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祭事件的暫時緩和沒有讓沈林放松警惕，或許是生死一線的日子久了，安逸的日子裏他總有些不習慣，尤其是熄滅的那一炷敬冥香最後的加速燃燒一直讓沈林有種莫名的擔憂。
利刃已經懸在頭上，糟糕的是沒有人知道它什麽時候落下來。
革新會離開之後第二天，沈林草草的吃過早飯之後就直接一頭紮進書房，試圖從全新收集來的資料裏窺探出革新會的蛛絲馬迹。
這個組織的核心目的尚且不清楚，可從跟這些人短暫的接觸來看，他們大概率跟這幫人不是一路的。如果遲早會發生沖突，未雨綢缪還是十分有必要的。
信息的搜集工作沒進行多久，沈林就聽到了樓下吵吵嚷嚷的聲音。
一号别墅的大廳内，一個看上去五十出頭，個子矮小的小老頭沖着正挾持他的徐放不住的嚷嚷。
“放開我。”
“我說老爺子，您可别添亂了，我們沈隊這個節骨眼一大堆麻煩，昨兒個又有兩個不長眼的上門挑事，現在估計一肚子火，你說你非要在這個時候搞點動靜，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嗎？”
小老頭耷拉着臉，也不說話，性子很倔的坐在地上，一副不罷休的架勢。
就在兩人紛争的時候，沈林在二樓欄杆處出現，看着大廳内的兩人發問。
“這是誰？”
坐在地上的小老頭蹭的一下竄起來，剛想小跑過去，就被徐放重新摁住。
沈林看出這個小老頭最起碼沒有惡意，否則徐放也不會這麽縱容，今年三十有八的徐放早些年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出了名的老油子，不會這點眼力見都沒有。
“有事情來書房談吧，我剛好還有些事沒處理完。”沈林說完就往二樓走。
小老頭倔脾氣的想喊，被徐放捂住嘴，瞪了他一眼兩個人才拖拖拽拽的一起上了二樓。
進了書房，小老頭卻沒了動靜。
渾濁的雙眼就那麽看着沈林手中翻動的資料，嘴巴有些顫抖，那一刻的他是那麽的蒼老。
“哎喲，我說老爺子，你說你三天兩頭往這跑，算個什麽事，我說了，沈隊忙的都是大事，再說了，厲鬼事件還能是你上嘴皮碰下嘴皮就能解決的？你快回去吧。”徐放苦口婆心，想要再勸這老頭兩句。
老頭執拗的不肯走，像個小孩子一樣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包，低頭看着自己滿是老繭的手，好半會才說。
“人命沒有小事。”
接二連三的被折騰，再怎麽苦口婆心的勸都沒用，現在都鬧到沈林這裏，這小老頭還是這麽倔，徐放一下子就炸了。
“是，别人的人命沒有小事，我們的就有了？他們遇到事件，危在旦夕，我們主動攝入事件又要承擔多大風險？能不能解決事件不說，就這麽下去，你有考慮過我們會怎麽樣嗎？我來告訴你，會因爲頻繁使用厲鬼，導緻徹底複蘇，原本就沒剩幾年的性命直接被揮霍光，死的時候别人還會恐懼的躲開，他們甚至不會爲你哀悼！”
聽到這話，沈林看資料的頭擡了起來，看了徐放一眼，又重新低下。
小老頭的表情很複雜，滿是皺紋的老臉上滿是無助的表情，他就那麽說着。
“我知道，我知道，可那都是命，那都是命。”
“誰的命不是命！他們的命是命，我們的命就不是命了？遇到這種事，他們我們可以去救，然後呢？誰來救我們？你想過嗎？你想過嗎！！！”徐放大吼，歇斯底裏。
小老頭的拳頭緊握，攥着書包攥出了印子。
“可如果所有人都這樣，都這樣，那這個世界是個什麽世道，鬼出現的越來越頻繁了，遲早有一天會徹底爆發，今天誰都不做，誰都明哲保身，這個世界會萬劫不複。”
老頭突然擡起了頭，渾濁的雙眼中滿是血絲。
“你沒哀求過嗎？第一次遇到鬼的時候，你記得自己有多絕望嗎？”
徐放被問得一愣，張了張嘴話沒說出口。
“從我成了這個鬼樣子的那一天起，我就開始救人，努力救，想辦法救，我一次機會都沒有放過，我一點都沒敢松懈過。”老頭的聲音顫抖的不成樣子。
“可我不行了，我能感覺到我快要死了，你們不知道，不知道，我看過多少個條性命死在我眼前。”
“那個孩子，那個孩子才四歲，當時我設計關押厲鬼失敗，反倒自己受到了反噬，癱倒在那，那個孩子，她一路小跑過來，打算扶我。”
“而那隻鬼，就在她的背後。”
“我眼睜睜的看着那個孩子死在厲鬼手裏，我沒有辦法，一點辦法都沒有。”
沈林擡頭，表情滿是複雜，馭鬼者的世界裏滿是自私自利，爲了活下去，太多人無所不用其極，他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看到人性的光輝。
對方在回憶，鬼母的規律被觸動，沈林可以感受到當時的場景，這個老人沒有說謊。
他沉默，更敬佩。
“我們還有的選，可那個孩子，那些孩子，他們沒得選，遇到事件他們隻有死，他們甚至剛剛才來到這個世界，這公平嗎？這合理嗎？”小老頭的眼眶通紅。
“我就是想求求你們，在我死後，幫幫那些孩子，救救他們。我上報了總部，可總部的人手本來就不足，剩下一些民間臨時征召的我信不過，他們隻會拿孩子們的性命去給自己謀取利益。”小老頭的眼中滿是祈求。
“我就是想求求你們，在我死後，多兼顧一下萬臨市，幫幫他們。”
“謝謝了，謝謝了，我給你們磕頭了。”
頭發花白，身材矮小，剃着小平頭，看上去憨厚而倔強的老頭，就那麽不停地磕着頭，可沈林和徐放沒有一個人敢去扶。
單單大夏市的守護已經耗費了沈林小隊全部的精力，他們的厲鬼複蘇還在，多負責一點就意味着多一份複蘇風險，就像徐放說的，誰的命不是命。
如果說濟世救人，負責大夏已經讓他們問心無愧，再多一個城市就是負擔，足以把他們壓垮的負擔。
在民間馭鬼者還算充裕的情況下，總部也不可能讓沈林小隊負責兩個城市。
隊長負責的城市潛規則上就是隊長的地盤，總部不會允許沈林有多餘的地盤依附。
于情于理，他們都沒有答應的理由和餘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