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風的前半句,劉興男聽着還是挺感動的,心裏升起了一股酸酸澀澀的滋味,這八年間,與衛風相處的點點滴滴,尤其是吵吵鬧鬧所帶來的快樂,一幕幕的浮現在了眼前。
情不自禁的,劉興男的眼角有了一絲濕意,可是聽到後面就不對勁了,這分明是破壞氣氛嘛!
劉興男氣頓時不打一處來,恨不能狠狠咬這家夥一口,當即冷哼一聲:“您的嘴裏從來吐不出好話,少女姊姊不願給您侍寝,興國明白您急,但請您也别老是把主意往興男身上打,您再忍幾天吧,茱麗娅姊姊與道憐姊姊就快來了。”
衛風并不答話,以落寞的眼神掃了眼陳少女。
陳少女仿如一個做錯了事的小孩,目光躲躲閃閃,俏面布滿了掙紮之色,根本不敢去看衛風第二眼。
一方面是内心的自卑,另一方面是對衛風的愧疚,陳少女感覺自己的小心肝都緊緊糾在了起來,這時的唯一念頭便是逃避,于是攙上劉興男的胳膊,強笑道:“興男,你這多麽年都沒回家,既然回去,可不能空着手。聽說遼東的老山參與鹿茸挺不錯的,你父母親的年齡大了,正好需要這些,來,姊姊帶你去挑一些最好的,将軍可是從龍城弄了不少呢。”
“嗯!”劉興男剛剛點了點頭,陳少女就拽起她,兩個女人一溜煙已不見了蹤影!
“這....”殿内隻留下了目瞪口呆的衛風!
......
三日後,在五十名母夜叉的陪護下,劉興男謝絕了衛風與陳少女的相送。帶上大包小包。向天津行去,這是她六年來首次回家,心情有些忐忑,也很是不舍。
又過兩日。即九月五日。劉興男乘上了戰艦。共有三艘,沿着海岸線向正南方向行駛,十五日後的傍晚。抵達了建康,由于擔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戰艦并未在碼頭停迫,而是随便挑了處較荒僻的江岸,把劉興男放到岸上,另外還有十名母夜叉,算是暫時充作劉興男的護衛,之後便溯江而上,向江陵行去。
仲秋的建康秋高氣爽,夜晚的街道依然人潮如梭,但令劉興男奇怪的是,家家店鋪張燈結彩,透出一股喜洋洋的氣氛,似乎全城都在操辦喜事。
劉興男暗暗算了算節日,九月份除了九月九的重陽,再沒有其他節日了啊,更何況重陽節講究登高野宴,飲菊花酒,魏文帝《九日與鍾繇書》有雲:歲往月來,忽複九月九日,九爲陽數,而日月并應,俗嘉其名,以爲宜于長久,故以享宴高會!
眼下建康的氣氛則與重陽的登高望遠之意格格不入,劉興男不禁好奇的打量起了四周。
母夜叉們也是暗感不解,相互看了看之後,一名叫做楊慧的母夜叉忍不住道:“興男,建康的氣氛的确挺讓人不解的,要不姊姊幫你找個人問一下吧。”
“楊姊姊不用麻煩,興男自己來就可以了!”劉興男笑了笑,随意拉了名二十來歲的女子,問道:“這位姊姊,今日怎會如此熱鬧?是不是有喜事了?”
這名女子古怪的看了劉興男一眼,随即理解的點了點頭:“這位妹妹,你恐怕是外地來的吧?前幾日朝庭诏告全城,今日是劉太尉的子嗣義符小郎君滿一周歲的日子,因此免我大晉明年一年的賦稅,你看,建康全城都在慶賀呢,而且今晚将有百官往太尉府赴宴,聽說呀,陛下還要派人去冊封呢!
哎~~其實說起來,劉太尉也不容易,戎馬一生,好不容易才中年得子,是該好好的慶賀下。”
母夜叉們的俏面紛紛現出了古怪之色,齊刷刷向劉興男看去,劉興男卻是一瞬間喜笑顔開,畢竟是她的弟弟啊,而且劉氏總算有了血脈傳承。
“多謝這位姊姊了。”稱了謝之後,劉興男招呼上了母夜叉加快了步伐。
劉裕的太尉府沿用原桓玄的丞相府,雖然劉裕簡赴的性子沒變,但身爲朝庭首宰,必要的派頭不能沒有,而桓玄生活奢華,講排場,要派頭,他的府邸最爲合适。
此時的府門燈火通明,寬大的廣場上停放着上百輛車駕,仆役、車夫們三三兩兩的聊着天,很明顯,宴會正在舉行當中。
劉興男抑制不住滿心興奮,急匆匆走了過去,還未進門,一名管事模樣的人已攔了上前,三角眼一翻,陰陽怪氣的問道:“這是劉太尉的府上,你這小娘子匆要亂闖!”
也不怪劉興男被攔下,她離家的時候,劉裕還未發迹,家裏沒有仆役,因此新招的仆役根本不可能認識她,而且劉興男與母夜叉合計十一個女人,均是一身胡服,面容憔悴,一副灰頭土臉的模樣,尤其母夜叉還牽着馬,馬上馱着大包小包,身上帶着刀劍,怎麽看都不像是正經人啊,最起碼不可能是來赴宴的士女!
劉興男心裏有些不大舒服,在自己家門裏被攔住總是掃興的很,卻也能理解,于是客客氣氣道:“請你進去通報一下,就說劉太尉的長女劉興男回來了。”
管事略一打量,便狐疑道:“你稍等片刻!”說着,向府邸深處走去。
約摸過了小半刻,兩個女人出現在了視線當中,一名二十來歲,懷裏抱着個嬰孩,滿身珠光寶氣,面容較爲妖僥,另一名則是身着普通服飾,頭發已經斑白的老婦人。
劉興男的目光定在了老婦人身上,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隻是狠揉了陣再看,這的确是自己的母親,母親才四十七歲,怎會老成這副模樣?
頓時,劉興男的眼淚水禁不住的嘩嘩直流,猛撲上前,一把抱上臧愛親,想說些什麽,卻發現無論如何說起都是蒼白無力,隻能哽咽着出聲:“阿母!嗚嗚嗚~~”
臧愛親也是驚喜與意外交加,淚流滿臉尤不自覺,一遍又一遍的打量着劉興男,仿佛是在印證着眼前的女兒,與自己的無數次想像中勾畫出的女兒是不是一模一樣,也仿佛是要把足足六年沒見的女兒看了個夠本。
母女倆不知何時起抱頭痛哭,母夜叉也是眼圈紅紅的,紛紛抹起了眼角,好半天,臧愛親才勉強止住淚水,推開劉興男問道:“興男,你怎麽回來了?衛将軍呢?你給他生了孩子沒有?”
劉興男抽着鼻子道:“興男不孝,不該離家這麽久的,這次回來是特意陪着阿母,以後興男不走了,将軍還在薊,他可沒空回來,就連江陵也好久沒回去了。”
臧愛親皺了皺眉,又道:“興男,你既然跟了衛将軍,就是衛将軍的人了,你惦着阿母,回來探望,阿母很高興,可是不能不走啊,這樣罷,你住幾日,如果不想回薊,那回江陵也是無妨。”
劉興男不依道:“阿母,興男又沒有嫁給将軍,而且将軍說過,要在奪了天下之後才會向父親提親呢!興男原本是不願意嫁給他的,隻是想到年齡已經漸漸地大了,不嫁給他,也沒别的人合适了,所以....才勉爲其難的答應了将軍,這次回來,除了探望阿母,便是呆在家裏等着将軍上門提親。”
臧愛親不悅道:“那怎麽可以?天下哪能說統便統?如果衛将軍十年不取天下,莫非你再耽擱十年?你真是胡鬧,衛将軍也在胡鬧,除非他根本就不在意你!不行,你己經毀在了他的手上,我臧愛親的女兒哪能由得他亂來?薊太遠了,阿母去那麽遠身體吃不消,但他總要回江陵吧?過一陣子,阿母陪你去江陵,主持你們的婚事!”
這一刻,臧愛親身上霸氣十足,劉興男目瞪口呆,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母親。
臧愛親又問道:“興男,你這些年都做了什麽?”
“這....”劉興男更加的無言以對,她這幾年除了吃吃玩玩,什麽都沒做,雖然她自己覺得挺快樂的,卻如何開的了口?
劉興男趕忙岔開道:“阿母,這才幾年,你怎麽會變這麽老?又怎麽穿成這個樣子?不會是受了委屈吧?聽說父親納了妾,産下一子名義符,你會不會是因此被父親疏遠了?”
臧愛親臉面一沉:“你胡說什麽呢?阿母習慣了穿成這樣,再說人到了年齡哪能不老的?不要亂說話,這位是你姨母,懷裏的是你弟弟義符,還不過去見禮?”
“哦!”劉興男點了點頭,先看了過去,之前通過打聽了解到,張氏名爲張阙,出身來曆不詳,很可能是歌舞姬一類的女子,因其美色被父親收在了身邊,這個猜測較爲合理,劉興男也沒有輕視,畢竟這是父親自己的選擇,而她,已經有了成爲衛家人的覺悟!
隻不過,劉興男從張阙的笑臉中看出了一絲隐含的不滿,僅僅是不滿而不是妒忌、厭惡等神色,這讓劉興男很是不解,自己與張阙并沒有交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