫和,僅僅是這一點……誰能做到?”羅蔚然搖了搖頭,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侯文極嗯了一聲,看向那些感動的無以複加的邊軍們,忍不住喃喃道:“或許,我确實看不懂陛下的心思。不過丘家的案子已經過去了幾年,有些記吃不記打的人都忘了天威如何了。江南王家……呵呵。”他這一聲冷笑,背後的含義更冷。在皇帝來之前,他确實隻想袖手旁觀,邊軍和世家子弟鬧一鬧對他來說不算什麽壞事,隻有總出現些狀況,才能讓大内侍衛處不至于顯得無所事事。而陛下來了,所以他立刻一個耳光将王定扇飛了出去。這麽多年來一直得寵,就是因爲他總是能在關鍵時候做出選擇。“你破開畫地爲牢,用了幾成修爲?”沉默了一會兒,羅蔚然忍不住低聲問了一句。侯文極笑了笑,隻是語氣平淡道:“布衣沒盡全力,我也沒盡全力。不過……或許布衣也在猜測,我用了幾成修爲吧。”羅蔚然點了點頭,若有所思。他們兩個低低交談,而遠處,卓布衣吩咐兩個飛魚袍将昏迷的方解擡着出了客勝居,将方解放在自己的馬車上之後,他在馬車上坐下來捏住方解的手腕。片刻之後,卓布衣的眼神驟然一變。這個少年郎,此時身子燙的好像在火上烤着一樣。他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膚,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紅色,似乎血液就在皮膚下面流動着,呼之欲出。而且他全身上下的都堅硬如鐵,手指按在皮膚上竟然連一點凹陷都沒有。卓布衣捏着方解的手腕,聚精會神的感知着他體内的異樣。“七竅?”他喃喃自語道:“這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