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等這名番禺百姓閉上了嘴巴,劉裕強使面容不變道:“今次多謝二位解惑,這些香蕉咱們全買下就作爲報酬罷。”說着,給親随遞了個眼色。
一筐香蕉售價五金币,四筐是二十金币,劉裕等人雖然不可能揣着金币,卻可以拿黃金替代,親随取出一塊黃金,切下與二十枚金币等重的一塊遞了過去。
這兩名番禺香蕉販子在千恩萬謝之後,連扁擔都不要了,一溜煙就沒了蹤影!
劉裕又拿出些香蕉分給了圍觀百姓,當百姓們紛紛稱謝離開,這才招呼道:“來,香蕉可是價比黃金啊,咱們都來嘗嘗!”
說這話的同時,劉裕的嘴角抽搐了下,一斤黃金鑄一百枚金币,二十枚金币便是五分之一斤黃金,這個價格,擱在現代社會是根本不可想象,當時一斤等于222.73克,二十枚金币便是四十五克,以衛風穿越時的黃金現貨平均價255元每克計算,這四筐香蕉竟然價值人民币75元!
按現代計量單位斤來計算,香蕉的總重大約爲一百七十八斤,折合每斤六十五元!
這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吃的起的。難怪賣香蕉能跨入小康行列,不過把話說回來,香蕉在當時的嶺南以北是個稀罕貨,加上長途販運的成本與必須要承擔的巨大風險,比如說遇上台風那便是船毀人亡的結果,再比如商販盡管一般都安排在秋冬季出海,隻是秋冬季雖然沒有台風,但海面上時常會有七到八級的偏北大風,小船不用說,即便大船也不敢保證絕對安全。因此香蕉在建康賣出天價還是有其合理性的存在。
這是番禺百姓拿命換來的錢啊!
劉裕等人剝起了香蕉當場開吃。“撲撲撲~~”一陣陣香蕉籽如機關槍子彈被吐出之後,謝晦不由贊道:“香蕉的味道的确不錯,可惜太貴了,以我謝氏的身家。也不可能天天吃啊!”
劉穆之似是想到了什麽。呵呵笑道:“你謝氏這幾年與羅馬商人交易茶葉與瓷器。那價格簡直聳人聽聞,理該賺了大錢才是,這香蕉的價格雖然不蜚。卻沒你說的那麽誇張吧?”
謝晦苦笑道:“道和(劉穆之表字)公有所不知,真正賺大錢的是族叔父(謝混)那一系,咱們雖然同爲謝氏,每年分紅也能分到些,可是大頭還是落在了族叔父那系手上,也難怪,族叔父與衛将軍親善,還把文蟬與文麗許了給他,自家人嘛,當然要照顧自家了!”
謝晦又長歎了口氣,雖然沒再說話,但誰都能明白這口氣所代表的含義,那就是謝混落到好處了,錢财自然不必說,而且謝公義也得到了衛風的重用,聽說衛風的政事基本上都托付給謝公義處理,再如果将來衛風得了天下,謝文蟬與謝文麗立時身價倍增,雖然目前王蔓是皇後的不二人選,可是以後的事誰能說的準?
盡管廢立皇後是犯忌的事,但王蔓身後沒有家族支撐,再如果不幸得了大病,那可是說去便去的!
既使衛風得不了天下,隻是照這勢頭看,想滅去他也不可能,最起碼可以劃大江上下遊分而治之,謝混下了一手好棋啊!
劉裕更是心生感慨,當年偶遇的一個小小流民,竟一躍而爲了令他也不得不忌憚的龐然大物!
劉穆之看了眼劉裕,捋須歎道:“衛将軍不但兵法謀略出衆,治理地方也令人瞠目結舌,短短數年糧米不缺,又輕徭薄賦,百姓安居,光是十五稅一的賦稅與年不過十日的徭役,朝庭就不如他了!”
搖了搖頭之後,劉穆之又道:“對了将軍,您可能沒有留意,如今建康食用的鹽,基本上都是出自于浙州了。”
“哦?”劉裕面色一緊,連忙道:“莫非咱們當地不産鹽?還非得從浙洲運來?”
也不怪劉裕緊張,鹽鐵曆來是關乎國計民生的重要戰略物資,鹽鐵專稅也是朝庭的一項重要收入,建康的鹽業被衛風掌握,不僅是命脈被捏在了衛風手裏,随之而來的鹽稅也沒了啊!
劉穆之苦澀道:“将軍您手上的産鹽地隻有吳郡沿海,運到建康來按足值五铢錢計價,每石是兩千錢,而浙州的鹽運往建康,不經官方渠道在私下裏偷偷販賣,每石隻有五百五铢錢,而且他的鹽又白又細,品相要好過吳郡鹽數倍,百姓自然樂意購買更便宜更好的浙州鹽了!
雖然相關牙口曾集中整治過浙州私鹽泛濫的問題,卻禁之不絕,風聲緊時,建康或許是沒有浙州鹽了,但周邊的姑孰、曆陽、江乘,甚至廣陵與京口會大量出現,建康百姓也會集中前去購買,甚至有門路的還會專門販鹽來建康加價賣出。
隻不過,查的太緊了,民間又會怨氣沸騰,而将軍您行仁政,不願過于苛刻百姓,因此對于浙州鹽,一般是緊一陣松一陣,每當其過于嚣張以至在建康大搖大擺販賣時,才會集中整治,不過再如何整治,也是治标不治本,還反而會催生出一批建康本地的私鹽販子,這些人一旦與浙州鹽商緊密勾結起來,恐怕在緊急時刻,會對建康的局勢起到不利的影響。
前一陣子傳來的消息,吳郡那幾個官辦的鹽場早已入不敷出了,不但不賺錢,還要朝庭倒貼,維持極爲困難,相關牙口也曾多次向穆之提議,要麽以嚴刑重法徹底禁絕浙州鹽,凡有敢販賣浙州鹽者誅!要麽允其合法在建康公開銷售,但須課以重稅,至少也要達到每石價格不低于兩千五铢錢的水準,免得朝庭鹽業被擠垮,隻是鹽關乎民生,也關乎将軍您的聲譽,無論是禁絕還是課以重稅,必然導緻建康鹽價飛漲,穆之不敢拿主意啊!”
在場衆人還是首次聽說朝庭鹽業快要完蛋的消息,也難怪,鹽價的漲跌對他們的生活起不到任何影響,可是平民百姓不同,把鹽由每石五百錢提高至每石兩千錢,說句難聽話,原先就比較窮困的貧民,說不定都能給活活逼死!
一時之間,衆人都有種束手無策的感覺,禁絕或者課稅,将會引發貧困百姓的不滿,給衛風尋到機會,然而不禁吧,财源又少了一塊,要知道,劉裕治下的土地雖然吳郡論起富庶不下于會稽,可是吳郡遍地都是吳姓士族,這些人抱成團,朝庭拿他們沒有太多的辦法,相應的,從吳郡抽來的稅也極其有限,目前劉裕的給養,大部分還是靠北府軍的舊有地盤在維持。
其實劉裕挺羨慕衛風的,衛風抄家滅族毫不手軟,在廣州,抄了無數庶族地方的家,在荊州,又把大小士族一網打盡,落到手的錢糧劉裕都不敢想像,偏偏衛風抄家有理由,不用擔心引發衆怒。
再反觀劉裕自己,抄吳姓士族的家那顯然不可能,至于廣陵、京口與晉陵等地,是劉裕的根基所在,北府諸将哪一個不是當地豪強?抄家滅族會落得個比劉牢之還慘的下場!
劉裕突然意識到,衛風白手起家也有白手起家的優勢,至少抄家滅族全無顧忌,而自己繼承的北府軍,既是一份龐大的資産,也是一座難以卸下的包袱!
其實嚴格算起來,衛風的發家地在會稽,隻是會稽那巴掌大的地方能與北府軍的數千裏地盤相比嗎?衛風沒有動會稽士庶一分一毫,反而施以諸多恩惠,但會稽雖然是魚米之鄉,卻因地盤狹小,對衛風錢糧的來源已經不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了,僅供應天津一地,如今衛風随軍攜帶的糧草主要來自于荊益二州。
劉裕暗暗歎了口氣,劉敬宣卻忍不住道:“那姓衛的弄出的鹽無非是就着沿海便利,煮海爲鹽罷了,但他爲何會如此便宜?莫非沒派人去探查過?”
劉穆之搖搖頭道:“浙州鹽場把守嚴密,有駐軍看守,據說鹽戶也要經嚴格篩選,必須是當地人,且無外地親屬者才可治鹽,并且施以周密控制,當然報酬也極爲豐厚,如此一來,朝庭的人根本混不進去,既然提到了,請問将軍,這浙州鹽該如何處理?”
“這....”劉裕簡直是頭大如鬥!
這時,錄尚書事王谧又拱了拱手:“将軍,自今春以來,江淮之間少雨多旱,糧米減産者衆,甚至絕收亦不在少數,如今建康谷價按五铢錢計價,理該接近每石千錢了。
原本依着多年屯聚的糧食,咬咬牙也能撐過去,但将軍既然有讨伐南燕的打算,隻怕建康的存糧未必能挨到明年麥收,不如....番禺谷價隻有兩百錢一石,不如遣人從番禺或山陰購些稻谷,您看如何?”
劉裕頓覺心中愈發煩躁,建康的鹽被衛風控制了,難道稻谷還要靠他嗎?
“呼~~”喘了口粗氣之後,劉裕無奈道:“走罷,先回去,咱們再商議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