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謝文蟬與謝文麗的俏面雙雙騰起了兩小朵紅霞,一抹羞赫綻現出來,謝文麗更是回瞪了衛風一眼,美目中那淡淡的嗔怪絲毫不假掩飾!
衛風的這首即興詩中,有蟬有麗,這不是調戲還是什麽?你調戲文蟬倒也罷了,她是雲英待嫁之身,幹嘛還順帶着提上自已?自已已經許了人耶!你是故意給琅琊王找不自在嗎?
謝文蟬則是不自覺的低下了腦袋,一顆小心肝撲騰撲騰亂跳,她能聽出,這是衛風借着蟬在贊美自已呢,芳心竟有了陣陣悸動!
古人認爲蟬栖身高樹,隻以清潔的露水爲食,是高潔的象征!
司馬德文與晉陵公主卻是現出了顯然易見的怒色,尤其是司馬德文差點當場抓狂!謝文麗遞給衛風的那一眼,在他的解讀中,這分明是打情罵俏啊,那個卑賤張狂的兵家子調戲你,你爲何不知自重?你忘了你的未來夫郎是我、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有可能登上九五至尊的司馬德文?
其餘諸人也紛紛現出了愕然之色,沒有人料到,衛風竟能吟出這樣的一首詩來,陸仲元雖是一副忍俊不止的表情,但内心深處,對衛風的急智與文才還是挺欣賞的,與司馬德文那玄言詩的假大空不同。衛風的詩帶有極強的目地性,什麽天地宇宙人與自然全不考慮,人家就是在讨好謝混的那對寶貝姊妹花,果然是個膽大包天之徒,在謝府居然也不知收斂。
謝混與謝公義則是哭笑不得,謝混的心情更是複雜的很,因着謝道韫的欣賞與衛風獻上了張猛的首級,還有其自身表現出的超卓才華,在衛風成功入士的前提下,他并不介意把謝文蟬許配過去。謝氏謙和内斂的家風使得謝混沒有很深的門戶之見。可偏偏,衛風已經以了太原王氏的女兒爲妻,讓自已的女兒做小他可拉不下臉!
謝混下意識的把目光投向了王蔓,不自覺的比較起了王蔓與謝文蟬的不同。
而在王蔓那張幾案。“哼!”庾氏頓時輕哼一聲:“蔓兒。這你該認清他的真面目了吧?貪花好色不說。還不自量力,竟把主意打到了叔源的頭上,還是當着你的面呢。這置你于何處?阿母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
王蔓不大自然的小聲替衛風辯解道:“阿母,您自已都說了,男人沒有不好色的,相比而言,衛郎已經很不錯了,他護着小女,也尊重小女,同時還很自律,除了對門第高的女子有非同尋常的興趣,一般的女子哪怕姿色再佳都很少拿正眼去瞧呢!再說了,一首詩能代表什麽?您别想的太多,叔源兄還不一定願意呢!”
“哧!專挑高門士女下手,果然是非同尋常的興趣,也不掂量掂量自已的斤兩!”庾氏冷冷一笑,目含鄙夷瞪向了衛風!
面對着如此之多的怪異目光,衛風渾然不當回事,轉頭微笑着拱了拱手:“倉促之下,信手掂來,難免稍顯毛燥,但愚兄仍厚顔請公義作番點評。”
“這....”謝公義爲難了,麗還好一點,勉強可看作順帶,可下面的句句不離蟬,擺明了是向自已的小從妹示愛啊,還有那句芳草碧,似乎語帶雙關,特指女子身體的某一部位,這該如何點評?隻不過,剛點評過司馬德文,總不能不點評衛風吧?
暗暗尋思中,謝公義倒是體會出了更深一層的含義,目中不由異芒大作,随即便正色道:“此詩以詠蟬爲題,生動描繪出了蟬的形體、習性和聲音,且借蟬喻人,喻意深遠,既然衛兄有請,公義可試着揣度一二,但僅爲公義一家之言,若有不當,還望衛兄莫要見怪!”
衛風示意道:“但講無妨!”
謝公義眉頭一皺,緩緩道:“衛兄素來以詩言志,公義便從這方面着手,垂飲緌清露表面上是寫蟬的形狀與食性,實際上卻是運用比興手法,暗示自己的才華抱負與清廉品質,而流響出疏桐明裏寫蟬鳴聲,但梧桐高貴而又靈異,鸾鳳便非梧桐不栖,衛兄以蟬自比,則其鳴聲也不同凡響,桐前有疏,既讓人感到流響的易于流傳,又與後一句的秋風相對應。
居高聲自遠,非是藉秋風,這是比興寄托的點睛之筆,表意爲蟬兒栖身高處,聲音自然會向遠處散播,卻并非借助秋風的飛傳,公義以爲命意自高,詠蟬者詠其聲,此獨尊其品格,表明自己立身高潔,不需任何憑藉,自會揚名!
這兩句詩情景交融,和諧自然,展現出了衛兄雍容不迫的風度、氣概,與清華隽朗的高标逸韻,另還帶些清狂自負,躊躇滿志,同時又隐喻爲官做人應立身高處,德行高潔,方能說話響亮,聲名遠播,可謂巧妙之極。
至于最後兩句,無人信高潔,誰爲表予心?照公義猜測,當與衛兄的境遇有關,頗有懷才不遇的感歎,于全詩起着點睛之用!
公義自十二歲被稱爲文章之美,冠絕江表以來,時引爲自得,可今日聆聽衛兄此詩,再拿自已的田園山水詩之與比較,實爲理過其辭,淡乎寡味,方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衛兄在詩文上的造詣,公義自愧不如!”說着,深深一揖!
除了晉陵公主與司馬德文,所有人都動容了,沒想到謝公義會給衛風如此之高的評價,如果是旁人誇贊,他們還可以質疑,但謝公義在詩壇的地位,除了隐居于荊襄的陶潛(陶淵明),天下間無人能及,對衛風的詩文實際上起了一錘定音的作用,比之對司馬元顯的評價,不知高了幾籌!
細細一想,的确如此,衛風借這首詩,把環境、對謝文麗,尤其是謝文蟬的贊美與自身的抱負品質完美的結合爲了一體,這份才情,已經不僅止于讓人贊歎了,而是震憾!
陸仲元的臉上,就布上了滿滿的不敢置信,謝混也是若有所思的打量起了衛風,謝文蟬雖是半垂下螓首,卻借着秀發的遮掩,微紅着臉頰偷偷留意着衛風呢,身邊的謝文麗,望向孿生姊妹的秀眸中竟現出了一抹淡淡的羨慕之色!
王蔓更是眉眼間洋溢着濃烈的自豪,既便是庾氏的美目裏也是異彩漣漣!
司馬德文卻有一種如坐針氈的感覺,勉強嘀咕了句:“哼!牽強附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