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衛風客氣道:“好,丘豆伐可汗有心了,請替孤向你家可汗緻意。”
“多謝明王!”這名叫做叱洛候的柔然使者稱謝之後,從懷裏取出封羊皮卷,呈上道:“我家可汗認爲,加深兩國聯系,最佳之法莫過于聯姻,聽說明王長女清蕙女郎形态優雅,知書達禮,我家可汗素有仰慕之心,今特以駿馬千匹、牛羊千頭作聘,迎娶令愛,以此與明國永結秦晉之好!”
一瞬間,殿内的所有人都是面面相觎,竟然來聘娶衛風的長女?丘豆伐可汗雖然沒人清楚實際年齡是多大,但按其覆曆推算,至少四十歲是有的,而衛風的長女才十一歲啊!
當場就有人心裏連道可惜!
其實老夫少妻不算什麽,和親也不是多大的事,自漢朝起,和親已經成了國策,犧牲個女兒換取國家北疆的安甯是筆大賺的買賣,這些暗道可惜的人,是因爲他們也看中了衛風的長女,雖然衛清惠是庶出,卻有個長女的身份,又深得衛風喜愛,他們還指望過兩年爲自家的子侄向衛風提親呢!
可這倒好,柔然可汗橫插一腳!
群臣紛紛把目光投向了衛風。有的人患得患失,既希望衛風一口回絕,又擔心柔然勢大,引發全面戰争,如今還有關中與西涼未平,平白招惹來柔然這樣的龐然大物,會生出不測的變數。
畢竟草原與中土不同,其實中土自三國以來的各路諸候混亂,生死之戰不多,有相當一部分是以招降爲主。而柔然人未得教化。論起兇殘野蠻,更勝于鮮卑、羌、氐、丁零、匈奴等諸族,輕易不會投降,況且草原地域遼闊。騎兵來去如風。以漢武帝之雄才大略及文景數十年之積蓄。仍是與匈奴拼了個兩敗俱傷,而明國新立,百業待興。明王雖然武功赫赫,卻也未必能擊敗柔然啊!
隻不過,某些了解衛風的人,如崔浩、謝公義,還有多數武将,都清楚又要節外生枝了,目光中帶上了些複雜,以衛風的護短本性,怎麽可能拿心愛的女兒去與柔然和親?
果然,叱洛候話音剛落,衛風胸中已是殺機沸騰,卻強抑怒火,不冷不熱道:“清蕙年僅十一,遠未到婚配年齡,丘豆伐可汗的好意孤心領便是。”
叱洛候不依不饒道:“明王言重了,無論是我柔然,還是中土,未足齡婚配女比比皆是,我家可汗願與明國世代交好,可是帶着誠意而來啊,請明王三思。”
衛風面色一沉,冷冷道:“不和親莫非就不能交好?俗說話,君子之交淡如水,兩國相交,亦好君子,豈可附加外帶條件?請貴使轉告你家可汗,交好孤歡迎,和親斷不可爲!”
叱洛候失望的搖了搖頭:“看來明王是拒絕了我家可汗的好意,那外臣隻能向可汗如實禀報了,若是影響了你我兩國的關系....莫怪外臣言之未預啊!”
衛風臉面已經難看之極,如果不是看在叱洛候是使者的身份,早就拖下去殺了,竟然打上他女兒的心思,膽敢口出威脅,這不是找死還是什麽?
“大王!”原建康朝庭官員、被衛風留任的尚書庫部郎徐羨之急忙勸道:“柔然使者遠道而來,舟車勞苦,不妨先安排往館驿暫歇,過兩日再給回複如何?”說着,還給衛風連打眼色。
衛風冷眼一掃,淡淡道:“宗文(徐羨之表字)公,孤知道你是一番好意,但事關國本,不須任何緩兵之計,曆來隻有我大明朝燒殺搶掠别人的份,又豈容被人欺上頭來?孤并非舍不得一個女兒,而是以和親換來的屈辱和平,孤不需要!
今日,孤在此定下規矩,我大明朝自此之後,不和親,不納貢,不割土,孤遷都北京,以天子之尊守國門,以平定北方邊患爲我及之後曆代皇帝爲責任,城在人在,城破人亡,并後世子孫,若有将都城遷離北京者,死後以薄棺另葬,不得拟谥配廟,此爲祖訓!”
衛風的話語擲地有聲,轟的一下!所有人胸中的熱血都被點燃,即使是老官油子們,都有了種拿起刀槍上陣拼殺的沖動,曆來定都,無非是長安洛陽,長安有關中可守,洛陽地處中原腹心,均是遠離邊患,而衛風将來以天子之尊遷都幽燕,不正是爲了國家的長治久安嗎?皇帝都如此,臣下又何惜一命?
崔浩作爲河北大族,對北方邊患有着刻骨銘心的記憶,他再難以掩蓋胸中激情,何況遷都北京也是他心中所願,當即起身深施一禮:“臣願追随大王鎮守北國!”
謝公義跟着起身,重重一拱手:“臣與叔父唯大王之命是從,理當舉族遷往北京!”
謝晦不甘落後,也道:“臣定會勸說父親将家族遷往北京!”
其實謝晦也有小心思,一方面他落後謝公義不止一籌,這時他必須要贊同遷都,另一方面,他也想與衛風聯姻啊,他有個寡居的姊姊謝月鏡,也就是王恭的兒媳,王蔓的嫂嫂,自王恭兵敗身亡被領走之後,至今未嫁,論起容貌,繼承了謝氏的優良基因,不下于謝文蟬與謝文麗之一,論起年齡,比王蔓稍小一些,正是當嫁之時。
但謝月鏡因着太原王氏前兒媳的身份,父親謝重又在司馬道子的逼迫下斷絕與太原王氏的關系,恐怕直接提起,王蔓第一個就不願意,所以必須要一步步來。
目前他父子二人已經安排謝月鏡去走謝道韫的門路了,一方面緩和與謝混那系的關系,另一方面,可以通過謝道韫接近衛風的後妃們,以得逞夙願,如果家族不跟着去北京,将來連接觸的機會都沒有,更别提聯姻了。
殿内無人得知謝晦的心思,但有了這三人帶頭,之前又有王凝之與謝混的公然表态,群臣無論有沒有下定決心,在這樣的形勢下,勢必不能遲疑,否則,不但會被人看輕,還會被排擠出權力中樞!
皇帝都不怕死,以身作則,你卻怕死,畏畏縮縮,那還幹什麽幹?
一時之間,百官無論文武都拍着胸脯滿口支持,殿内氣氛熱烈到了頂點!
其實遷都,曆代都會有反對者無數,關鍵是利益上的損失,辟如王謝,他們跟随衛風遷都北京,雖然莊園還留在會稽,但南北相隔數千裏之遙,産業與家族太遠,既不方便,稍有不慎,也會出大問題,而滿朝文武,幾乎無人不在江南擁有産業!
遷都形同于搬家,受的影響太大了。
曆史上,北魏孝文帝欲把都城由平城遷往洛陽,朝中一片反對,迫使他隻得以發兵南下爲由裹挾權貴公卿強遷洛陽,宋太祖趙匡胤,想把都城由開封遷往洛陽,卻因反對聲太大,隻得不了了之,遷都成功的明成祖朱棣,是因爲他的根基在北方,本人也是鐵血手腕,成了太平盛世之下,遷都成功的唯一一人!
而今日,在柔然使君逼迫之下,衛風巧用形勢,竟輕而易舉的通過了遷都之議,雖然有崔浩等人的鼎力支持,但究其關鍵,還在于衛風是開國君王,擁有無上權威,換句話說,如果衛風不遷,将來由他的兒子遷,恐怕十有**會遷不成。
對這既在意料中,也在意料外結果,衛風無比滿意,贊賞了看了眼崔浩、謝公義與謝晦之後,就雙手一壓,又道:“對于柔然,孤并不是半點都不了解,丘豆伐可汗名郁久闾社侖,爲木骨闾六世孫,正如羯人乃匈奴之奴,木骨闾乃鮮卑之奴,僥幸脫逃之後,曆附數部終于等來了強盛的機會!
太元十九年(公元394年),社侖與兄弟曷多汗,斛律等人棄父蘊纥提率部西走,被魏将長孫肥大破于跋那山(今内蒙古烏拉山,陰山的一段),曷多汗及大部分族衆陣亡,僅剩社侖、斛律率數百人投奔叔父匹候跋,社侖卻如劉勃勃般,不思圖報,反而設計殺死了匹候跋,并吞了東部柔然數萬衆,但因匹候跋諸子及時脫逃投奔了魏人,爲怕魏人被引來攻打,于是掠掠五原(今内蒙馬顔卓爾盟)以西諸部之後遠遁漠北。
再後爲抵禦魏國,社侖與姚興聯姻,自以有了底氣,便與魏國大戰于河曲,大敗,社侖敗退漠北,當時漠北水草豐茂的鄂爾渾河、土拉河被以斛律爲主的敕勒諸部占據,所以社侖突襲斛律,破之。”
說着,衛風掃了眼滿臉震驚的叱洛候,繼續道:“社侖在大破斛律之後,在投降了柔然的你的引導下,攻破敕勒諸部,盡據鄂爾渾河、土拉河一帶水草肥美之地,勢力由此大振,接下來,又大破匈奴東部,盡并其族,一時威勢大振,四方諸部盡苦其寇抄,紛紛降附,孤可有說錯半句?”
叱洛候強壓下驚駭,硬糾糾道:“明王既對我柔然如此了解,當知我家可汗擁控弦之士數十萬,又何必與我家可汗爲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