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蔓還得提個醒,明日桓修将出鎮京口,對于北府宿将,理當清洗一部分,如跟随劉牢之多年的心腹老将,可同時,桓修初來乍到,要想以北府軍爲已用,還得依靠北府舊将,劉兄在北府軍中素有名望,與劉牢之關系不深,很可能成爲桓修的拉攏對象,倘若桓修聽聞興男未曾婚配,爲家中子侄輩向劉兄求娶,請問劉兄應還是不應?
蔓試着替劉兄分析一下,如果應允,将來桓玄事敗,因其篡逆,必遭屠宗滅族,興男既使能僥幸幸免,夫郎與子嗣被殺卻是無須置疑,這豈不是害了興男?如果劉兄推托,恐怕又會惹來桓修的不快,徒招無妄之禍!
因此,讓興男随嬌嬌姊往建康避上一陣子倒不失爲一良策,至于衛郎那裏,劉兄與嫂嫂請放心,衛郎這人嘴雖不大好,卻在男女之事上從不含糊,何況蔓與嬌嬌姊也會從旁監督,絕不讓他禍害興男,請劉兄與嫂嫂放心!”
這倒是劉裕沒考慮到,細細一想。王蔓的猜測并不是無稽之談,關鍵在于劉興男尚是雲英待嫁之身,桓修以聯姻來籠絡自已順理成章,真等到桓修托人提親,自已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劉裕頓時出了身冷汗,他立刻就認同了把劉興男送走是唯一的可行之計,盡管他對衛風不大放心,卻總好過劉興男與桓氏聯姻,凡事都有個說不準。不預作準備。事到臨頭隻能悔之莫及!
臧愛親也是面色微變,她清楚自家男人的野心,決不可能誠心爲桓玄所用,再說句難聽話。與其投靠桓玄。還不如投了衛風呢。衛風勉強能算得上半個自家人,剔除去劉興男的因素,其實臧愛親對衛風還是有些好感的。最起碼是她的妹夫!
夫妻二人相視一眼,通過眼神達成了一緻意見,如果說,衛風的勸說隻令他們動搖的話,那麽,王蔓的猜測促使他們最終下定了決心,起着一錘定音的作用!
“哎~~”臧愛親歎了口氣,無奈道:“衛将軍,嫂嫂與劉郎暫把興男托付給你了,你要切記自已的承諾,否則,嫂嫂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
衛風鄭重的拱了拱手:“衛某素來牙齒當金使,請劉兄與嫂嫂盡管放下心來!”
臧愛親點了點頭,把目光移向了劉興男,劉興男已經雨過天晴,眼淚水說收便收,眉眼間洋溢着掩飾不住的歡喜之色,跟在衛風身邊,有吃有玩有樂子,還能與姑母朝夕相處,與留在家裏讀那枯燥無味的《女誡》與《列女傳》,整個是沒得比,至于紅丸将來花落誰家,暫時不在她的考慮之列!
臧愛親收回目光,與劉裕交換了個苦澀的眼神,他們都明白,這一次把劉興男放出去,性子肯定會變的更野,日後再想管束,那是基本上沒指望了,可是非這般還能如何?難道真等着桓修上門提親?
劉裕隻覺得,自打與衛風偶遇至今,幾乎就沒順心過!
劉裕随即壓下這份無奈,向屋外望了眼,提醒道:“多餘的話愚兄不說了,衛将軍你心裏有數即可,天色即将放亮,你們抓緊時間盡快離去罷,與桓修碰面總是不妥。”
衛風還未開口,劉嬌已離席而出,在劉裕與臧愛親案前盈盈跪了下來,一拜到底:“阿嬌就此拜别兄長與嫂嫂,請兄長與嫂嫂保重,他日若能誅除桓玄,阿嬌會抽空回來探望的。”
臧愛親的臉面現出了明顯的不舍,勉強笑道:“你放心去罷,家裏不用操心,記着,不要無理取鬧,也不要争強好勝,要盡一個妻妾的本份侍奉夫郎,不要仗着年歲大便對王家女郎不敬,要早日和衛将軍生個孩子,另外,要照顧好興男。”
劉嬌哽咽道:“阿嬌會謹記兄長與嫂嫂的教誨,請不用爲阿嬌和興男擔心!”
劉興男也跟着道:“父親、阿母,興男會照顧好自已的,你們也要照顧好自已,興男會挂念你們的!”
臧愛親抹了把眼淚,便揮了揮手:“去罷,莫要耽擱了。”
衛風領着王蔓與陳少女站起身,鄭重拱了拱手:“天下群雄,桓玄空具其名,實則一纨绔,不足爲慮,秦主姚興,佞佛貪利,其父姚苌勒殺苻堅,必遭天譴禍及子孫,南德主慕容德,不過苟延殘喘罷了,北燕主慕容盛,猜忌刻薄,緻使人人自危,衛某料其終不免死于非命!
至于匈奴餘孽,劉衛辰之子劉勃勃(赫連勃勃),依附于秦國秦州刺史沒弈幹,此人狡詐奸險,反客爲主隻在數年間,但匈奴兇暴,不得人心,王師所向,便是他命喪之時!而西涼舊地,諸胡征戰不休,自保尚且無暇,何來餘力兼濟天下?
之前劉兄曾問衛某天下誰屬,衛某敢斷言,論起風流人物,衛某自居其一,另二人當屬劉兄與魏主拓跋珪,他日天下,不出于你我三人之間,因此衛某請劉兄與嫂嫂多加保重,人生得一勁敵如一良友,夫複何憾?”
“哈哈哈哈~~”劉裕頓時一陣豪情激蕩,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衛将軍說的好,亦敵亦友,最是令人向往,無論将來如何,今日你我仍是兄弟,衛将軍與弟妹請慢走,愚兄夫婦留步不送!”
“告辭!”衛風一躬到底,随即大步而去,王蔓與陳少女也各自施了一禮,挽上頻頻回望的劉嬌與劉興男跟出了屋子。
經一夜攀談,那便宜兄弟與夫郎徹底攤了牌,臧愛親清楚,有朝一日桓玄伏誅,這二人必将由暗鬥轉爲明争,甚至發展到兵戎相見都不是不可能,雖然這是她極其不願見到,隻是身爲一名女子,面對着兩個野心勃勃之輩,又有什麽辦法?
愛女、妹妹,連同衛風等人相繼消失在了視線中,臧愛親仍是怔怔站着,臉面浮現出了掩飾不住的擔擾,劉裕也不多說,回到坐席,舉杯入喉,一口濁酒猛灌下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