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回王蔓的母親本該是件喜事,卻由于庾氏對衛風的污蔑陷害,使得每個人的心裏都很不舒服,王蔓更是一路上默不作聲,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而作爲罪魁禍首的庾氏既不哭也不鬧,或許是在陳少女手裏吃足了苦頭,也可能明白自已的污蔑陷害除了白白丢人,對衛風起不到任何作用,反倒如個沒事人般,坦然自若的鑽上了馬車。
約摸傍晚時分,一行人回到了府邸,靈堂按衛風臨走前的吩咐已堪堪布置完畢,衛風與王蔓也顧不得用膳,領着面無表情的庾氏步入了靈堂。
在重重白幔的掩映下,屋裏最深處立有一座碩大靈牌,上書:故顯考忠簡公諱恭之靈位,後面還有十餘座分列成數排,都是王蔓的叔伯兄弟與從兄弟,香案前供着香燭、三牲與果蔬,按正式的祭禮,三牲分别指緌駒、黃牛與羝羊,但倉促之下找不到牛,隻能用面捏了個牛頭濫竽充數。
所有的供品都環繞着兩顆頭顱擺放,一顆是司馬道子,另一顆是司馬元顯!
經這麽一布置,屋子裏彌蕩着一股濃濃的哀傷氛圍,那搖曳不定的燭火更使生者增添了對逝者的追憶。
衛風看了看眼淚水在眼眶中打着轉的王蔓,又向在殿外捧着三套孝服等候的陳少女招了招手,這才吩咐道:“王蔓。你帶着庾夫人先去偏殿更衣,回來就開始罷。”
“嗯!”王蔓點了點頭,喚道:“阿母,請和小女過去,小女侍候您更衣。”
陳少女帶着滿臉的凝重之色剛剛邁入屋内,不料,庾氏卻想都不想的一口拒絕道:“雖然先夫慘遭不測,但我如今已身爲孔家婦,孔郎的确被打成了重傷,不過。生命理該無恙。我若祭拜先夫,又置孔郎于何地?”
陳少女驚呆了,俏面布上了一絲憤怒!這女人簡直是沒人性啊,都到了這個地步。還把那孔道挂在嘴上。難道不清楚孔道正是害了她的元兇嗎?
王蔓也是美目中滿滿的全是不敢置信。怔怔看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勸道:“阿母,都已經回家了。還提那禽獸幹嘛?何況父親在生時對您百般愛龐,您不可以這樣無情無義的,小女明白,您被孔姓一門禽獸奪去了清白,可能....可能有些愧對父親,但父親會理解您的,您是身不由已啊,您拜祭父親,讓父親在天之靈安心不好嗎?”
“哧~~”庾氏不屑的輕笑一聲:“你不要和我說,我是個精神失常的瘋婆子,我勸你省省口舌!另外,我早說了,在你離開這人之前,不要稱我爲阿母!”
“阿母~~”王蔓悲呼一聲,原本爲王恭準備的眼淚水控制不住的提前流了下來。
陳少女忍不住的怒道:“庾夫人,您不覺得過份嗎?将軍雖然目前隻是個庶人,少女卻敢肯定,将來的成就會超出您的想象,您有生之年一定可以看到,您會爲有這樣一個女婿而自豪,您隻需要放下執念默默看着就可以了,你們一家三口和和睦睦的不好嗎?”
“哼!”庾氏冷哼一聲:“我認得你,你會呵我癢癢,那種感覺的确生不如死!你的力氣也不小,抓着我的手腕我都動不了,不過,你以爲我會怕你?來,來啊!看老娘可會讨一聲饒?”
“你....”如果不是礙于王蔓在場,陳少女都有了上前狠狠賞她兩個大耳刮子的沖動,這個女人完全是無理取鬧,根本不可理喻!天哪!天下間怎會有這樣的女人?将軍怎會有這樣的外姑?姊姊怎會有這樣的母樣?這是遭了哪門子孽啊!
始終把自已擺在旁觀者位置的衛風突然招了招手:“少女,你先過來替我更衣。”
“嗯!”陳少女不憤的瞪了眼庾氏,快步走向了衛風,麻利的替他把甲胄除去,換上了一身孝服。
衛風又看向王蔓道:“王蔓,我覺得我有必要與你的母親作個深入溝通,說不定還會對她稍有不敬,如果你不忍心親眼目睹,可以和陳少女先去偏殿換身衣服。”
“哦~~”略一遲疑之後,王蔓狠狠心道:“衛郎,阿母肯定是中了邪,她的本意并不是要針對你,你盡量好話好說啊!”
衛風點點頭道:“你放心,我還不至于動手打女人,我隻是與你母親開誠布公的談一談,對了,陳少女,留一套孝服下來。”
陳少女往幾案上擱了套孝服,就拉着還一步三回頭的王蔓快步向外走去。
不多時,門被輕輕帶上,陰森而又詭異的靈堂裏隻剩下了衛風與庾氏,這是一對關系複雜,還互相敵視的丈母娘與女婿。
庾氏毫不畏懼的望向衛風,嘴角微微撇起,一副你來啊,看老娘可鳥你的模樣!
衛風卻是以一種看病人似的憐憫眼神打量着庾氏,還伴有時不時的輕微搖頭,這種眼神讓庾氏很是不爽,當即把腰闆挺的更直,胸脯也挺的更高!
好半天,衛風才視線一收,尋思道:“庾夫人,你雖然出身于高門甲族,但你一無娘家,二無夫家,我想,你不可能不明白,你這高門士女的招牌含金量很低啊,而我呢,正快速崛起,我的能力你今天已經見到了,連桓玄都拿我無可奈何,獲取士族身份隻是早晚間事,你應該也清楚。
那麽,你爲何會如此的敵視我?非要把王蔓送給那個朝不保夕,随時會被桓玄暗中處理掉的殷簡之?難道是你目光短淺?我看不見得,身爲孝伯公正室,怎麽可能是個尋常女人?
之前當桓玄面我曾說過,龍生龍,鳳生鳳,王蔓精明狡黠,她從不與我惡聲惡語,卻往往能牽着我的鼻子走,我也不諱言,連王蔓在内我隻有四個女人,其中有夫妻之實的才兩個,而我手下的将領,有相當一部分都有了十幾個女人,你說我舒服嗎?我不舒服!男人誰不想占有更多的女人?但我偏偏沒法在這問題上與王蔓争執,她的厲害,由此可見一斑!女兒如此,母親也理該是個厲害角色,因此,我總感覺你針對我并不完全出于我的身份,我可有猜錯?”
庾氏心裏莫名的一陣慌亂傳來,她能感覺到,衛風在使用排除法一步步的引誘自已露出破綻,自已的應答隻要稍有不慎,就會被他抓着漏洞,說不定真能抽絲剝繭深入自已的心靈。
衛風應付桓玄的過程充分證明了他有這個能力,而這恰恰最令庾氏恐懼!
心理變态的人,總是在自已的心靈上構築起一道厚厚的堤壩!
庾氏強按下起伏的心潮,不動聲色道:“你以爲妾會告訴你?你愛怎麽想就怎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