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世界五大都市之一,一旦這個世界的進化者圈子發生什麽比較大的動蕩,整個京城都會立刻繃緊,不但操縱着這個國家的龐大機器會隆隆運作起來提防不備,華夏各大家族在京城的基地也會飛速運轉,雖是準備應對可能發生的種種。
華夏人,最擅長,也最習慣的,永遠都是運籌于帷幄之中,決勝于千裏之外。幾乎每一個華夏的大家族以及大進化者組織,都有三名以上的智囊,随時根據最新的情報來進行謀劃和部署。
如此做,有些時候固然是徒爲無用功,畢竟很多大事件的發生都影響不到華夏。但這并不妨礙華夏人對于很多事提前做準備,如此,一旦真有事情發生,華夏總是能夠以最飽滿的姿态來應對突發事件。
這一次,也是如此。
而且這一次,相較以往,京城的各個基地運轉的更加快速,也更加急促。
因爲這一次的大事件,關系着華夏在整個進化者界……以及全世界的面子問題。應對有序,面子便算是保住,應對失誤,定會引來無數人的嘲笑——雖然那‘無數人’面對同等狀況未必會做得更好。
面子,從來都是華夏人認爲最重要的,一如很多年前的世博會和奧運會……這種事不用我贅述,各位想必也已明白。
所以,京城雖是依舊繁華,但在平民們看不到的地方,雲動、潭蕩、風起、龍吟,都在發生。
正如一首詩裏寫的:
溪雲初起日沈閣,山雨欲來風滿樓!
煙火酒家,位于大栅欄南口拐角胡同中。
它的前身,其實是一個名爲六必居的醬菜院子,大災變之後,因爲某些客觀非客觀的原因,改成了一個頗具古色古韻的華夏式三層樓閣。
這個起着古怪名字的酒店,現在也算是京城的知名建築之一,一來這酒店老闆是一個手眼通天且實力非常的進化者,二來,這酒店本身隻接待進化者,三來,這裏也是華夏最大的進化者聚集地。
不過今天,這個最大的進化者聚集地,卻緊閉着大門,門上也挂着停業的招牌。
這多少讓過往路人有些驚訝,需知,即便是在十萬獸族圍攻京城之時,煙火酒家也從未停業。
這不正常的現象,多少讓喧鬧的大栅欄意外的顯得有些蕭索。
實際上,煙火酒家緊閉的門内,依舊有人,非但有人,而且不少。
三層天井式的酒樓内,所有的古式八仙桌都坐滿了人,整個酒店因門窗緊閉的關系,略顯黯淡且煙霧缭繞。
雜音隆隆,每個人都在私底下讨論着什麽,而且聲音都很小。可這酒店中的人實在太多,很小的聲音彙聚到一起便也顯得很大。
‘吱~~~嘎!’
門聲響動,酒家位于側面的隐秘門打開,一個穿着一身黑色西裝的金發英俊男子走了進來。
他一進門,立刻便被滿屋的煙熏的一皺眉,不過馬上便掩蓋了過去,然後露出了迷煞萬千少女的笑容。
看見這人,一霎那安靜下來的酒樓又恢複了喧嚣,大家紛紛把目光挪回來與自己桌的同伴聊天。
一個看起來實力不錯的壯漢走來,拱手抱拳:“戴爾文先生,我家主人請你上三樓去坐。”
“你家主人?”
來人正是戴爾文,他好奇道:“你家主人是誰?”
壯漢道:“天威,君家。”
戴爾文愕然,旋即也抱拳一下:“原來是‘天威君主’,那我說不得恭敬不如從命了。”
天威君家,是大災變時期對華夏貢獻最大的古武家族,大災變結束後雖是被宋家和幾個大型進化者家族超越,但君家在整個華夏北方的聲威不減當年,而且君家的每一任家主,都會被所有的進化者恭稱爲‘天威君主’,以表達對大災變初期中君家屹立于人類抵抗最前端的敬意。
相較于人滿爲患的一樓二樓,三樓的人數少了很多。
不過戴爾文一上來便看到了很多熟人。
其中包括華夏第一世家、也是世界第一殺手家族,宋家在北方的主管宋繼淵;華夏第二世家,白家家主白萬裏;華夏第三世家,張家在京城的主管張道哲;華夏第五世家,雲家家主雲中山等等。
當然,被圍坐在圈子正中的,自然是華夏第四大家族,天威君家的家主,五十六歲的君無敵。
對看過來的人微笑點頭,戴爾文來到君無敵身前,抱拳道:“天威君主,許久不見威風更勝往年。”
君無敵哈哈大笑,也不管這笑是否影響到别人,伸手道:“戴爾文先生客氣了,請坐。”
戴爾文微笑坐下,旁邊立刻有小美人媚眼如絲上來敬茶,不過老戴這時候可沒心思放在小美人身上,他應了聲謝,便道:“君先生居然也來參加這次集會,真是我沒有想到的。”
君無敵爽朗的笑:“沒辦法,這也是想要向旁人證明,我君無敵還沒死,君家人隻要還沒死,就一定站在華夏抵抗外敵的最前沿!你們說是不是啊!?”
最後這句話,自然是向着周遭其它家族的主事者問的。
宋家宋繼淵起身恭恭敬敬的道:“君爺說的自然,君家這些年雖低調發展,但又有誰人不知君家強盛?”
君無敵道:“知道就好!”
他撇撇嘴不再看宋繼淵,宋繼淵居然也沒有生氣,微笑着坐回到位置上。
這樣的情景,戴爾文已經不知在别處看過多少遍,無非就是大家族大組織之間的勾心鬥角而已。
他讪笑着喝茶,也不多說什麽。
反倒是君無敵,拿着一杆大煙袋抽着,道:“戴爾文先生,劉老爺子近來可好?”
戴爾文笑笑:“劉爺自然是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有勞君先生惦記。”
這家夥身爲國際刑警,漢語自然是說的非常流利,一口京片子還比陰月天标準得多。
君無敵點頭,道:“那就好,那就好啊!”
見他沒有說什麽的意思,戴爾文低聲道:“君先生,煙火主人什麽時候來?”
煙火主人,自然是煙火酒家的主人,能夠召開一個聚會把華夏大世家在北方的主事人都請來,這人面子的确不小。
君無敵道:“接人。”
戴爾文詫異的:“接人?在座的各位已經是華夏進化者圈子的頂點了,居然還有人值得他去接而讓你們各位在這裏等?”
君無敵道:“這人和你可是大熟人,劉老爺子讓你過來,你居然不知道他也要來?”
戴爾文道:“我隻是幾天前在日本正好處理完了某件事,正好離這裏近,劉爺才讓我來幫把手,至于具體發生了什麽我都不知道。”
君無敵道:“原來是這樣,那我越俎代庖的告訴你這些事反倒是不太好了,等等吧,很快他們就過來。”
說曹操曹操就到,君無敵話音剛落,酒店側面隐門再次打開,這次走進來的,是兩個人。
這兩人進入,其餘人包括君無敵在内都已起身以表迎接。
三層雖是天井頂層,面積也是最小,每個餐位都可以從栅欄直接看到樓下,所以戴爾文也是一轉身便看到了下面來人。
旋即他便皺眉自語:“居然是他?”
兩人中,走在前面的四十多歲中國籍男子,自然是這煙火酒家之主,天榜進化者排行第五百的‘煙火主人’雷五福。
後面的人,倒的确是戴爾文的大熟人。
國際刑警組織三大五星級刑警之一,天榜軍警榜排行第十六的‘處女星’沙迦。
這個亞洲籍男子已經不能用英俊來形容,他穿着一身白色撒金邊華夏古式修身唐裝,一頭黑發及背,膚色白皙細嫩五官清秀若女孩子一般,若是那雙很大的眸子睜開,簡直要比一般的美人還漂亮。
沒錯,他的雙眼一直是緊閉着的。
這人一進來,下颚便已向戴爾文的方向揚起,雖是閉目,但戴爾文明顯感覺到自己已經被對方鎖定。
煙火主人雷五福一走進來便爽朗的大笑數聲抱拳拱手:“讓各位久等,雷五福真是過意不去!”
他一擺手:“這位是國際刑警組織的沙迦先生,想必各位應該也都認識,我就不多做介紹了。各位,請坐!”
他将沙迦邀到天井最下方正中央的八仙桌旁落座,自己則是立着道:“想必各位已經知道今天的與會内容,我們先說當前的情報,各位若有什麽不明白的可直接詢問。”
說着,他開始介紹:
“各位都于三天前接到情報,金剛狼約翰·卡夫曼将至,爲微笑死神陰月天打前站,他三天前在雲南啓程,此刻想必已經快要到達京城。之前的聯報已經向各位提出請求,務求各位出人進行攔截,給我們拖延時間。不知這件事,諸位進行到了哪一步?”
“什麽!?”戴爾文完全愣住,半晌說不出話來。
大狼和陰月天的關系自然是極好,可是什麽打前站之類的事,他可是從未聽說過……最關鍵的是四天前從草津町的山上下來,他可是和陰月天在一起休整了一整天,當時陰月天是決定于三天後,也就是今天上午搭乘宮城家的豪華遊輪偷渡到南美的亞馬遜叢林找尋水晶頭骨,并未提及要來華夏。
戴爾文自然是相信陰月天絕不會欺騙自己,那麽這裏的一切又是鬧哪一出?
話說,無論如何正常人也不可能把亞馬遜和京城聯系到一起吧?
在他沉吟之時,旁邊的宋繼淵已經起身道:“雷爺,還是我先說吧。京城乃是我華夏臉面和腹地,我家家主接到雷爺信息後自是立刻出兵阻攔,聯合徐家對約翰·卡夫曼在桂林和成都進行阻擊,不過……”
他歎息一聲:“兩天前,我們兩家的聯合軍在成都與之發生大規模交火,除卻小部分人生還之外,其餘人都被那隻野獸……死傷人數多達兩百七十三人。對于沒能成功拖延野獸的進程,在下在這裏向各位道歉。”
他抱拳拱手,樣子很是苦逼。
雷五福連忙道:“宋家主力盡出這事我們當然已經聽說,成都一戰當然不是宋家和徐家技不如人,隻不過是那野獸太過狡猾,對于這件事,宋家對華夏做的貢獻,人盡皆知。宋先生完全不必如此,我們感謝還來不及。”
君無敵冷哼道:“主力盡出?這才是天大的笑話!依我看,宋家和徐家隻不過是把那些家族裏的渣滓借這一戰剔除,同時還能名利雙收才是吧!”
他這話一說,宋繼淵雖是眉宇間閃過一抹殺意,卻立刻掩飾過去,微笑一下道:“君爺說笑。”
君無敵這話,便如以針連舞,一下子封住了很多想站起來訴苦的人的嘴。
不錯,在過去的兩天時間中,舉凡家族主業不在北方的,幾乎都應雷五福的邀請出兵阻截約翰·卡夫曼,但這兇徒實力衆所周知,再加上最近聽說此人心性大變嗜殺如命,不再像以前那樣随便誰追殺也頂多是怒極才殺人,這樣的情況下誰又會真的将家族主力派出?
所以便如宋家一樣,大家都是将族裏那些‘關系戶’和‘無能二代’遣出去做阻截任務,如此便可借‘野獸’之手将這些毒瘤剔除。這本就是華夏‘衆志成城’之時,再加上大家族的面子爲重,若是這些阻截隊死在野獸之手也就罷了,若是敢半路逃跑,說不得這些大家族也要嚴懲不貸,同時還會将‘嚴懲不貸’時的視頻發放天下,美其名曰:真是對不起大家啊,我家族雖有心爲保京城安全盡遣高手,但誰知這些人居然畏野獸之名半路逃竄,給我家族丢臉,真真是不可饒恕,各位請看我們已經将這些逃兵重者扒皮抽筋輕者逐出家門還請大家諒解。
當然最終結果就是剔除了家族毒瘤,别人看到如此場面即便心裏明白怎麽回事還得豎起大拇指說你們家族真是大公無私啊雲雲。
這本是大家族們心照不宣的事,讓君無敵老頭一語道破,頓時大家齊齊閉嘴。
雷五福讪笑幾下,岔開話題,道:“不管如何,諸位的幫助的确起了作用,把那隻野獸拖延在了……”
“請等一下。”
戴爾文起身,立在欄杆前俯視着雷五福:“雷先生,我想問問,究竟出了什麽事?什麽叫約翰·卡夫曼爲陰月天打前站?他們想要做什麽還是諸位得到了什麽消息?”
雷五福是認識戴爾文的,他愣了愣道:“戴爾文先生,你居然不知道?”
“他的确不知道。”一直閉目的沙迦道:“戴爾文自五年前就已經被國際刑警停職,也即是說,他現在并不是以國際刑警的身份出現的。”
戴爾文撇嘴道:“沙迦,五年前就是你找的我麻煩,才使得最終劉爺和娜塔莎爲我求情都沒用。怎麽?現在又想把我從這煙火酒家中弄出去?我真的很好奇,你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爲什麽總針對我?”
沙迦淡然道:“因爲你不是一個合格的國際刑警,我很讨厭屍位素餐的人。”
“放屁!”戴爾文大怒,翻身一躍從三樓跳下,指着沙迦道:“你說我屍位素餐!?我從小的願望就是做警察,多年來一直都是遵守着心中的正義去行去做,哪一點不合格了?”
沙迦道:“你是一個感性多過理性的人,你的這種性格,使得你心中的正義始終是扭曲的。”
戴爾文冷笑道:“我的正義是扭曲的?不錯,我是放過了一些可憐的家夥,可他們做出的壞事并非發自本心,而且心中也早已有了悔改之意。這樣的人,憑什麽不能得到一些寬恕呢?”
沙迦道:“罪惡是始終存在的,絕不能夠被寬恕的。萬事有因必有果,一個人做出了某件事,就該爲他的行爲付出代價,決不能因爲他悔改便輕易放過,所謂的正義,從來都是嚴肅剛正的,爲了讓正義執行下去,絕不該有‘情’的存在,這便是法不容情!爲了讓正義得到貫徹,哪怕犧牲自己的性命,也要堅定不移的做下去!”
戴爾文道:“你這種偏激的正義算是什麽?不要忘記,很多次你的行動,都導緻了同僚的犧牲,難道這就是正義?”
沙迦道:“我說過,爲了正義的貫徹,連自己的性命都可以犧牲,更何況……”
“更何況是他人的性命?”戴爾文冷笑道:“你這話無疑是在說,你覺得自己的性命比别人重要!像你這樣的狗屎,也配合我談正義?”
“我的生命本就比别人重要。”沙迦道:“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我的實力強大,同時又擔負着更多的責任,理所當然的,我存在的價值超過其餘的人。”
“真是狗屁不通的道理啊!”
眼見兩人就要打起來,雷五福是想勸架都插不上嘴,然而這時,一個略帶嘲諷的聲音在二層的某個角落響起。
這聲音雖是粗魯,但卻帶着無窮的豪邁和爽朗。
“老二,你傻逼兮兮的和這個二尾子辯論,是想把他拉低到和你一樣的傻逼境界,然後用你豐富的經驗打敗他麽?”
“約翰·卡夫曼!”也不知是誰一聲尖叫,瞬間整個酒店内的氣氛降入冰點!
在衆人的目光中,那個穿着一身破舊迷彩服卻無法遮擋住如下山猛虎出海狂蛟氣勢的男人大踏步走到二樓圍欄處,雙手很随意的按着圍欄向下說道:“真不是我說你,二狼啊,你這個想法是很錯誤的。”
“我當然知道。”戴爾文冷笑數聲,眼睛卻始終盯着沙迦。
他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淡然道:“我自然是不會和這種人辯論太多,畢竟多年以前我也曾經是個要臉的男人,怎能讓他把我的境界拉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