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企盼能徹底解決孫恩的禍患,還會稽大地一個安甯而又平靜的生活。
一種從未有過的酸澀感湧上了鼻頭,向彌明白,這是感動,放在以前完全是不敢想像的,自古以來,軍民一直是兩個對立的階層,又何曾如眼前般的融洽過?
‘這理該是将軍提過的軍民魚水情吧?’向彌突然記起了衛風曾指出,軍民之間的關系應該是魚與水的關系,共生共存,互爲依靠,而不是以強淩弱,互相敵視。
今次誓必斬下孫恩頭顱,不堕将軍威名!’向彌回頭看了看,便邁開大步,向隊列追去!
山陰距上虞百裏不到,依純步卒的行軍速度,連續急行軍最快也要夜間才能抵達,或許孫恩見急攻不下,生出了把山陰守軍誘而誘之的心思,上虞的戰事并不吃緊,因此傍晚時分,向彌下令安營紮寨,第二天天亮再走,防止黑夜中視線不清被孫恩偷襲。
全軍上下紮營的紮營,做飯的做飯,還有少量軍士負責警戒,秩序井井有條,而在句章劉裕家中,這個時候也是晚膳時間。
與以往新年全家人聚在一起其樂融融不同,屋子裏就劉裕與臧愛親兩個人,顯得頗爲冷清。
幾案上的飯食較爲豐盛,有魚、有雞、有肉,隻不過,夫妻二人都沒什麽胃口。
“哎~~”臧愛親幽幽歎了口氣,無奈道:“也不知阿嬌與興男如何了,這一去都三個月了,衛将軍也是,出門這麽久,連新年都不知道回來,對了,劉郎,該不會有意外吧?”
“能有什麽意外?”劉裕沒好氣道:“我那兄弟詭計多端、心狠手辣,僅短短兩年時間,從無到有,手握四萬雄兵,已成爲實質上的一方鎮将,即便換了我,也自愧不如,除非老天爺要收他,否則,這世上還有誰能奈何得了?
我更擔心的是興男,興男年紀小,不明是非,又貪玩好動,隻怕會被我那兄弟引誘啊!”
劉裕眼前朦朦胧胧的現出了劉興男那唧唧喳喳的音容笑貌,天天在一起不覺得,可是沒了這個女兒,總仿佛少了點什麽,尤其還是在新年這樣的特殊時段。
臧愛親接過來,不确定道:“不是還有阿嬌嗎?興男不辨是非,阿嬌如何能不明白?阿嬌定會護着興男。”
隻不過,随着這話出口,臧愛親自已都是一副底氣不足的模樣,這麽長時間了都音訊全無,任誰的心裏都會忐忑不安。
劉裕感覺窩心的很,拿起酒杯,重重一口灌入喉中!
“笃笃笃~~”剛把酒杯放下,院外卻傳來了敲門聲。
“呃?”臧愛親自言自語道:“大過年的會是誰?難道是興男與阿嬌回來了?劉郎你坐着,妾去開門看看。”說着,提起裙角,一陣風般的奔出了屋子。
來到院中,臧愛親打開小窗向外看去,令她失望的是,并不是劉嬌與劉興男那風塵仆仆的面容,而是劉穆之那張老臉!
“吱呀呀~~”一陣聲響,臧愛親把門拉開之後,遲疑道:“這麽晚了,怎還勞駕先生前來?”
劉穆之拱了拱手:“夫人客氣了,請問将軍可在府上?穆之有要事禀報!”
“先生快請,劉郎正在用膳!”臧愛親把劉穆之迎入小院,領着向堂屋走去。
劉裕家的院子很小,劉穆之剛一開口,就被劉裕聽着了,他也很驚訝劉穆之的出現,再一看去,劉穆之的臉面竟帶着一絲振奮,這令他暗生疑窦。
劉裕起身相迎,待穆之邁入屋子,立刻問道:“先生連夜前來,可是出了什麽事?”
劉穆之深深一躬:“穆之給将軍賀喜了!”
“哦?何喜之有?”劉裕更加不解。
劉穆之捋須微微笑道:“孫恩出來了,穆之剛剛得到細作來報,孫恩領軍五萬于昨日清晨在上虞登陸,随即揮軍攻打,照時辰推斷,山陰援軍理該上了路,明日可抵!”
臧愛親當即面色一變,驚呼道:“哎呀,會稽危險了,劉郎你趕緊發兵救援吧!”
“诶~~”劉穆之胸有成竹的擺了擺手:“夫人莫急,會稽兵馬終日操演不休,兵威已直逼我北府,至不濟也能與荊州不相上下,豈會懼怕孫恩區區五萬烏合之衆?何況山陰并未遣人來援,冒然出兵或會生了誤會啊!”
這麽一說,臧愛親的擔心去了幾分,劉裕略一沉吟,似乎明白了劉穆之的來意,不由問道:“先生的意思是....”
“呵呵~~”劉穆之呵呵笑道:“孫恩爲何會攻打會稽,穆之雖猜不透緣由,卻知他必敗無疑,倘若孫恩被斬于陸上,咱們隻能幹瞪眼,白白看着這天大功勞歸了王凝之,不過,若是被他逃回海裏,将軍您的機會就來了,可先行率艦隊埋伏于浙江口,一旦孫恩出現,立刻以戰艦圍攻,他船多又有何用?而會稽即便有追兵,但沒有水軍,僅憑着漁船商船,如何敢從我北府軍口中奪食?”
“哈哈哈哈~~”劉裕頓覺心情一陣舒暢,哈哈大笑道:“先生說的好,本将還以爲,孫恩即使不支也能循逃,他會稽雖有騎兵,騎兵卻全被衛将軍帶出了海,以步卒追步卒,如何追趕?好!争取明日,本将親率艦隊出海!”
“這是老天爺的厚賜啊!”劉穆之跟着附合了句,滿臉的歡喜不假掩飾。
臧愛親也是心情大好,雖然她認爲搶奪會稽的戰功不大妥當,可說到底,她是劉裕的妻子,是劉家人,自然希望劉裕步步高升,根本不會出言勸阻。
漸漸地,屋内的笑聲稍有止歇,臧愛親立時問道:“先生,你匆匆趕來,恐怕還沒用膳吧?所謂相請不如偶遇,不如....坐下與劉郎喝上幾盅,如何?”
“這....”劉穆之現出了爲難之色,隻是那雙眼睛,卻盡往幾案上的酒菜瞄呢!
“來,先生不必客氣!”劉裕會意的出聲招呼,又給臧愛親打了個眼色。
“先生請稍待!”丢下這句話後,臧愛親匆匆向後屋走去,沒多久已在堂屋裏新置上了一副幾案酒菜。
劉穆之也不推辭,大大方方的落座,與劉裕酒過三巡之後,轉頭向四下裏一掃,随口問道:“将軍,聽說您有一千金名爲興男,怎不見在府上?”
劉裕頗爲難以啓齒,劉嬌與劉興男被衛風拐走了,這事他沒臉四處張揚,說出去不但丢人,還會影響劉興男的名節,因此連劉穆之都不清楚,隻是,既然劉穆之問起了,該如何搪塞呢?
臧愛親暗道不妙,趕緊打着哈哈笑道:“哦!是這樣的,句章城池破敗,又沒什麽人氣,是以阿嬌,也就是興男的姑母,帶着興男去他二叔家住一陣子,過幾天該回來了。”
劉穆之表面雖不見動容,心裏卻泛起了疑惑,劉裕家的情況他是清楚的,除了劉嬌一個妹妹,還有兩個弟弟,分别爲劉道憐與劉道規,即便是劉裕,原名也不叫劉裕,而是叫劉道成,但劉裕少有大志,以振作門楣爲已任,爲激勵自已,同時也爲了搏個好彩頭,這才改名爲裕。
劉裕、劉嬌兄妹與劉道憐、劉道規非是一母所出,加上劉裕前幾年沉溺于賭錢,兄弟三人的關系并不融洽,這正是劉穆之的不解,劉興男沒必要由姑母領着大過年跑親戚啊,隻是身爲外人,卻不方便多問,何況這是劉裕的家事,他也沒往深處想。
點了點頭之後,劉穆之向劉裕鄭重的拱了拱手:“将軍,令愛今年已十三了吧?不知可說了婆家?”
“呃?”劉裕心中一動,他記起了起來,劉穆之的長子劉慮之今年十六,尚未娶妻,身材高大,儀表堂堂,難道要與自已聯姻?
劉穆之論起家世,也是次等士族出身,與自已不相上下,算得上門當戶對,更重要的是,劉穆之的才情堪比蕭何,句章城的上上下下基本上都是他在打理,替自已省了不少心,與他聯姻,可以更好的籠絡爲自已所用,這是好事啊!
劉裕不動聲色道:“未曾!”
果然,劉穆之起身深深一躬:“穆之犬子慮之雖驽鈍年少,卻仰慕令愛甚久,托穆之厚顔提親,願與令愛結爲秦晉之好,不知将軍與夫人意下如何?”
“咳咳~~”劉裕也站起身,正待謙虛兩句再笑呵呵的應下,臧愛親已趕忙清咳兩聲,示以提醒!
這令劉裕心中一涼,作爲十來年的老夫老妻,臧愛親的意思他如何不明白?
關鍵在于劉興男,如果冒然允了劉穆之,新婚之夜劉興男交不出紅丸該如何是好?不但丢不起那人,還相當于變相的羞辱劉穆之,往重了說,一名得力屬下或許會由此心生異念,這是個嚴重的問題,必須要在劉興男回家之後,确定紅丸未失才能允下這門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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