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親衛忍不住道:“張将軍,聽說他們是蠻人,果然是夠野蠻的啊,作戰連弓弩都不用那不是找死嗎?就靠着短劍與盾牌?”
張甯卻擺了擺手:“大夥兒莫要輕視,将軍曾提過,羅馬立國數百年,從一個小村莊發展爲國土不下于我中土的大國,定然有些斤兩,另外将軍派咱們出戰而不是普通士卒,已從側面說明了敵人的難纏,咱們瞧不上眼的盾牌和短劍,或許在他們手裏能發揮出妙用。
你們再看,他們背上的長矛定是用來投擲,但依其形體,想必投不了多遠,也就十來丈罷了,咱們暫時先不要和他們接近,以弓弩射住後發制人!”
“遵命!”全軍上下均是低聲應諾!
張甯在布置作戰任務的同時,一名日耳曼人也轉頭道:“頭領,他們塞裏斯人連盾都不帶,難道隻攻不防?更不可思議的是,人人都佩有弓箭,這玩意兒能射穿我們的盾嗎?以前羅馬人進攻希臘人,希臘人也帶有大量弓箭手,結果被羅馬人一陣标槍投擲,再沖上前近戰,給活生生趕到了海裏喂魚,我看我們也不要耽擱,二百對二百,人數相當,我們日耳曼人單打獨鬥怕過誰?盡快解決算了。”
尤利烏斯想想也是,當即猛的一揮那長滿金毛的粗壯胳膊:“日耳曼的勇士們。進攻!”
“嗷~~”日耳曼人嘴裏發着怪叫,三個方陣呈兩前一後向着親衛猛沖,其中前兩個方陣的戰士均是一手持盾,另一手以肩膀扛住标槍,距離一到立刻投擲!
其實羅馬方陣投擲标槍的目的不在于刺殺多少敵人,投擲式武器的初速度不可能比得上箭矢,力氣大、眼力準的人完全有可能格開,投擲标槍的目地僅在于擾亂敵陣,然後以羅馬人最擅長的短兵交接方式進行肉搏!
戰鬥一觸即發,所有的觀衆都摒住了呼吸。其中以安東尼奧的心情最爲不安。戰鬥是他挑起的啊,雖然衛風暫時不清楚,嘴上也說要以蠻人立威,可是一旦自身傷亡過大。惱羞成怒之下那可不好講了。
但論起最是心驚的。卻是鄧逸。普通百姓或許看不出什麽,作爲有經驗的領軍大将,鄧逸大緻可以推演出日耳曼人的戰術。無非是以盾擋箭,然後投擲長矛,最後近身肉搏,吊在隊尾的那一隊多半是作爲替換使用,戰術簡單而又有效,在人數相當且不使用騎兵沖擊的情況下很難破解。
鄧逸拿自已的交州軍作了比較,卻得出了一個令人沮喪的結論,即至少要五六百人,還要死戰不退才能抵住,這讓他爲衛風擔起了心,敗了本沒什麽,頂多死兩百個人,可面子丢不起啊!
在所有的觀衆中,最感興趣的還屬薩珊商人,白種人天生就具有強烈的擴張精神,對于薩珊來說,由于有與東羅馬的軍事同盟,向西發展暫時不可能,這關鍵在于東羅馬可以作爲薩珊的屏障,避免與悍不畏死的匈人與蠻人正面交手,那麽,薩珊隻能往東發展,隻是一旦越過了蔥嶺,就極可能與東面的塞裏斯國發生直接沖突!
薩珊的前身是安息,在安息東面,曾有個貴霜帝國(大月氏),控制着當時東西方貿易的要道,如今日的薩珊般攫取超額利潤,公元90年,貴霜王因求娶漢公主,被班超拒絕,遂遣副王謝率軍七萬攻超,爲超大敗,因而納禮求和,貴霜自此止步于蔥嶺以西,直到滅亡都不敢跨越半步!
對于這個東方國度,盡量目前處于分裂當中,但薩珊人還是有些忌憚的,希望多些了解,尤其是在軍事方面了解的越多越好,因此人人目不轉睛,生怕錯過一絲一毫的細節!
薩珊的貴族擁有極其強大的力量,可以決定皇帝興廢,他們雖然自已不當皇帝,推選出的皇帝卻必須要代表他們的利益,而薩珊商人中有相當一部分都是各權貴的家仆。
二百步的距離并不遠,日耳曼人轉眼間已沖過了一半,對于親衛來說,挺起盾牌的日耳曼人就像三堵厚實的盾牆,大盾距地面約爲一根手指的高度,日耳曼人半貓着腰,僅僅露出眼睛觀察前方,幾乎是無懈可擊。
隻不過,沒有破綻可以制造破綻,張甯厲喝道:“弩手趴下,弓箭手抛射!”
前方左右二陣的一百人中,弓箭手與弩手各占一半,弓箭手立刻斜舉大弓,向半空中抛射箭矢,雖然隻有五十枝箭,親衛卻不能與普通弓箭手相提并論,親衛的箭又疾又準!
箭還未落,破空聲已是大作,尤利烏斯吓了一跳,大聲喚道:“盾牌後傾!快,都給老子快點!”
其實也不待他吩咐,左右兩前陣的日耳曼人紛紛把盾牌向後斜了一點,身體也盡量往裏縮,動作剛剛做好,“笃笃笃~~”的擊打聲有如雨點般密集響起!
五十支箭,左右兩陣各二十五支,全都釘在了盾牌上,這可把在後陣的尤利烏斯給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從未料到,塞裏斯人的箭法竟會如此精準,要知道,這是抛射,還隔着那麽的距離!
被射中盾牌的日耳曼人又是一番感受,在箭矢入盾的一瞬間,他們都感覺到盾面一沉,胳膊受到了明顯的沖擊,這說明了箭矢上附帶着的力道之強,甚至有的盾面都被射穿,運氣好的,烏黑的箭頭在腦門上方閃爍着黑光,走黴運的,則是小臂被射中,雖然入肉不深,可是箭杆在盾的另一面,傷口沒法處理啊!
親衛的力量雖然不如衛風,開個三到四石的強弓還是可以的。
要說箭術,羅馬人、法蘭克人與日耳曼人都不以箭術見長,在尤利烏斯看來,箭術以匈人爲最,隻不過,今日卻大開眼界,塞裏斯人的箭術遠比匈人精準!
可同時,一股強烈的不服氣從心頭升起,日耳曼人繼承了羅馬人的一切,他們最擅長的也是近身肉搏!
尤利烏斯大喝道:“趁着射箭的空隙,趕緊沖過去,奶奶的熊,老子倒要看看他能射幾箭!”
這話剛落,日耳曼人也才把盾牌放直,半空中又是“嗖嗖嗖!”的破空聲響起,使得日耳曼人再次把盾牌斜了斜!
标準弓箭手每分鍾可以射六箭,而親衛可以射十箭!這意味着前一批箭剛剛着地,後一批箭已騰空而出,日耳曼人就遇到了如此變态的弓箭手!
一陣笃笃聲之後,日耳曼人還待把盾牌豎直再跑上幾步,兩陣跑在最前的二十來人卻是猛然間爆出了凄厲的慘呼,緊接着,身體一仆,重重摔上了地面,盾牌與标槍都不知滾到哪去了。
原來,日耳曼人把盾稍微後傾,會不可避免的與地面拉開,由原來的一指高度變成了一到兩掌的空間,伏在地上的弩手立刻射擊,五十支短矢,約有半數射中了日耳曼人的腳踝至小腿肚子之間!
兩輪箭雨、一輪弩,親衛連動都沒動,日耳曼人還在七十來步的距離之外,就已經有二十多人失去了戰鬥力,百姓們呼聲雷動,那時雖然沒有民族概念,可是外人和自已人還是分的清,親衛是晉人,晉人都是自已人,而日耳曼人一看便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這一切也落在了外國商人的眼裏,均是臉面現出了驚駭之色,尤其是薩珊商人更是目瞪口呆,一副見了鬼的模樣,這不僅僅是塞裏斯人的箭術令人難以想象,更多的還在于應對方法的巧妙,僅以射箭就破去了羅馬人引以爲傲的劍盾兵,雙方還沒短兵交接呢,這樣的軍隊,雖然不知道塞裏斯國有多少,卻可以肯定,隻要人數上千,便足以面對近萬大軍的圍攻!
至于日耳曼人,是真正陷入了兩難當中,頭頂射來的箭矢,可以深深釘入盾牌,使他們不敢僅憑着甲胄冒險沖鋒,可是防得了頭頂又防不了地面,就在場外喧嘩大作之時,第二輪弩箭緊接着第一輪射來,又摞倒了二十來人!
看着痛的呲牙咧嘴的同伴,暫時幸存的日耳曼人憋屈之極,一身精湛的武技無從施展,難道今日就全軍覆沒在平時連正眼都不帶瞧的弓箭之下?
尤利烏斯氣急敗壞的叫道:“大夥都蜷成一團,看他怎麽射!”
包括作爲預備隊的後隊在内,日耳曼趕緊向内集中,拿盾牌構築了一個烏龜蓋子,位置靠内的則解下标槍突出盾牌,遠遠看去,又像一隻縮起來的刺猬!
以這樣的方式行軍,必然影響速度,但還是有些用的,竟冒着箭雨又靠近了十來步!
張甯冷笑道:“這烏龜殼子倒挺厚的嘛,散開射,射準點,老子就不信他那殼子不露縫!”
親衛們也不擺偃月陣了,紛紛擎出弓矢散開攢射,日耳曼人立時壓力大增,原本隻需要防守正前方,可這時,四百八方都要防,難免會顧此失彼,偏偏親衛的箭術精準無比,隻要稍有縫隙露出,緊跟着就是一箭射了進去!
沒多久,日耳曼人又有十來人中箭,大多數射中了肩膀胳膊,緻命雖不至于,但多多少少都會影響到作戰能力,這也使得日耳曼人的胸膛個個憋悶欲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