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古怪的‘馬車’進入到小鎮的後半段,羊駝們開始變得惴惴不安起來。
陰月天和狼也注意到了這個問題,相比于前半段的小鎮,後半段非但人迹荒蕪,而且連空氣中都積郁着陰沉的氣息。
高大的一座座哥特式建築,放入一座座豎立在大地上猙獰陰森的巨大棺材,隐約給人一種心底發憷的沉重感。
狼挖着鼻孔,道:“你确定這條路一直通往鎮外嗎?話說你小王八蛋是怎麽知道通過了這個鎮子就能到達環形山的山谷中的?”
陰月天道:“我從來都沒有确定過啊,不過既然方向沒錯,那一直走便也沒有了問題。”
狼奇道:“難道你一點也不懷疑這地方很可能是考核中設置的一個大難題?我覺得這裏很古怪啊。”
陰月天道:“難題?會是怎樣的難題?”
狼比劃着:“例如我們應該每家每戶的搜集一些寶物,和NPC們對話,最終要消滅某個大魔王才算打通了這個場景之類的。”
陰月天:“你是當土匪習慣了麽?而且在這種地方,貌似你才算是大魔王吧?難道我該消滅了你?”
他忽的一挑眉:“似乎這個猜測有點道理,你進來了這裏,甜兒卻沒進來,說不定這兩個界限的隔閡本就是一個特殊的傳送陣……那麽好像是有一點可能,真的約翰被傳送到了别的界面,而假的那個則是被灌輸了他原本的記憶進入,用來迷惑和誤導我。”
狼指着自己:“你小王八蛋是在說……老子其實是個冒牌貨?”
陰月天笑的很陰森:“試試就好了。”
他說的‘試試’,是真的‘試試’的意思,而這個‘試試’的實際行爲,就是用兩柄手術刀左右夾擊刺入狼的太陽穴裏。
再拔出來時,狼已向後仰倒。
隻是他馬上又挺了過來,哭笑不得的:“你這說下殺手就下殺手的習慣未免太暴躁了點,萬一跟你在一起的不是我,而是甜兒怎麽辦?”
“這也算暴躁?”陰月天不無鄙夷的瞥了他一眼:“若是甜兒的話,你知道的……”
“我知道的……”狼很确認這一點。
他大大咧咧的拉住控制着羊駝的缰繩,從‘革碧’……不,是‘碧革’上躍到道路上,拍拍屁股道:“有人來了。”
“你确定來的是人?可我聞到了屍臭味。”
陰月天也和他做了同樣的動作。
屍臭味,當然不是屎臭味。
屎臭,是活人便能夠制造出來的,但屍臭,卻隻有死人才能擁有。
随着一聲聲古怪的呻吟,和金屬與石闆路摩擦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大堆大堆的身影從四周陰暗的巷子中緩慢的走了出來。
這些身影,幾乎都是一身破破爛爛沾滿了已經變得發黑的血液的衣服,同時身體也是殘缺不全且滿是傷口。
它們的手中雖然拖着各式各樣如消防斧繡鐵劍之類的武器,但看起來實在沒有一點威脅。
喪屍……
狼摸摸鼻子:“如果這是某些人弄出來考驗我們的東西,那老子隻能說,咱哥倆被小看了。”
陰月天道:“被人弄出來是肯定的,但不一定是爲了考驗我們,說不定隻是爲了惡心我們。至少這些東西,我實在不願用手術刀去消滅。”
“我也是……”狼悻悻道:“你有什麽更好的辦法嗎?”
陰月天道:“本來我是有的,比如從天上走……”
狼打斷他道:“老子也是這個想法,那我們還等什麽?”
他哈哈大笑着,身形慢慢俯下做半蹲狀态。
強大的力量從身體中導入雙腳,使得石闆路都微微顫動起來。
一圈接一圈的,被威壓激起的氣浪以他的腳爲圓心向四周沖擊出去,連帶着地面上的灰塵和一些小小的碎石子都被卷了出去。
“呦吼~!”
這人古怪的吼了一嗓子,歡呼雀躍的,身體已直沖天際而起,一躍之下竟飛上三十多米高的半空!
隻是還未等他靠近到旁邊建築的樓頂,天空中積郁的黑壓壓的烏雲中,便有一道閃電當空劈下,直接将他從半空中又轟回地面,将石闆路都砸出一個大坑。
煙塵散盡,全身發黑頭發亂糟糟的狼茫然的看着天空,張開嘴吐出一絲黑煙。
陰月天散漫的道:“……但是,我察覺到空氣中的正負電子散布的很濃又很不均勻,身體磁場受地磁場的影響也比較大,說不得一旦跳起來擾亂了空氣中的電子和離子就會引出烏雲裏的閃電,所以從天上走的方法立刻被否定了。”
狼:“你……***怎麽不早說……”
陰月天道:“我還沒來得及說完你就跳起來了……下次不要這麽莽撞了。”
狼:“你媽逼……”
他拍拍身上的灰塵起身道:“然後呢?還有别的辦法嗎?”
陰月天搖頭:“隻能殺出一條路來,幸好這些東西雖然惡心了些,但消滅他們還是很輕松的。”
狼道:“好。”
陰月天看着狼。
狼看着陰月天。
狼道:“好。”
陰月天道:“我聽到了。”
狼道:“那你爲什麽還不做?”
陰月天道:“那你爲什麽還不做?”
狼道;“這個主意是你出的。”
陰月天道:“思路是我提出來的,理應由你執行。”
狼嗤之以鼻:“這本來就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你小王八蛋也算提出了一個思路?”
陰月天道:“至少話是從我嘴裏說出來的。”
兩人鬥嘴間,四周圍過來的數百喪屍已經越來越近,覆蓋過來的屍臭也刺鼻到難以忍受的地步。
狼歎道:“老子實在沒有什麽遠距離攻擊手段啊……”
陰月天道:“若是不用金屬絲的話,我的遠程攻擊手段也大都是單體的,最多殺一條線上的敵人。”
他忽的打了個指響:“我想到了一個辦法!”
狼驚喜道:“什麽辦法?”
陰月天指着道旁邊的一幢建築的牆壁:“你看那裏。”
狼腦袋轉過去:“看什麽?”
走你……
轟!
黑乎乎的牆壁被撞出了一個大洞,狼從亂石堆裏跳出來破口大罵:“你這小王八蛋真是太操蛋了!難怪别人都說小白臉沒好心眼!你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從背後踹老子啦!”
陰月天做着思考的表情:“是嗎?”
狼大怒:“廢話!上次在亞馬遜河邊,你也是把老子踹進全是食人魚的河流裏的!我需要一個解釋!”
陰月天道:“哦,那次啊……純粹是覺得你釣魚的辦法很弱智,看你不爽而已。”
狼吼道:“誰他媽問那次了?我說的是這次!”
陰月天道:“哦,那是因爲這牆壁看上去很硬,用拳頭弄碎的話一定會很疼。”
狼愕然:“所以你就把老子當皮球一腳射出去,讓老子撞碎牆?”
陰月天理所當然的:“這樣疼的就不是我了,難道不是一個很聰明的選擇嗎?”
狼:“#殺了你喲……”
破開一幢房子的牆壁然後從房子裏走,其實真的是個很不錯的主意。
兩個人翻牆越窗,倒是也繞過了那些行走的慢如蝸牛的喪屍。
其實這兩人倒也真的未必沒有不動用武器就無法殺喪屍的辦法,隻是覺得對付這種雜魚一來太過惡心,二來也很是無聊。
說白了,這條路雖然陰霾恐怖,但對于他們來說,實在是不要太輕松,所以兩人都有一些玩鬧的心理。
待通過了喪屍紮堆的地方,兩人又回到了街道上,漫無目的同樣也大搖大擺的走着。
沒走多遠,前方又有高能。
十字路口的正中央,一隻高達三米多的深淵魔王手持一柄霜之哀傷坐在一堆屍體上,猩紅着眼睛望着兩人。
深淵魔王來自大災變後期的深淵界。
深淵界參與到地球戰争中,其實分兩個時期:大災變中期和大災變後期。
中期時異時空傳送門還非常不穩定,擁有太過強大的生物是無法通過傳送門的,強行通過很可能引起時空紊亂導緻傳送門崩潰。
所以大災變中期出現在地球的深淵界生物,大都是各系的元素惡魔(如水惡魔、火惡魔、氣惡魔等)和費加爾魔怪、噬魂靈等深淵界中下層生物,偶爾冒頭出現個血丘之王或不滅領主之類就了不得了,實力在當前比較,大概都在進化者金字塔中下層左右。
而大災變後期出現的深淵界生物就強的多,不但有深淵惡魔、死暗地木乃伊、地穴蜘蛛這樣平均實力在金字塔上層的常備軍隊,甚至還有如毒焰魔王、加貝爾狂暴法師、毀滅領主這樣單體實力達到巅峰上中下各個階位的,擁有**稱号的強者。而深淵魔王,雖然有個‘王’字,但卻并非**個體,而是一個非常強大的種族,這個種族中的每個個體都叫做深淵魔王。在大災變後期,甚至有一支實力全部在巅峰下階數量達到八千以上的深淵魔王衛隊,專門受命于深淵三巨頭之一的惡魔君主奧喀斯。
隻是即便如此強悍的所在,最終也大多隕落在了地球,陰月天上一次見到深淵魔王,還是在巴黎的一個搖滾演唱會上,一隻背叛了深淵的深淵魔王作爲當時歐洲風頭最勁的搖滾歌星,整整扯着嗓子喊了五個小時,台下那才是旌旗招展鑼鼓喧天連村東頭老王都紅着眼舉着應援語跟着狂跳。
當然,因爲距離大災變後期已經過去了幾十年,這隻深淵魔王雖一心紮根演藝圈,此刻倒也修煉到了進化者巅峰中階的實力。
那麽,可以理解爲,此刻出現在陰月天和狼眼前的這隻深淵魔王,實力也約在巅峰下階到巅峰中階不等的程度。
這個背生爪狀雙翼,全身覆蓋紅褐色生物甲胄,膝蓋和肘關節都有半尺長倒刺的怪物,此刻雙眼猩紅,深深的注視着兩人。
無形的敵意和殺機,籠罩在他身周百米範圍内的所有空間。
陰月天和狼毫不在意,這二人一邊鬥嘴一邊靠近了這位深淵魔王。
也是直到這倆混蛋靠近,深淵魔王才聽到他們在說什麽。
“這玩意其實沒啥本事,除了一身蠻力和勉強尚可的速度外,連招牌的‘深淵魔力’都很菜,唯一可取的一招‘死亡大地’也不過是将一片有限的土地變成被詛咒的地方,從此寸草不生任何生靈踏上都全屬性衰減一定的百分比而已,實力菜到一逼。”
“既然如此,就讓給我。”
“诶~~那什麽行,你要懂得尊老愛幼,老子大你幾十輪,這樣的菜逼明顯交給老子,之後再遇到更強者你上也不遲。”
“很抱歉,我并沒有尊老愛幼的習慣,而且我也不覺得後面還有比這玩意更強的存在。”
“我說你小王八蛋怎麽這麽擰呢?我上次和這東西戰鬥已經幾十年前了,好歹我也是兩百多歲的老人了,給我一個回味青蔥年少的過去的機會好嗎?”
“兩百歲減幾十歲貌似也是一百多歲吧?你一百多歲的時候還青蔥?”
“廢話,老子此刻正當壯年夜禦百女尚能金槍不倒,再往前搗幾十年憑啥不能算青蔥?”
“夜禦百女……你這違反了人類生理學常識的三分鍾一次很值得炫耀麽?青蔥,哼,我看是老蒜吧?”
“我說你小王八蛋什麽時候學會冷嘲熱諷了?少廢話!讓給老子一次行不行,給句痛快話!”
“痛快話嗎?可以。”
“哈哈你小王八蛋還是夠意思的。”
“你誤會了,我說的是可以給你一句痛快話,這句話就是,不行。”
兩人的叨咕讓深淵魔王臉上的表情很精采。
它一臉古怪的聽了半天,連之前的嚣張氣焰都消失的無影無蹤,許久才忍不住打斷道:“其實你們兩個都在說反話吧?你們一定是都覺得我很危險,所以假裝争奪這次和我戰鬥的機會,暗地裏想着如何借機假裝受傷然後拖另一個送死,自己則是偷跑吧?”
兩人的話都是一滞,一起古怪的看了它一眼,又徑自嘀咕起來。
“哈哈!他們死定了!”
黑漆漆的房間中,坐在監視器前的兩人相視狂笑,很用力地擊掌。
A道:“這深淵魔王的實力已經達到了接近巅峰中階強者的程度,雖不太強,但收拾着兩個連喪屍都不敢硬碰的廢柴卻是足夠了!”
B道:“哇哈哈,這才是無心插柳柳成蔭,本來這怪物一直束縛在這個須彌境的地牢裏,之前通過的那十幾個考生被魅魔魅惑不小心将它放出來,我還琢磨怎麽跟拓跋大人解釋,現在看來,根本不需要忙着解釋,我們隻需要把放出這怪物的責任推到這兩個白癡身上,再告訴拓跋大人這兩個白癡被深淵惡魔殺了,一切也都合情合理啊!”
A道:“是啊,我們還可以把給他們的任務修複成‘擊殺被釋放的深淵惡魔’,做成讓他們彌補自己做的錯事的樣子,如此一來,既保證了任務體系的正常運行,還能讓拓跋大人不會認爲我們失職,最關鍵的是還能幫C報仇!”
B道:“這真是一舉N得的好消息啊……你看看,那兩個廢物面對深淵惡魔正在很激烈的交涉着,想來也是在讨論該由誰吸引深淵惡魔的注意,以此掩護另一個逃跑呢!”
A道:“看起來,人類的自私還真是在這兩個混蛋身上體現的淋漓盡緻啊!”
B道:“哎哎你看!這倆白癡在猜拳呢!顯然輸的那個将要去送死了!”
A道:“嘿嘿,我希望是那個一臉胡子的男人輸,是他殺了C!最好是他輸,然後讓咱們看着深淵惡魔一根一根的把他的骨頭捏碎,這樣的場景,單隻是想想我就感覺舒爽啊!”
B道:“你看,他還真的輸了!哈!看他那一臉沮喪的樣子,顯然是爲了自己将要送死而不甘心啊,你說他會不會惱羞成怒的将……咦?爲什麽是另一個走上了前去?”
A和B驚愕的看着閃爍的熒屏。
他們和深淵魔王一樣目瞪口呆。
因爲大家都以爲輸的通過送死來掩護赢得人逃走的遊戲,居然是那個赢了的男人一臉微笑的走向深淵魔王。
不過輸了的那個的确很是愁眉苦臉。
隻是雖然一臉郁悶的樣子,可這個大胡子似乎也沒有想要逃跑的打算,反而是沮喪的踢着旁邊的小石子。
既然有人來送死,那麽不管是因爲什麽,殘忍的深淵魔王也是一定要殺了對方的。
他從屍體堆上站起身來,手中的霜之哀傷遙指陰月天,用正宗的英語大聲道:“年輕的人類,我是深淵魔王塔拉……”
他的話還未說完,瞳孔中倒映着的那個徑自微笑着向自己走來的家夥突地消失了蹤影。
然後偉大的深淵魔王,叫塔拉什麽什麽的家夥,聽到了‘滋滋’的聲音。
他的目光下移,赫然發現有慘綠色的血液正從距離眼睛不遠的地方狂噴出去。
(這是……我的血?)
深淵魔王下意識的用手去摸自己的喉嚨。
隻是他的動作稍微大了一點,身體微微後仰間,僅剩不足一寸血肉連接着脖子的腦袋已是向後掉了下來。
向前噴濺的綠色血液,變成了噴泉式向上噴出。
巨大的屍體轟然倒地。
陰月天将手術刀在一塊潔白的手帕上反複擦拭幾下收回到自己的血肉中,很是郁郁的道:
“真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