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劉牢之領着北府主力遠循下邳,京口隻留下了以劉裕爲首的第二代将領,幾乎在朝庭接到謝琰全軍覆沒噩耗的同時,劉裕也收到了這個消息,頓時大吃一驚,連忙差人把孟昶、諸葛長民、劉毅等北府年輕将領尋來,共同商讨此事。
每個人聽說之後,均是滿臉的不敢置信,在北府軍眼裏,孫恩人數雖多,卻是烏合之衆,根本不堪一擊,說實話,他們也認爲謝琰過江與衛風合圍孫恩較爲妥當,但留在江北也沒什麽大礙,隻不過,意外還是發生了,兩萬五千禁軍的慘死深深震撼了他們!
好半晌,劉毅才搖頭歎道:“這是天意啊,天意難違,謝将軍一生公忠體國,頗得士庶稱頌,孰不料不敵天數,竟爲宵小所趁,實乃可悲可歎!”說着,重重歎了口氣,一臉的唏噓之色。
諸葛長民卻冷哼一聲:“背山傍水下寨本是無妨,可遇上飓風,山水下洩,河水上漲,将自處絕境當中,爲将者豈能不識天相?何況孫恩乃亡命之徒,豈會束手待斃?要換成老子,老子也會冒險過江,搏他娘的一搏,照老子看,謝琰是自已找死,怨不得他人!”
孟昶似乎很是反感諸葛長民的言語粗俗,眉頭一皺,不耐的揮了揮手:“謝将軍殺身報國,兩萬五千禁軍将士慘遭不測,理當心生同情才是,又何必以言語損人?好了,德輿兄把咱們叫來的目地,該是推測孫恩的去向,咱們都合計合計,他究竟會去哪兒。”
劉裕點點頭道:“彥遠(孟昶表字)言之有理,孫恩去向不明,确是令人心裏難安,而且裕還擔心,輔國将軍會因此受人非議,所謂有因必有果,将軍遠循下邳,使得朝庭、北府、與會稽沒法協調配合速勝孫恩,這便是謝将軍緻敗之因啊,之後的陳兵江北及飓風來襲都是由此而生的一系列後果,哎~~不提也罷,想必将軍自有應付之法,來,咱們還是轉入正題!”
劉毅接過來道:“從吳郡傳來的消息看,孫恩破了禁軍之後,并未回返會稽,也沒有在吳郡露面,而是連帶船隻不知所蹤,他難道見好就收,回返海島以禁軍兵仗操演士卒,明年再來?”
諸葛長民也不在意孟昶的指責,嘿嘿笑道:“那姓衛的與孫恩相距十裏不到,又與謝琰老匹夫隔江立寨,他豈會不知?這人精明細心,果決大膽,說不到是他故意放孫恩過江!呵呵~~不過也沒理由,除非他與孫恩勾結,算了,咱們瞎操什麽心,兩三天後,會稽的消息傳回,當可确定孫恩行蹤。”
劉裕、劉益與孟昶隻當諸葛長民在說笑,甚至諸葛長民自已也是随口一說,要說衛風勾結孫恩,恐怕孫恩自已都不信,四個人均是暗暗盤算起了孫恩的去向。
但他們都認爲,孫恩絕不僅止于打道回府那麽簡單,自古以來,敢于謀反作亂者無一不是兇悍之徒,這樣的人在全殲禁軍、士氣正旺的情況下,怎麽可能見好就收?更何況北府主力遠在下邳,禁軍被殲朝庭空虛,隻要避開衛風就可以了,孫恩怎會放過這大好機會?
‘難道是去攻打建康?’劉裕心中一動,正待說出自已的想法,屋外一名侍從卻匆匆奔來,施禮道:“禀劉将軍,外面有人名爲劉穆之求見,自稱可解您疑惑。”
“哦?”屋内四人相互看了看,都表示不認識劉穆之,諸葛長民想都不想的揮了揮手:“他娘的,哪來的狂徒,竟敢大言不慚?讓他有多遠滾多遠!”
“且慢!”劉裕跟着就喝止道:“草莽間多是奇人異士,敢來必是有所恃,聽聽他說什麽也是無妨,請他進來罷。”
“遵命!”随從施禮離去。
片刻之後,一名中年人踱着方步邁入屋内,草草施了一禮:“民劉穆之見過諸位将軍!”
劉穆之約四旬左右的年紀,面容清矍,颌下三縷長須,身着粗布麻衣,倒也有幾分隐士風範,劉裕不敢輕慢,回了一禮,問道:“先生可知我等所議何事?又如何解劉某疑惑?”
劉穆之不緊不慢道:“幾位将軍必在商讨孫恩去向,不知民可有猜錯?”
這倒讓另外三人也正視起了劉穆之,劉裕跟着問道:“先生可有教我?”
劉穆之伸手向東南方向一指:“孫恩必趁京口空虛,走海路直奔而來,爲京口數十萬軍民安危,民冒昧求見,請将軍速作防備!”
劉裕的心髒頓時猛的一抽,心頭一瞬間豁然開朗,不由目泛奇光打量起了劉穆之,劉穆之則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過了片刻,劉裕才問道:“先生可否細說?”
劉穆之捋須道:“京口爲建康之門戶....”
劉穆之的分析與孫恩的戰略意圖及王道憐、陳少女說給衛風聽的大體類似,隻是少了衛風需要扮演怎樣的角色,這其中,劉毅、諸葛長民與孟昶的面色變了又變,劉裕稍好一點,淵坐如山,除了眉頭偶爾會微微皺起。
好半天,劉穆之閉上了嘴巴,劉裕再次問道:“輔國将軍臨行前以京口托付劉某,劉某自當耽精竭慮,請問先生可有破賊良策?”
劉穆之老老實實的兩手一攤:“沒有!民隻是來提個醒!”
“這....”四個人面面相觎!
劉穆之又解釋道:“穆之隻是一文人罷了,行軍作戰還須幾位将軍操心,不過,孫恩挾大破禁軍之威,其勢洶洶,輔國将軍遠在下邳,救援已明顯不及,而孫恩賊寇近八萬之衆,京口守軍卻隻有三千,敵我相差懸殊過大,京口一帶又無峽谷山燧可倚,縱是孫武、韓信重生,恐亦無能爲力。
同時,周邊晉陵、廣陵、東莞兵亦不多,這三地即使有心,也心有餘而力不足啊,退一步說,就算仗義來援,能提供的兵力也不會超過五千,而他們自身将極度空虛,若被孫恩探得虛實,或會分兵襲取,一樣可以挾當地百姓爲人質,逼迫輔國将軍攻打建康,所以說,情勢已危如累卵,北府軍的未來全賴幾位将軍了!”說着,深深一躬,滿臉的情真意切!
屋内布滿了凝重的氣氛,以三千守軍拒孫恩有信心嗎?如果是未破禁軍之前的孫恩,發動城中百姓,或許能如去年山陰般勉強守到劉牢之回返,然而,如今的孫恩已今非昔比,他得了禁軍的全套裝備,曆來農民軍避免與朝庭正面作戰的一個重要原因就在于裝備差,有了裝備,不但攻防能力大幅提升,信心也将大爲提振,往往作戰的勝負轉換隻在于一口氣!
一時之間,這四人竟對劉牢之暗暗生出了責怪!
正如劉裕指出,有因必有果,劉牢之袖手旁觀,卻使得自已的大本營陷入險境!
劉毅小心翼翼的問道:“先生雖自謙不通軍務,卻對三吳形勢了如指掌,分析亦是井井有條,毅請問,倘若向朝庭救援,朝庭會否派軍前來?西府兩萬兵力正屯駐建康。”
劉穆之略一尋思,便搖了搖頭:“依穆之猜測,即使谯王有心,相王也未必放他,京口由于輔國将軍的緣由,已成爲相王心頭之刺刺,如今有孫恩代爲撥去,相王理當袖手旁觀,況且孫恩氣勢正盛,谯王僅憑兩萬軍,很難破之,若是不幸敗于孫恩之手,建康指日可破!”
諸葛長民卻似是想到了什麽了,跟着問道:“德輿兄,你與那姓衛的私交甚笃,他又離孫恩最近,理該掌握孫恩去向,你說,他會不會率軍來援?他不是有騎兵在手嘛?”
“這....”劉裕不确定道:“裕與衛将軍隻于兩年前華山腳下有一面之交,當時還是他救了裕與舍妹的性命,若是算上去年在山陰城中的那一次,也不過兩面之緣,談不上私交甚笃,裕隻知他果敢淩厲,手段驚人,至于會不會來援,實在是無從猜測。”說完,把征詢的目光投向了劉穆之。
劉穆之沉吟道:“衛将軍與輔國将軍乃生死大仇,作壁上觀方是正理,隻是,衛将軍既非尋常人物,或會有非常之舉,穆之對此人不甚了解,究竟來與不來,不敢妄下定論啊。”
堅守沒有出路,援軍又不可靠,難道京口隻有陷落?最終被孫恩以滿城人質作挾脅迫劉牢之攻打建康?
每個人的心頭都布上了滿滿的陰影,“哈哈哈哈~~”劉裕卻突然哈哈大笑道:“諸位何必如此?兵來将擋,水來土淹,大不了如謝将軍般殺身成仁,也能落得個千古美名,又何必畏懼?咱們立刻行動,發動百姓參與守城,即便死了,也要濺他一身血!”
“不錯!”諸葛長民跟着喚道:“他娘的,老子就一條爛命,孫恩有種拿去便是!”
劉毅與孟昶也是精神一振,一股昂然戰意蓬勃而生,劉穆之則是目含深意打量向了劉裕。
劉裕迎上目光,深深一躬:“先生有大才在身,可願助劉某一臂之力?”
劉穆之連忙回了一禮:“穆之敢不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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