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出他的臉,赫然是幻境大師本多顔一郎。
他面色鐵青,臉色蒼白,最重要的是連原本油光水滑的黑發,都變得幹枯花白。
他聲音沙啞的說:“那女人死了。”
他詳細的解釋:“是死在陰月天手中的。”
他的臉上滿是懼怕的神色:“那個小雜種真的太可怕了,即便是借助鬼書的力量,我的最強幻境‘死亡回憶’才僅僅催眠他一秒,鬼書已經毀壞了,而我,則遭到了強烈的反噬。”
耳機那邊的人不知說了什麽,本多顔一郎道:“是,我會的,不過即便到那時,我也隻能恢複到幫你制造幻境,沒辦法幫你殺掉他了。”
耳機索索,他頗爲憤怒道:“我怕?沒錯!我怕了!那個小雜種根本就是個瘋子,他連鐮刀客都能殺死,你以爲我是他的對手嗎?”
“好的,就這樣。”
他摘下耳機扔在一旁,身體萎靡的倒在地闆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汗水,早已濕透衣襟。
……
如何把一百二十個人變成屍體?
很困難,也很容易。
說難,這一百二十個人,每一個縱然不是最頂尖的殺手,也絕不是碌碌之輩,想殺他們并不輕松。
說容易,在這座島上,隻要一百二十個小時過去,甚至不需要外力出手,他們也會全部死亡。
時間還有很多,爆炸已經響了八十七次,而距離死亡開始的時間,也僅僅過去十六個小時。
時間剩餘太少,盡管已經過去了十六個小時,一直隐藏在暗中的剩餘三十三個殺手也都始終沒有找到關于比爾的線索。
找不到比爾,不能殺死比爾,後果就是自己死。
很顯然每個人都不想死,但也不是每個人都會按照那條‘最簡’路線通往生育場。
有時候大鍋飯未必好吃,一個秘密被所有人都知道,這其中蘊含的兇險也更多。
就像陰月天說的,這世界傻子太少,能夠看出路線中的問題的人,至少在這一百二十人中,還有三十三個。
他們甚至和陰月天一樣,懷疑比爾是不是真的藏在生育場中。懷疑這消息本身就是散播消息的人爲了把他們引向偏門所做的。
他們的智慧讓他們多給了自己一種選擇,這種選擇就是觀望。
隻是,時間就像一把殺豬刀。
它的恐怖不在于黑了木耳,紫了葡萄,軟了香蕉。
更在于若你無視它,它真的會把你像豬一樣殺掉!
夜已深沉,明白這件事的人們,存活下來的人們,逐漸開始坐不住了,他們開始繞路前往生育場的方向,或在城市的其它位置查找。
淩晨兩點十五分,原本應該是人睡夢正酣的時間,可冰冷的遺落都市中,數道身體卻不斷地穿梭。
殺手最擅長的,其實未必是殺人,也可能是找人。
即便不擅長找人,若是不想和其他人一樣變成屍體,也必須學會擅長。
隻是可笑的是,一群沒頭蒼蠅找不到比爾,卻找到了彼此。
被找到的人,和找到人的人沒有什麽不同,因爲他們都不會相互問候,隻會立即開戰。
于是城市中偶爾又會出現幾聲爆炸,伴随着濃煙沖天。
這煙,即便是半掩之月的照明下,也依舊清晰。
愛因斯坦說,你坐在火爐旁,過去一個小時,你會認爲過了一天;你坐在美女旁,過去一天,也覺得過了一個小時。
這是關于時間的相對論。
陰月天的确坐在美女旁邊,但時間恒定,并未因美女的存在變的緩慢。
這大概是因爲他身旁的美女已經是個死人。
左乳被筆直切成兩半,脖子怪異的扭曲着,恐怕任誰來看,美女都已經死到不能再死。
夜的風吹過百米多高的大廈天台,擦着赤果的皮膚拂過,身未冷,心卻冷。
光滑的皮膚緊繃在有力的肌肉上,再配合搭在天台邊緣的一雙長腿和随風飄動的柔軟半長銀發,任何女性看到這樣的場景估計都會暢快的呼喊着真是大飽眼福雲雲。
陰月天上身的皮衣早已破碎,被他抛開在旁邊,就這樣赤着上身看着接二連三的,從各個方向升騰起來的白煙。
盡管來到這個小島上不足一天,陰月天卻覺得自己消耗的腦細胞比呆了一年還多。
這座島上從一開始就有一個巨大的陰謀在醞釀,就像是一隻莽食怪獸,早已張大了嘴等待人們跳進來,然後把他們吞噬。
陰月天不願成爲怪獸饕餮盛宴的一部分,卻也不想被怪獸甩在身後,那麽,他就必須用自己的大腦從之前所經曆的一切中找到線索。
不幸的是,并不是每個人都是死神小學生,至少陰月天不是。這就意味着他想破解這一切,就需要比别人經曆的更多。
經曆的多了,線索就多了,同樣,危險也變多了,真是不幸。
幸運的是,陰月天已經比别人經曆的更多,至少在這一夜,已經在地獄的門口轉了幾個大圈。
所以,他幾乎已經把大部分事都猜出來,當前需要的,隻是驗證。
他站立起身,立在大廈邊緣。
夜風時而猛烈,時而溫和。
發絲很自然的被吹亂,不會遮蔽住眼睛。
陰月天眼神如鷹,俯瞰着腳下的街道和樓群。
他和兩人一機械已經分離了接近一個小時,他離開的時候讓他們繼續前行。
一個小時的時間能走多遠?
陰月天沒想過。
他覺得他們已經到達了生育場,至少也已經接近。
但當他從大廈躍下并沿途追趕的時候,卻發現事實并不是如此。
泰爾莎和小白就在幾條街外的小巷中等他,當他到來的時候甚至前者還對他使用了一種精神力攻擊。
若是沒有猜錯,當初那位大笑三聲切掉自己老二的家夥,一定死在這招之下。
但精神力對于陰月天來說是沒用的。
他晃晃頭,将泰爾莎殘留的精神力驅除,來到她的身邊道:“爲什麽沒有繼續前行。”
聽到他的聲音,泰爾莎從小白的身後走出來,一臉的恐慌之色。
她幾乎是用哭腔在回答:“我找不到路。”
女人是路癡,這并不奇怪。
女人可以是路癡,小迷糊,吃貨,天然二……
她們幾乎會有意無意的成爲這個世界最萌的生物,除非某件事涉及到切身利益,否則你拿槍對着她們,都很難讓她們放棄賣萌。
切身利益,一如衣服、包包和男人。
但若說泰爾莎是路癡,那就顯然很奇怪了。
她在渡輪上表現出來的幹練和果斷,在叢林中施展的魔法,在一路上表現出來的博學和小聰明……
不可否認,像她這樣能夠被一個主打殺手系列的‘組織’看重,一定說明她擁有過人的能力。
盡管随着相處時間越長,這女人就越發給人一種‘蠢’的感覺。
這讓陰月天很懷疑她說自己找不到路的說法,其實是在賣萌。
但他馬上發現其實不是。
一個人找不到路,另一種可能就是真的找不到。
雖然之前表現出精明,但陰月天的記憶中,當格蘭芬多拿出地圖的時候,這白女孩并沒有多看幾眼。
簡單的看幾眼地圖就記住路線,至少陰月天做不到。
事實上格蘭芬多的存在也保證了她即便不看地圖,也一定能按照既定的路線走下去。
那麽她會這麽說,陰月天即便不使用須彌感官融合周圍的環境,也知道了一件事。
他說:“格蘭芬多去哪了?”
白女孩指了指不遠處街道正中的地面:“他沒走遠啊。”
他沒走遠,這話多用于一些文學作品,成爲描述式的修飾詞。
和‘他沒走遠’相對應的,是‘他已遠去’。
看着地上的一灘血和已經變成乳豬的碎肉,陰月天忽然覺得對于這個冷笑話竟然産生了想笑的感覺。
他一直在笑,所以即便笑大點也不會被人感覺到異常。
他來到那灘血液之前,伸出手指沾了點血然後放入自己的口中。
閉目凝神幾秒,他又起身來到碎肉前。
笑容古怪。
“發現什麽了嗎?”
白女孩雙手抱胸,一步步走出小巷。
陰月天回頭看着他,四目對視。
幾秒後,白女孩撐不住敗退:“你這麽看着我幹什麽?”
陰月天起身來到她的身前,一米八一的他和穿着高跟鞋一米七三的她看起來很般配。
他道:“他怎麽死的。”
白女孩理所當然的道:“不是我殺死的。”
陰月天道:“我知道。”
他回頭看了一眼屍體,再次确定道:“我知道不是你殺的。”
在陰月天身邊時,她已不複之前蜷縮在小巷時畏首畏尾的樣子。
對他的感官不提,至少這個少年給了她一絲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