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玄是從西南的姑孰的方向過來,衛風先把府衛全部遣散,又留下親衛與母夜叉各五十人臨時看守,這才領軍出南門等候,沒辦法,府裏的财貨女子如果被家奴婢仆洗劫一空,然後逃之夭夭,他就是有十張嘴也說不清啊!
一直等到正午時分,南籬門外偏西方向一道黑線漸次映入眼簾,兵仗浩大,旌旗林立,端的聲威驚人!
衛風當即喝道:“上馬,列戰鬥陣,讓南郡公好好見識下咱們吳越男兒的風采!”
“遵命!”将士們轟然應諾,紛紛跨上戰馬,擺出了一個前窄後寬的鋒矢沖鋒陣形!
陳少女不解道:“将軍,您迎接桓玄入城,幹嘛擺戰鬥隊形?難道不怕引來誤會?”
衛風擺擺手道:“桓玄表面豁達,實則内心猜忌,我考慮了下,由于先一步滅了司馬道子全族,又由于會稽王妃死在我手上,縱使我向他卑躬屈膝,他也未必不會提防,既然如此,倒不如擺出車馬,讓他看一看我軍的實力,既便想動我,也得掂量掂量值不值,這世間,終究還是要憑拳頭說話!”
說着,衛風話音一轉,嘿嘿笑道:“我這一趟入京,是打着府君的名頭,又響應他的檄文前來,在明面上,桓玄并不方便對我下手,臨行前謝夫人讓我在建康等候,我恰可以此爲由賴在建康不走。有五千精騎駐在城外,你說桓玄會如何應對?”
“這....”陳少女秀眉一蹙。尋思道:“若妾是桓玄,首先會驅使您爲馬前卒。去攻打諸如北府軍或者司馬氏殘餘力量,不過,如果您能推托過去的話,那麽,他将拿您再無可奈何,除非撕破面皮,但您的背後站有府君與謝夫人,也就是陳郡謝氏與琅琊王氏,妾料他不至于如此不智。所以,在您取得士籍之後,多半會給您個太守之類的官職把您打發去偏遠州郡,來個眼不見爲淨!”
“嗯~~”衛風滿意的笑道:“陳少女,你不但長的漂亮,還心思靈巧,雖然區區一郡太守我不一定去上任,但我發現,我對你是越來越情難自禁了。要不這樣?今晚你到我的床上來,咱們再深入交流交流,如何?”
陳少女俏面一紅,低低啐道:“将軍。您别不正經,姊姊正在聽着呢!”
王蔓咯咯輕笑道:“少女,咱們都是自家姊妹。姊姊怎麽可能吃你的醋?何況姊姊得到下半年才能出喪呢,而道憐又不在。你不陪衛郎誰陪?男人呀,餓不得。你還是依了衛郎吧!”
這話說到了衛風的心坎裏,遞給了王蔓一個贊許的眼神,陳少女卻是心裏連呼吃不消,目光躲躲閃閃,索性低頭把玩起了馬鞭,一副又羞又惱的模樣。
其實對于男人,在身邊不缺女人的前提下,紅顔知已相對于妻子或是情人,那暧暧昧昧,欲迎還拒的風情又别是一番滋味,陳少女就類似于這樣的角色。
既然不願陪自已睡,衛風也不至于太過逼迫,于是把目光轉投向王蔓,問道:“王蔓,我剛剛想到了一件事,你家裏雖遭了不幸,但女子應該能幸免,無非是被沒入樂籍或者讓權貴擄走罷了,今趟入京,自然不能再坐視她們任人淩辱,你想想,你有沒有從姊妹與異母姊妹,你的母親還在不在了?”
王蔓渾身一震,俏面現出了濃的化不開的憤恨之色,随即俏面黯淡下來,搖搖頭道:“都三年過去了,也不知有幾人能活到今日,妾的母親并不是先父元配,而是繼室,隻育有妾一女,無子嗣,出身于颍川庾氏,從姊妹與異母姊妹約有十來人吧,嫁了人的理應無恙,沒嫁人的妹妹們隻怕生不如死了....”
接下來,王蔓報出了一長串女子名姓,聽的衛風頭暈腦脹,他也不管别人記沒記住,回頭吩咐道:“李駐,安排些弟兄入城打探,先去會稽王府,那裏應該有知情人!”
“遵命!”李駐暗暗叫苦,他也沒記住,十來個女人名姓,還全是單名,互相之間沒有聯系,好在有太原王氏的名頭,根據這一點打聽也不至于全無線索。
李駐立刻安排了數十騎向回馳去。
陳少女卻似是想到了什麽,忍不住問道:“姊姊,您的母親既然是颍川庾氏的女兒,那也是高門士女,庾氏總該護着她吧?怎可能任人把她掠走?說不定已被接回娘家了呢!”
王蔓的美目瞬間一亮,跟着就苦笑道:“少女,你有所不知,家母雖是故征西将軍庾亮孫女,前豫州刺史庾楷親妹,按理說,因着高門甲族的身份本可無恙,但庾氏自桓溫執政以來,屢遭淩迫,族中子弟大多被冠以各種罪名殺害,因此家道大爲凋零,妾的舅父庾楷,由于先父的關系爲司馬道子不容,司馬道子怎可能看在庾氏的臉面放過母親?所以妾的母親多半被掠走了。
而庾楷在先父遇害之後,兵敗于司馬尚之之手,隻得投奔桓玄,可是前一陣子不知道發了哪門子瘋,竟寫信給司馬道子願爲内應,圖謀桓玄,又事機不密,被桓玄處死,因此,妾的母親已成了孤家寡人,沒有娘家了。”
陳少女暗感恻然,高門士女縱使風光無限,但有個前提,背後必須要有家族支撐,沒了家族,隻怕連民女都不如,因爲她們是權貴嘴裏的最可口獵物!王蔓的母親不正是如此嗎?
陳少女同情的看了眼王蔓,勉強勸道:“姊姊,如果能尋到伯母的話,您與将軍好生贍養,會慢慢讓她忘掉不愉快的。”
“哎~~少女,但願能托你的口福罷!”王蔓歎了口氣,把目光向前投去,淡淡道:“衛郎,荊州軍看起來挺緊張的,恐怕過一會兒該有人出來問話了。”
荊州軍在陣前一裏左右停下,大批刀盾手蜂湧而出,接連構築起三層堅實的盾陣,後方弓弩手密布,顯然對這一支不知來路的騎兵存有很深的忌憚!
果然,沒過多久,一行十來人從軍中馳出,其中一人喝問道:“前方是哪路兵馬?爲何于道前攔阻!”
衛風招了招手,王蔓與十餘名親衛跟着策馬向前緩緩行進,距荊州軍約有百步陸續翻身下馬,衛風拱了拱手,朗聲道:“會稽都尉、偏将軍、河東衛氏衛風受散騎常侍、安東将軍、會稽内史王凝之之命,率精騎五千響應南郡公,今呈上司馬道子與司馬元顯頭顱及我家府君書信一封!”
桓玄還在軍陣深處,隐隐約約聽着衛風的話語,不由一怔,向下看向了他的首席謀主卞範之,問道:“先生,這姓衛的是何方神聖?河東衛氏哪來這麽号人物?王凝之如何會有如此之快的手腳?竟先我一步滅殺了那兩名國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