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兵力上占有絕對優勢,但拓跋儀再不敢掉以輕心,連聲呼喝道:“步卒上前,以弓箭布陣,騎兵散往兩翼,随時包抄!”
魏軍原本是步卒先行,騎兵殿後,這時隻要步卒轉個身,騎兵向側翼奔去即可,很快的,一道前排半跪,後排站立,再往後是抛射弓箭手的防禦陣形草草布置完畢。
對方的晉軍騎兵越來越近,弓箭手竟感到了緊張,因爲按常理,他們即使射出了手中的箭也是必死無疑!
五百步!
四百步!
三百步!
包括拓跋儀在内,每個人都把心緊緊揪起,要知道,如果被晉軍突破,他自己的小命都有可能交待下來!
全無預兆的,晉軍騎隊突然一分爲二,向着兩側疾馳而去,每個人都懵了,但緊接着,又如釋重負般的紛紛喘了口粗氣,就連拓跋儀都不例外,原來不是攻打自己啊!
可是沒過多久,拓跋儀又面色大變道:“不好,晉人是爲奪我營寨而來!”
這話一出,魏軍将士們的臉面均是難看之極,張甯沒猜錯,拓跋儀孤注一擲。營寨中未留一兵一卒,雖然不至于沒人,卻都是工匠、雜役與各權貴自帶的侍妾歌舞姬,這些人沒有任何戰鬥力,可以看成一座實打實的空寨,從兵法上看,這顯然犯了兵家大忌,是最低級的失誤,隻不過,誰能料到晉人的防禦會固若金湯呢?又有誰能料到赫赫有名的大魏國精騎竟會敗在晉人手上?更不會有人料到。晉軍得勢不饒人。還敢趁勝追擊!
拓跋儀方寸大失,天津城下一片灘塗,雖然失了營寨不會被圍困至動彈不得,但營寒裏有糧草與備馬啊。如果被晉軍奪了營寨。失去了糧草與備馬。也就意味着步卒再也不會有回返薊的機會,要知道,天津距薊足有二百四十裏呢。這其中沒有任何城池!
拓跋儀盡最大的聲音喚道:“追,給孤追,快點追!匆要讓晉人先奪了營寨!”
騎兵也明白事态緊急,紛紛調轉馬頭向着晉軍騎兵緊追而去。
這時的拓跋儀,渾然顧不得如果衛風殺個回馬槍突擊他的步卒會帶來的嚴重後果了,隻是緊緊盯着騎兵奔去的方向,雖然衛風并沒有殺回馬槍的企圖,但拓跋儀的心已經迅速沉到了谷底。
晉軍騎兵在繞過魏軍軍陣時馬速被摧到了最大,又是突然變陣令魏人措手不及,魏人本就慢了一拍了,而且追擊的騎兵還要加速,所以隻能跟在晉軍的馬屁股後面吃灰!
營寨并不遠,距魏軍的阻擊陣地約六到七裏,僅半柱香不到,諾大的魏軍營寨隻在幾百步之外,衛風鼓足全身勁力大喝道:“本将已大破拓跋儀,你等速速開門,否則格殺匆論!”
晉軍将士并沒有把雞蛋放一個籃子裏,已經有些人分馳向兩側,打算拿勾索強行拽倒寨牆,但臨時守門的仆役第一時間就打開了寨門,使得上萬鐵蹄旋風般沖了進去。
也不用衛風吩咐,将士們立刻下馬關閉寨門,大多數人都依托寨牆擎出弓矢,隻有小部分深入了營寨。
這裏剛剛準備好,魏軍騎兵也沖了過來,霎時間箭如雨下,八千多騎、幾息功夫就有了近千騎中箭墜馬,或許是明白到營寨不可能再奪回來了,幸存的魏軍騎兵隻能勒馬回返,衛風并沒有下令追擊。
拓跋儀呆呆的望着原本還屬于他的營寨,久久不開聲,來的時候七萬大軍,可是在一次攻打之後,不但折損了超過四萬兵力,就連營寨都被人奪去,落到了彈盡糧絕的地步。
還虧得魏人軍紀極嚴,否則在這樣的情況下,早就一哄而散了,但縱是如此,步卒中也迅速彌蕩起了一股不安的氣氛,因爲他們清楚自己沒有馬匹、也沒有糧食,要想回到二百多裏外的薊恐怕很難了。
一名部将咬了咬牙,勸道:“衛王,咱們還有兩萬多人,不如全軍出動,去攻打營寨,說不定能奪回來!”
拓跋儀無力道:“拿什麽奪?赤手空拳就能奪回?”
所有人都沒有接腔,營寨裏除了馬匹、糧食、工匠、更重要的還有近千萬枝箭矢,這說明晉軍根本不會爲缺箭缺糧發愁,而守寨或守城最不可或缺便是箭矢糧食!
反觀自己這方,接連戰敗,士氣已低落到極點,又由于工匠全落到了衛風手上,根本沒法打造攻城器械,再退一步說,即使能重新打造攻城器械也不現實,因爲沒糧食啊,糧食全落在了衛風手上,最多半天時間就會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雖然全軍上下還有兩萬多人,距離薊也僅僅兩百多裏,可是這一支兩萬多人的軍隊已經陷入了絕境當中。
又一名部将勉強提議道:“衛王,要不立刻派人向薊求援,咱們這裏殺馬充饑或能堅持個十天半月。”
拓跋儀頹然搖了搖頭:“薊的守軍加燕國降卒隻有兩萬多,哪有兵力來援?來個一兩萬不但是白白送死,恐怕薊也會生變,如果向平城求救,沒有三兩個月休想見到援軍,咱們能支撐那麽久嗎?”
今日是九月十七,就算有奇迹發生,全軍上下既找到了糧食,也抵擋住了晉軍的圍攻,但還有一個多月就是冬季了,全軍上下連冬衣都沒備呢,又有誰能熬到援軍救援?
可以說,無論走哪條路,都是絕路!
其實辦法不是沒有,就是把步卒打散放任不管,起阻擋作用,騎兵自己開溜,繞個圈子再回到薊,因爲營寨裏還有馬匹,對方可以配雙馬追擊,以雙馬追單馬,最多百裏就能追上,所以必須要犧牲步卒來拖延時間。
拓跋儀眉頭微皺,臉面布上了一抹隐約的掙紮,他不是不想跑,而是開不了口啊,他希望有人能讀懂他的心思,主動提出,這使他不經意的掃視起了諸将。
甯朔将軍公孫蘭讀懂了拓跋儀的心思,撲通一聲跪下,滿臉悲憤的說道:“衛王,今次已不可幸免,請衛王速回薊,這裏有弟兄們替您擋着!”
“這如何能行?孤與将士們共生死!”拓跋儀臉面一沉,不假思索的拒絕!”
冠軍将軍于栗磾也跪了下來,拱手勸道:“我軍内無糧草,外無援軍,留在此地無非是早死晚死的區别罷了,您若不走,無人敢走,隻有衛王您先走,弟兄們才有一線生機啊,末将知道衛王不願棄軍而去,但非常時刻,當行非常之事,我等征戰多年,早置生死于度外,若回不了薊,請衛王他日爲我等報仇!”
“請衛王速去!”衆将包括軍卒也全都跪下,臉面布滿了視死如歸之色!
拓跋儀的面色已經不僅止于掙紮了,而是痛苦與自責交加,好一陣子,才猛一咬牙道:“好!孤先走一步了,唯盼與諸位薊城再見,今日孤舉天立誓,他日若不将那姓衛的剝皮抽筋,誓不爲人!”
拓跋儀向四周深深一躬,便跨上馬匹,絕塵而去!
當然,拓跋儀貴爲衛王,不可能一個人走,有馬的紛紛上馬,緊緊追在了拓跋儀身後,自動自覺的充當起了護衛,剩下的一萬多名步卒縱使意識到了被抛棄的命運,卻沒有任何辦法,隻能跑一點是一點吧,仗着人多,說不定能逃得一命呢。
這一支魏軍開創了一個新的記錄,雖然不見任何追兵,遍地卻都是四散奔逃的軍卒,還有人邊跑邊扔掉甲胄兵器,就仿佛身後有千軍萬馬在追趕似的,這是真的不能再真的兵敗如山倒!
衛風在魏軍騎兵回撤之後,并沒有立刻進攻,他清楚拓跋儀彈盡糧絕,先圍困個一兩日也不遲,因此倒也不急不忙的聽取着彙報。
經緊急清點,從寨**剿獲堆積如山的箭矢、備用甲胄萬副、糧食不是太多,因爲拓跋儀來時信心十足,有一個月内凱旋回師的把握,而且薊距天津隻有兩百四十裏,可以臨時輸送糧食,所以糧食隻有十二萬石左右,馬料的數量也差不多,另外還有拓跋儀及各将領的侍妾、婢女近千人,雖然不能說成絕色,但個個姿容不差,這顯然是誰都沒有料到的意外之喜,其中還有拓跋儀最爲寵愛的良娣!
諸候王的妃嫔隻有三個等級,王妃、良娣與孺子,拓跋儀的衛王妃與王蔓一樣,身爲家中大婦,輕易不能外出,有留下看家的義務,至于其他的妃嫔其實也很少随軍出征,一方面是苦,另一方面是會惹來王妃的猜忌,但這名良娣能被拓跋儀帶在身邊,顯然是絕色中的絕色,衛風細細一看,論起容貌竟然不下于苻氏姊妹花之一!
不過,他并沒有據爲已有的心思,搶了苻氏姊妹花,關鍵是圓他舊時的一個夢想,擁有苻氏姊妹花,是男人成就的象征,所以那名漂亮的良娣将人會與侍妾婢女作爲戰利品分配給有功将士。
但對于衛風來說收獲最大的,還是工匠,如今的他,最缺的便是工匠,而魏營中的兩千多名工匠全落在了他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