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人眯眯眼微笑的樣子配合這等血腥的場景看起來實在有些驚悚,衆人無不隻看到他的笑容便被吓得汗毛炸立幾欲昏倒過去。
戴爾文讓服部大和将衆人帶回飯廳,來到陰月天身前:“發現了什麽?”
陰月天道:“果然,我的猜測是正确的,接下來隻需要驗證一下即可。”
戴爾文道:“驗證什麽?”
陰月天道:“你去把桂言葉叫到我們房間。”
戴爾文點頭離開。
幾分鍾後,桂言葉惴惴不安的跪坐在陰月天身前,很是緊張的看着後者。
陰月天盤腿而坐,手中還自顧的擺弄着茶杯:“桂言葉,你是什麽時候發現伊藤誠和暮木香花的屍體的?”
提到傷心事,桂言葉眼圈再次轉紅,她哽咽着道:“今早起床,我發現誠不在房間,便出來找,但所有地方都沒有找到,所以就想起了誠之前和暮木小姐似乎有什麽不對,便去了暮木小姐的房間。然後……然後……”
女孩子掩面而泣。
陰月天道:“你去的時候,門沒有鎖麽?”
桂言葉點頭。
陰月天道:“然後呢?你看到了什麽?”
桂言葉擡起頭,似是回憶起了什麽恐怖的事,兩眼充滿了血絲:“我看到了血,榻榻米上到處都是血……誠和……暮木小姐死的好慘哇!!!!”、
說着,她大聲哭了起來。
陰月天絲毫沒有憐香惜玉之心的淡然道:“所以你便跑出門外哭去了?”
桂言葉搖頭道:“沒……我好像昏倒了過去,醒來後隻覺得渾身無力,在那裏又害怕又傷心,就爬了出來。出來後隻覺得渾身軟弱無力,又傷心欲絕,所以在門口哭了起來。”
陰月天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桂言葉愣了愣,然後小心翼翼的問:“天月先生,能夠查到誰是兇手麽?”
陰月天點頭道:“可以。”
桂言葉聞言十分振奮的一鞠躬,跪退離開。
她一走,戴爾文和服部大和進來,後者道:“天月先生問出了什麽?”
陰月天道:“你去把井下一郎叫來。”
服部離開,戴爾文詫異的:“你小子玩什麽貓膩?”
陰月天道:“馬上你就知道了。”
井下一郎木讷的走進,跪坐在兩人身前,服部大和正要轉身離開,陰月天道:“你可以留下。”
服部大和連忙點頭,也跪坐在旁邊。
陰月天道:“井下一郎,昨晚井下菜菜子死後,是服部警視在守着屍體,你那個時候去哪了?”
井下一郎垂着頭,嗓音沙啞的道:“我在房間裏,一整晚都沒睡。”
陰月天道:“把你的手伸出來。”
井下一郎雖魔怔,但還能思考,很溫馴的伸出手來。
陰月天将自己的手覆在那皺如樹皮的老手上道:“人死不能複生,發生了這樣的‘意外’我們也很抱歉。”
井下一郎沒有說話。
陰月天繼續道:“經我們證實,令夫人的死,是出自某個隐藏極深的人下的手,這實在是一件很讓人痛心的事。但若你将罪責歸咎于溫泉旅店的内部員工身上,我可以很負責的告訴你,他們都是無辜的。”
井下一郎身體一顫,垂着頭道:“我沒有……”
“你有!”
陰月天将手收回:“眼神、語氣以及任何任何表面的一切都能騙人,但惟獨身體内部的血液、肌肉反應是絕對騙不了人的,在我說出‘意外’的時候,你的血液立刻加速,說明你當時感到憤怒……應該是對我們‘無能’的憤怒,而我說出你将罪責歸咎于内部員工時,你全身的肌肉都立刻緊繃了一下,說明你真的緊張了。至于這緊張的原因……要不要我說出來?”
井下一郎擡起昏花的老眼:“大人,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麽。”
戴爾文也是詫異道:“你懷疑這家夥?”
陰月天淡然道:“不是懷疑,至少今天發生的兩起案件,一定是他下的手。”
“原來是你這老家夥!”服部大和暴怒着跳起。
井下一郎一臉恐懼+無辜:“大人,我冤枉啊!”
陰月天道:“若你真的愛煞你的妻子,此刻哀莫大于心死,自是别人怎麽冤枉你也都認了,又怎會辯解。”
戴爾文:“你這話讓我的邏輯碎了一地……”
陰月天道:“井下一郎,你常年做着溫泉旅館的生意,那自是習慣了笑臉迎人并把一切情緒都僞裝在謙恭之下,把你稱作多年的老戲骨也并無不可,所以你在妻子死後表現出來的一切外部特征都很正常,但是你不不知道,當時井下菜菜子屍體旁我也在那裏,所以我看到了你的死兆星。”
“死……死兆星?”服部大和呆滞。
戴爾文低聲道:“你小子開什麽玩笑呢?”
陰月天道:“你會不知道我的意思是什麽?”
戴爾文一驚,猛的響起陰月天可不是能夠從人身體上吸收負面情緒?若是如此,井下一郎當時除了悲傷之外,若有什麽憤怒啦憎恨啦之類的負面情緒,陰月天一定能夠立刻發現!?
他點頭道:“我明白了。”
陰月天道:“當時我并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一個人深愛的人死亡,會産生對兇手的憎惡實在正常,便也沒在意。但若是這憎恨,這憤怒一直持續保留着,直到今天死了三個人才減弱一些,便有些不正常了。”
他繼續道:“桂言葉當然不具備開鎖進入暮木香花房間的本事,因爲她既沒有鎖,也沒有能夠讓兩人失去抵抗能力的本事,但是井下一郎有,因他本就是老闆,想從保險櫃中取出備用鑰匙簡直輕而易舉,至于如何讓人失去抵抗能力,這實在是很簡單的事……我在廚房發現液化氣罐有移動過的痕迹,難道這還不能說明什麽嗎?”
戴爾文一驚:“是一氧化碳!”
陰月天道:“沒錯,趁夜用搬着液化氣罐到暮木香花房間,打開門向裏面放氣……戴爾文你偷情這麽多年,自然知道爲了不讓某件事的聲音傳出去,一定要關緊門窗提高隔音質量,所以那些一氧化碳不會散開。井下一郎甚至不需要釋放太多液化氣,隻要讓裏面的人吸入一定量失去反抗能力即可。”
他說到這裏時,井下一郎的身體已經開始顫抖的不停,汗水也大滴大滴的落下。
“然後就是廚師小田工夫,服部警視,你還記得中午飯都是什麽嗎?”
服部大和道:“味噌湯、生魚片、壽司……除了味噌湯的味道有些不對,其餘都還好。天月先生,當時井下一郎和我們在一起,有不在場證據啊!”
陰月天道:“他沒有,不要忘記,因爲服務員松本惠美太膽小幾乎一直處于無力狀态,所以這些東西都是井下一郎端出來的。”
戴爾文道:“服部警視的意思是小田工夫的死亡時間最多隻有二十分鍾,那時候井下一郎和我們在一起。”
陰月天道:“這實在是很簡單的一件事,你們有沒有想過爲什麽小田工夫進入絞肉機的時候是兩腳先進去的?”
服部大和道:“這有什麽區别嗎?”
陰月天道:“我問你,若你和人搏鬥把人硬生生塞入絞肉機,對方是上身先進去還是下身?”
服部大和道:“當然是上身吧?想讓其下身先進入那非得将人抱起塞進去才行。”
陰月天道:“其實井下一郎的作案方法很簡單,将液化氣罐打開,讓小田工夫昏迷過去,然後将他整個人放在絞肉機旁的工作台,将他的雙腿塞入絞肉機中。這個階段完成,正好是我們吃飯的時間,因爲裏面有液化氣,井下一郎不敢用火,所以便做出了生魚片壽司這類不需要火就能做出的。至于味噌湯味道不對,那簡直太正常,因爲味噌湯本就是早已做好,之後一碗碗放入微波爐裏加熱過的。之後我們吃飯,井下一郎隻需要按動絞肉機遙控器的按鈕即可——腦袋進入絞肉機,很可能脖子直接被絞碎,且頭骨會将絞輪磨壞,身體其餘部分就難以進入;反之将腿先塞進去,絞肉機一旦轉起來,便會将身體其餘部分也依次卷入。”
戴爾文道:“縱然你說的作案流程沒錯,可是這樣的作案方式,誰都能行吧?”
陰月天用食指敲敲桌子:“日本人最大的特征就是十分謹慎,所以制造很多稍有危險的東西都會加以輔助性工具,例如絞肉機的遙控器,若是别的國家,這東西自然隻需要一條連接線功能器就可以,但隻有日産絞肉機會加空調電視類的遙控器……井下一郎,現在告訴我,你身爲旅館老闆,會親手去絞肉麽?”
井下一郎渾身已被汗水濕透:“不會。”
陰月天道:“那麽若遙控器上出現了你的指紋,是不是意味着你就是真正的兇手?”
井下一郎癱軟的兩手撐地,汗水在他額下彙聚成一小灘水。
陰月天對戴爾文道:“作案流程自然誰都可以,但能夠取得暮木香花房間鑰匙的,隻有井下一郎和旅館前台赤木松子,後者一直跟服務生松本惠美在一起,沒時間進廚房,就算她有時間,也很難将重達一百六十多斤的小田工夫放上工作台,一個女人就算完成這些,也該大汗淋漓,更何況女人并不能很好的掩飾表情,再加上最關鍵的……作案動機。”
服部大和道:“天月先生,井下一郎有什麽作案動機?”
陰月天道:“很簡單,井下一郎的妻子井下菜菜子爲人就不用我說了,我來這裏時酒店内七男八女,除了我之外,我很好奇她還和誰沒有染。這樣的一個女人,以那樣的方式死在旅店裏,若你是井下一郎,你會懷疑誰是兇手?”
服部大和:“……好像就是我們。”
戴爾文大驚:“什麽!?她居然也和你……”
服部大和黑臉立紅:“我……我離婚都三年了,也有需要啊,我還以爲井下菜菜子就是這旅店裏的……”
雞……
戴爾文臉色發綠。
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偷情,并且她老公還在旁邊,那自是很刺激的事,但若這男人知道除了自己還有很多男人同時跟這女人偷情,那綠帽子就指不定是誰戴在誰頭上了。
陰月天道:“所以,井下一郎會想殺死這些男人中最弱小的伊藤誠,實在是再正常不過,接下來想要殺死在店裏工作多年的小田工夫,也不爲過吧?”
戴爾文和服部大和齊齊閉嘴,雖說接下來輪到的很可能就是他們兩個,但作爲給人戴了綠帽子後的苦主就在旁邊,這兩人實在也不好意思多說什麽。
陰月天道:“起初我和戴爾文當然最先懷疑的是桂言葉,可将視線放在這個女孩身上,便會引得我們串聯到昨夜兇手身上。但經過我們的分析,昨夜的兇手本不該再殺人,那麽疑點便變得多了太多。但當今天兩次殺人案的兇手是井下一郎時,一切也都說得通了。”
井下一郎此刻已經泣不成聲,這樣一個蒼老的男人,哭起來實在是很讓人感到悲涼。
他喃喃的道:“我……我是那麽的愛她,我也知道自己滿足不了她,所以并不在乎她去找其他男人。她雖然一直在和别的男人……但她也是真的愛我,所以無論是小田工夫,還是那些遊客,和她做這一切我都會睜一眼閉一眼。但我絕對,絕對不能原諒他們傷害她!誰傷害她,比要了我的命更殘忍!”
陰月天(歪頭):“這就是愛情???”
戴爾文歎道:“這就是畸形。”
服部大和從後腰拿出一副手铐,輕輕按在井下一郎的腕上,道:“你錯了,殺死井下菜菜子的兇手并不是這些和她有染的男人……包括我,殺了她的,是……”
他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看向陰月天。
陰月天道:“我隻能告訴你,兇手殺死井下菜菜子,并非是對這個女人有任何目的,甚至真的可以用意外來描述,因爲兇手隻是爲了殺人而殺人,他殺人的目的就是爲了将某個消息傳遞到縣城裏,這個死者,可以是井下菜菜子,也可以是其他任何人,隻不過是井下菜菜子不小心被兇手撞到而已。”
井下一郎臉色煞白,身體晃了晃幾乎暈倒。
他強撐着對陰月天道:“天月先生,您能幫我找出兇手嗎?”
陰月天道:“這個我不能保證,但我可以告訴你一點,若是他真的暴露出來,我會殺了他,戴爾文也不會放過他。”
服部大和低聲道:“天月先生,殺人這事就算了吧?沒必要爲了安慰井下老頭說這種話。”
陰月天一笑,也不說話。
戴爾文道:“井下先生,你放心吧,一旦有兇手的線索,我一定會把他繩之以法!讓他接受正義的審判!”
井下一郎感激的一笑,對服部大和道:“服部警視,我該被關在哪裏?”
服部大和歎道:“我會把你安置在飯廳中,不會給你自殺的機會的……我知你一定感覺很哀傷,但還請勇敢的活下去,到時候我會和審判長交待這一切。”
井下一郎點頭。
兩人離開,戴爾文仰躺在地闆上,道:“真想不到,兇手居然是井下一郎,真是太可惜了。”
陰月天道:“這是一個刑警該說的話?”
戴爾文道:“法理不外乎人情,你小子懂個屁。你可知道爲什麽以我的實力,明明早就已經有機會升級爲五星級刑警卻一直在四星晃蕩?”
陰月天道:“難道是你私生活不檢點?”
戴爾文笑罵:“放屁,幾星級刑警還管個屁的私生活?實話告訴你,國際刑警升星,一要看個人實力,二是看辦案才能,三要看抓捕效率。以我的實力,本該有100%的抓捕效率的,就因爲我覺得‘法理不外乎人情’,放跑了一部分犯人,所以最終抓捕效率才隻有89%的。”
陰月天道:“一個人若是沒有一點缺點,活着實在無趣了點,其實你應該活的很滿足才對。”
戴爾文道:“咦咦?你居然還能說出這樣的話?話說難道你活着不無趣麽?”
陰月天道;“我對心理學很得意,要不要我給你做一點輔導?”
戴爾文連忙擺手;“免了,我對成爲變态殺人狂不感興趣。”
陰月天聳聳肩。
戴爾文:“你在想什麽?”
陰月天指了指窗外昏昏沉沉的天:“山雨不減,倒是好事,但我剛看了天氣預報,明天便是晴天。”
戴爾文道:“這難道不是好事?”
陰月天道:“天晴,陰陽師便可把消息傳出去,我想以正常人的謹慎,那人應該不會再留下來了。”
戴爾文道:“那是當然的吧,畢竟你我在這裏,縱然是再猖狂的兇犯,也不敢……”
他話還未說完,服部大和飛快的跑進來大聲道:“不好了二位,井下一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