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巨大圓陣十幾倍于已方人數,有如一隻巨獸輾壓而來,聲勢端的驚人,将士們紛紛跨上戰馬,表情凝重的望向前方。
王道憐忍不住道:“将軍,他那陣滑不溜手,攻無可攻,這該如何是好?”
“哧!”衛風輕笑一聲,不以爲然道:“咱們的目地不在于擊破孫恩,而是延緩他行軍,爲向彌趕來争取足夠的時間,起先本将還在想着該如何去騷擾阻攔,可這倒好,他自已擺出個烏龜陣,知我者,乃孫恩也!
此時天色已近正午,他那圓陣固然無懈可擊,卻行動遲緩,一個時辰能走個七八裏已經很不錯了,而這裏距餘姚三十多裏,他最少要四個時辰才能抵達,那時天已将黑,他如何敢攻城?莫非不怕重蹈昨晚的覆轍?孫恩必會結寨固守,明日再攻!
依行程計算,向彌該于今夜前來,到時本将有一萬五千軍在手,足以把孫恩拖在餘姚進退兩難,再過上十天半個月,朝庭援軍趕至,尋機兩面夾擊,當可大破孫恩!”
這麽一說,衆人均是連連點起了頭,王道憐赫然道:“原來将軍早有定計,倒是妾過于緊張了。”
“嘿嘿~~”衛風嘿嘿怪笑道:“你不但心理素質不行,書也讀的太少,我寫給你們的《戰争論》、《李衛公兵法》、《紀效新書》與《練兵紀實》你還能記得多少?來,你簡要說說《戰争論》中第八篇第三章第二小節,關于戰争目地的大小和使用力量的多少,隻要能說個大概就算你合格,不要求一字不差!”
“這....”王道憐頓覺臉頰滾燙火辣,後三本還好一點,雖然對軍中的行止号令、戰法行營等等諸多細節講訴的無比複雜,但細細琢磨也能勉強理解,而《戰争論》以義理爲主,主講戰争的性質與朝政及人的關系,這簡直就象天書一樣!
其實也不能怪王道憐,《戰争論》是西方資産階級軍事教材,以拿破倉戰争爲基礎,最初作爲十九世紀普魯士王室的軍事教科書使用,後被譽爲西方近代軍事理論的經典之作,這與中國傳統的封建性質戰争是兩種不同的戰略戰術指導思想,盡管已經被衛風删改了諸如火炮、炮步結合軍陣等等過于超前的論述,但公元四零零年的晉人受見知所限,不能理解也屬正常。
衛風教授《戰争論》的目地僅爲了開闊軍中将官的視野,并不嚴令掌握個中内容,當然了,如果有人能悟出些道理來,這自然是個意外之喜。
雖然王道憐張口結舌,衛風也不過多責怪,隻淡淡看了她一眼,就揮揮手道:“孫恩進,咱們退,全軍退向餘姚!”
将士們紛紛勒轉馬頭,向着餘姚方向緩緩行去,大地上,一大一小兩座軍陣相隔約兩裏的距離,以極慢的速度行進,衛風這裏還好些,他是純騎兵部隊,來去如風,孫恩軍卻小心翼翼,時刻留意前方騎兵的動靜,這沒辦法,軍陣龐大固然威力也大,但同時也是臃腫的代名詞,命令傳達的效率将逐層遞減,一旦有事發生,隻要應對稍有失措,立刻就是全軍崩潰的後果!
所幸衛風根本沒有騷擾他的意思,一路牽引着前行,終于在傍晚剛過抵達了餘姚城下,衛風并不入城,而是勒馬城外,孫恩軍則在距城北五到六裏間安營紮寨,雙方互不侵擾,隻是嚴密監視。
不知不覺中,時間走到了醜時(深夜一點),孫恩營寨從表面上看一片平靜,但可以肯定的是,必然是外松内緊,很可能木栅欄後,就有弓弩手埋伏着呢!
而餘姚城頭,餘姚縣令正膽戰心驚的向西南方向張望,如今整座城池,民不過萬,兵不過千,他的心裏早已把衛風罵了個狗血淋頭,會稽這麽大,何處去不得?非得把孫恩引來餘姚,這要是城池守不住,自已鐵定是個死字,但他不敢多說,隻能盼望援軍快點入城,心裏也能踏實點。
衛風卻一不準備進城,二沒打算劫營,劫營必須要趁其不備,他隻是留意着四周的動靜,向彌也該來了。
“答答答~~”西南方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這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片刻之後,一騎絕塵而來,騎士翻身下馬,施禮道:“禀将軍,向将軍已在三裏之外!”
“好!”衛風猛叫一聲好:“騎隊向前,嚴防孫恩軍趁火打劫,讓向彌背城下寨!”
這話剛落,餘姚縣令已大聲喚道:“衛将軍,你爲何不入城?城裏空曠的很,足以容納一萬五千大軍啊!”
聲音中充滿着焦急與期望,衛風可以理解他的心情,于是轉身解釋道:“入了城,将喪失騎兵機動靈活的優勢,孫恩勢必會将城池團團圍困,而餘姚城高兩丈,周長十裏,堅守極其困難,在城外下寨,本将有五千精騎在手,孫恩必然投鼠忌器,不敢挖溝壕圍困,甚至也沒法全力攻城,餘姚當可安然無羨!”
餘姚縣令還不死心的勸道:“衛将軍,餘姚雖小,但有城壁,進了城總是踏實點啊,何況不是有朝庭援軍嗎?屆時裏應外合,一樣能破去孫恩,又何必兵行險着呢?”
張甯頓時小聲嘀咕道:“這老家夥怎的如此煩人?将軍您如何拒敵怎輪到他來指手劃腳?”
衛風擺了擺手:“面對孫恩八萬大軍生出懼意也是人之常情,餘姚縣令隻是個文官,理當認爲兵越多越安全,聽着也就算了,不必苛責于他,外人瞧不起咱們行伍,地位低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是行爲言語粗魯,使人避而遠之,以後這方面都要注意,能好言相勸盡量不要惡語相向,咱們要的是敬,而不是懼,明白嗎?”
“哦,請将軍放心,末将會留意的!”張甯拱了拱手。
衛風點了點頭,又向城上喚道:“請轉告城内父老,都請放心,本将自有妙法保得餘姚不失,另請派人将城内可移動的投石機全部集中來此,一待向将軍立好營寨,就送入營中莫要耽擱。”
餘姚縣令雖然即失望又慌張,但衛風的話語中透出了股不容悖逆的意味,隻得勉強應道:“老夫這就去辦,衛将軍要小心啊!”說完,向着城下匆匆而去。
衛風也朝後一招手,騎兵很快列成一錐形陣,策馬緩緩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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