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張甯施了一禮,快步奔去一邊,安排起了此事。
“哎呀!”王鎮惡忍不住一拍腦袋:“将軍果然妙計,陸路不通可走水路,末将怎麽就沒想到?”
衛風微微笑道:“穆帝永和十年(公元354年),桓溫北伐,水軍自襄陽入均口,至南鄉,步自淅川以征關中,我想做的,便是于淅川溯丹水繼續前行,水軍本是我軍所長,隻要能運兵至武關城下,武關必破無疑,好了,今晚就地紮營,先休整一夜,明日去襄陽等候。”
随着衛風一聲令下,全軍取出米食升火做飯,第二天一早,向着襄陽行去。
由所在地往襄陽大約一千五百裏左右,由于放棄了從陸路攻打,不再需要隐蔽身形,因此大搖大擺的在武關道上行進,十五日之後,也就是十二月三十日,新年的前一天,全軍終于抵達了襄陽。
襄陽位于漢水以北,對岸則是樊城,二城僅一江之隔,樊城隸屬于豫州南陽郡,襄陽則因雍秦流民大批避入襄陽等地,爲安置流民,孝武帝于太元十四年(公元389年)以襄陽爲中心僑置雍州。
也就是說,襄陽、樊城與荊州本沒有關系。但随着前雍州刺史楊佺期的戰敗身亡,襄陽、樊城也爲桓玄所占領,及至桓玄敗逃,衛風順理成章的接收了襄、樊兩城。
但衛風并沒有再設僑雍州的想法,而是把襄陽、樊城劃歸荊州,另立襄陽郡。
襄陽的狀況,大緻類似于京口,都是以北方流民爲主體,隻是楊佺期敗亡的太快,沒有發展出北府軍那樣的規模。有這樣的條件。新年剛過,衛風就毫不客氣大肆招兵買馬,手腳之大令先期派來的陳喜也是膛目結舌,同時還讓茱麗娅多造些小船。因爲丹水是漢水的支流。河道再寬也是有限。數十丈的大船很難駛入其中。
不知不覺中,四個月過去了,襄陽的兵力達到了十萬之衆。如此巨量兵力屯聚在襄陽,不可能瞞的過人,原豫西北十二郡已經陸續有人前來暗中聯系,表達了當晉軍來攻時,願爲内應的意願,他們都還以爲衛風的目标僅是十二郡呢,包括秦魏兩國也是這麽想的,魏國于開春便發動了對洛陽的攻勢,秦軍由于要兼顧南陽方向,顯得力不從心,一時之間,洛陽頗爲吃力。
而在去年衛風率主力離開江陵不久,益州刺史毛璩以剿滅桓玄餘孽的名義,遣安西府将軍谯縱與侯晖等人率各縣氐人進兵東下,侯晖早有反叛之心,借梁州人不願意東下的怨恨,謀劃攻打平西将軍、益州刺史毛璩,與巴西人陽昧勾結,謀劃在五城水口,舉谯縱爲盟主。
谯縱害怕不肯聽從,縱身投江,侯晖把他從水裏撈出再次請求,經多次反複,最後逼迫谯縱坐上車駕回師,于涪城襲擊毛璩的弟弟西夷校尉毛瑾,涪城陷落,毛瑾戰死,谯縱便自稱梁、秦二州刺史。
毛璩得知此事,遣參軍王瓊率三千人征讨谯縱,又派王瓊親弟王瑗領四千軍爲王瓊後隊,谯縱以伏兵大破王瓊,益州營戶李騰開城降了谯縱,谯縱遂夷毛璩全族,自稱成都王,命堂弟谯洪爲益州刺史,親弟谯明子爲鎮東将軍、巴州刺史,率領徒衆五千駐白帝城!
衛風是四月十日得到的消息,适逢陶潛也在,陶潛怒道:“老夫曾聽說過谯縱此人,武藝高強,足智多謀,謹慎重義,樂于助困扶危,頗得士庶贊譽,卻不料竟行此不軌之事,當真是利令智昏,何況他雖爲候晖屢次逼迫,乍看似不得已而爲之,可是甫入成都,便誅殺益州刺史毛璩滿門,自立爲成都王,此人定是早存有謀反之意,不過是作個樣子給天下人看罷了,哼!好一個虛僞狡詐之徒!”
衛風古怪的看了眼陶潛,陶潛立時醒悟過來,連忙陪着笑道:“老夫不是說将軍您,縱使将軍您将來代禅,那也是水到渠成,而谯縱隻是趁着天下大亂,自以爲有機可趁,但實際上隻要将軍您回師,遣一偏将伐蜀,谯縱必破!”
“哦?”衛風意味深長道:“看來陶公對谯縱頗有微辭啊!”
“哼!”陶潛冷冷一哼:“亂臣賊....不!虛僞狡詐之徒人人得而誅之!”
衛風不置可否的問道:“依陶公看,本将當遣何人入蜀?”
“這....”陶潛現出了欲言又止之色,似乎想說什麽,卻又不好意思開口。
衛風搖了搖頭,提議道:“我若讓你領軍入蜀你可願意?平滅谯縱之後,向朝庭表你爲益州刺史,另你陶氏功勳卓著,這樣罷,介時再請荊州大中正議你品行,經辦入士事宜!”
“什麽?”一瞬間,陶潛現出了欣喜若狂之色,真說起來,陶潛也是官宦之家出身,隻不過不是士人罷了,他的曾祖陶侃,和衛風一樣都是白手起家,最高官至侍中、太尉、督交、廣、甯等七州諸軍事,加羽葆鼓吹,賜爵長沙郡公,食邑三千戶,祖父陶茂、父親陶逸都曾官至太守,唯一可惜的,以陶侃顯貴之極的身份竟沒能入士,這不得不說是一個遺憾。
陶侃死後,入士更是遙遙無期,以緻一代不如一代,到了陶潛,宗族已經明顯現出了衰敗之相,他的五子竟無一人出仕,又由于陶潛的性格偏激,與人難以相處,迫使他破罐子破摔,索性在偏激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陶潛的詩作分爲兩類,一是表達歸隐意願,二是抨擊朝庭,映射對現實的不滿,但是真有獨鎮一方的機會他也不會錯過,可以實現胸中抱負,建設他心目中的桃花源,更何況入士可是陶氏百年來孜孜不倦的追求啊!
陶潛之所以晚年歸隐,那是逼的沒辦法了,當時的他與社會主流格格不入,歸隐還能落個美名呢!
陶潛不爲五鬥米折腰,親自耕作土地,隻不過,土地是劉宋的土地啊,伯夷、叔齊義不食周粟,隐居于首陽山采薇爲食,後得人告之,薇亦爲周室所有,遂棄之,餓死前作歌曰: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神農虞夏忽焉沒兮,我安适歸矣?于嗟祖兮,命之衰矣!
伯夷、叔齊最終歌罷餓死,這才是真氣節!衛風不認爲陶潛沒聽說過伯夷、叔齊的典故,可是晚年還以隐居來搏取清名,說成虛僞或許有些過了,但陶潛功利之心未泯卻是不假!
當然了,目前的陶侃還沒有極端到歸隐的地步,否則也不會在被教訓一通之後,主動來投衛風了。
衛風眉頭一皺,尋思道:“益州諸族雜居,采剛硬手段非但于事無補,或還可能激發矛盾,陶公取下益州我不擔心,我擔心的是陶公過于剛直,或适得其反。
陶公理該清楚,自李特父子入蜀以來,巴蜀便從未有一日清甯,即使桓溫滅去僭成國,卻仍是紛争不休,羌、氏流民日益湧入,僚人、南蠻遷徙者達百萬之衆,數十年下來,巴蜀當地百姓的口音竟變成了僚人發音,更有豪強大族據堡自立,這谯縱便是蜀中大族,否則何至于輕易斬殺益州刺史?
我的一貫作爲,陶公應了解了一二,那就是一方面要盡力促進各族民衆的和平共處,共同繁榮,另一方面,則是清剿當地豪強,其中必然會有不人道或是傷及無辜之事,所以,對于陶公出刺益州,在品行方面我毫不擔心,可是....哎~~”
衛風眉頭緊緊擰起,一副爲難之色,陶潛也沒有立刻開聲,而是面色陰晴變幻,好半天,才猛一咬牙道:“正如将軍所說,豪強大族的資财取之不當,重新拿走亦是無妨,老夫會酌情視之,如有不降者,自是不會手軟,另請将軍放心,老夫也會約束自已,如壞了将軍大事,又有何顔臉活于世上?”
衛風點點頭道:“請陶公勿要怪責本将先小人後君子,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又所謂空口白話,無憑無據,巴蜀幅員遼闊,丁口數百萬,諸族風俗民情各不相同,半點大意不得!
要不這樣,算算日子,去丹水勘察水情的兄弟們也該回來了,不日我将攻打武關,你暫代我鎮守襄陽,期間如無大礙的話,明年你可領軍入蜀!”
陶潛鄭重的拱了拱手:“若連一小小襄陽都統制不好,又何以出刺一州?老夫不敢誇下海口,但會竭盡所能,一切待将軍回來再說!”
“好!有勞陶公費心!”衛風贊道:“也罷,今日本将便委你節制襄陽,免得時日尚短,來不及做出成效!”
“屬下領命!”陶潛深深一躬。
雖然衛風還未出征,但已經把襄陽丢給了陶潛,陶潛兢兢業業,不敢出任何差池,因爲他清楚,機會隻有一次,錯過了,就隻能在衛風麾下擔任個參軍、諸曹之類的輔職,永遠不可能有出鎮一方的機會了,因此把他說成玩命都毫不爲過,衛風也不理會,隻要大方向不出錯,他樂得做個甩手掌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