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從蕭子臣身上簌簌落下,蕭子臣氣息一震,所有碎石都化爲齑粉。他鎖骨上的聖道鎖鏈也已經化爲聖道之氣消散,汩汩鮮血從傷處流下來,已經染紅了衣裳。
蕭子臣哼哼幾下,從袖中取出一個丹瓶,倒出兩粒來,用手一撮,化爲金『色』的粉末,往傷處一撮,傷口飛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不過這愈合的過程,相當疼痛,蕭子臣忍不住痛疼起來。
蕭金鈴帶着婢女走上來,心疼道:“子臣受苦了,趕緊回家吧,往後莫要再胡鬧了!”
蕭子臣看了蕭金鈴一眼,點點頭,然後怒視正殿上的聖像,冷哼一聲。
“子臣——”蕭金鈴恨鐵不成鋼,咬牙道,“你的『性』子要改一改了,少年宗師又怎麽樣,你以爲這就可以高人一等了嗎?不是姐姐說你,你不能太傲慢了,若是再這般目空一切、憤世嫉俗,你往後會有更多的苦頭可吃!”
“不要說了!”蕭子臣擺擺手,家姐在純陽聖廟當廟祝的事情他知道,可是自尊心不允許他向比你自己厲害的呂楊低頭。
想了想,蕭子臣朝自家的姐姐恭恭敬敬揖了個禮,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是不是變了?”蕭金鈴愣了一下,朝身邊的婢女問道。
婢女小雞啄米般點頭:“好像是吧,向别人揖禮,這還是蕭家的小少爺嗎?”
蕭金鈴也深以爲然,自己的弟弟什麽德『性』他很清楚,那是個從來不講禮儀、狂放不羁的家夥,他能夠給自己揖禮,絕對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這小子還真是有一股子不服輸的勁兒……”
呂楊走了過來,搖搖頭,他自然也知道“憤青”的心态,在自己眼裏,蕭子臣本『性』不壞,打家劫舍、殺人放火的事情不會幹,但是看他那目空一切憤世嫉俗的模樣,惡作劇他肯定幹過不少,包括搞壞自己的聖像這樣可大可小的事情。
其實搞壞那些泥胎塑像也不是什麽大罪過,在自己的前世,甚至都不會被報警,不過偏偏這個世界重視這些東西,聖像是莊嚴肅穆的東西,不容亵渎。
呂楊不懲罰他那就顔面存了。
對于讀書人來說,掃其面子,污其名譽,比拿條棍子狠狠打他一百下屁股更甚千百倍。
現在就是這樣,呂楊将蕭子臣鎖囚在大庭廣衆之下,掃其顔面,毀其名譽,關于時間長短,讓他受到教訓,勿讓其活在少年宗師的虛假榮耀中。
這已經是對蕭子臣這樣的人最大的打擊,擊碎其幻想,比殺他更讓他痛徹心扉。
不過經受此“奇恥大辱”,還能不能安下心來,奮發圖強,那就看他自己的了,若是争氣,或許有一天還能晉升聖人乃至飛升,否則隻有淪爲平庸了。
“聖人大老爺!”蕭金鈴連忙朝呂楊揖禮。
擺擺手,呂楊笑道:“你這弟弟很倔強啊,将來或許會有大出息!”
“聖人大老爺就不怕我那弟弟将來找回你對他的羞辱?”
呂楊哈哈一笑,“将來他隻怕會感謝我給他一頓羞辱!”[
話說蕭子臣回到府中,管家早就歡喜莫名,飛跑着禀告家中的幾位老爺。最主要的還是大大老爺,也就是蕭閣老,這是蕭家的參天大樹,若是這棵大樹倒了,蕭家估計會敗落。
“什麽,子臣回來了?”蕭道乾也有些詫異。
“是的,小少爺回來了,身上衣裳有血,不過傷勢似乎沒有大礙了!”
“嗯,讓他去梳洗,然後叫他來祠堂見我!”
“是!”管家心中一凜,連忙去辦事了。
蕭子臣梳洗完畢,再服了一粒辟谷丹,這才有些忐忑不安的來到蕭家祠堂,這是一個獨棟的大殿,裏面香火缭繞,供奉着蕭家曆代祖先之靈。
祠堂之中,曾爺爺蕭道乾、爺爺蕭伯幍、父親蕭逸風都已經在靜靜等待了,三位長輩臉『色』黑得像一根木炭。
“不好,這是要行家法!”饒是蕭子臣平日放肆,這時候也感覺到戰栗。
“跪下!”蕭道乾拿着一根宗家尺冷聲道。
蕭子臣打了個哆嗦,連忙朝滿牆壁的祖宗靈位跪下,即便他是宗師,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忤逆不尊。
“啪!”尺子一下子打在蕭子臣的背上。蕭道乾嚴肅道:“慈母多敗兒,棍棒之下才出孝子,以往對你太過縱容,這是我們的罪過,現在當着祖宗的面,你說,你可知錯?”
“子臣知錯!”蕭子臣連忙道。
“啪!”又是一尺子。
“你錯在目空一切、自以爲是,可是?!”蕭道乾喝道。
“是!”
又是一尺下來,“你還錯在法天,不知輕重!那聖人廟宇是什麽地方,也是尋常人能夠鬧事的?”
蕭子臣咬牙不語。
“你區區一宗師道業,就敢跟聖人叫闆,是誰給你的膽子?”
“聖人訓誡,三思而後行,你可三思了?”
“你可念及父母親人,念及蕭家,念及祖宗家法?”
“把小聰明用在聖廟上,你可想過這不是在掃純陽聖人的面子,而是在掃所有人的面子,你這麽做,别的聖人會贊你一聲好,還是會認爲你品行不端,不堪扶持?”
“你日後還想不想得聖人提攜?日後還想不想追尋天人道業?就你這種『性』情,可配?”
……
蕭道乾一個個嚴肅的問題質問下來,每問一次,就打上一尺,蕭子臣臉『色』慘白,不是被打疼的緣故,而是爲那些嚴厲的質問。
一股股豆大的冷汗從臉上滴下來,蕭子臣幡然醒悟,卻言以對。
“世家大族,之所以長盛不衰,就是因爲家法嚴厲,哪一家若是嚴厲法度,其家自敗!我說過多少遍,家中子弟,要自強自立,而不是叫你們在外法天爲非作歹!”
蕭道乾狠狠盯了一下蕭伯幍和蕭逸風,這言語同時也是說與他們聽的。
蕭伯幍、蕭逸風父子連忙向祖宗們跪下來,正『色』發誓:“蕭氏子孫伯韬(逸風)謹記!”
蕭道乾颔首,丢下尺子,負手走出祠堂。蕭伯幍和蕭逸風謹慎起身,也不說話,退出祠堂。
整個祠堂,隻剩下蕭子臣一人。
此時,他原本已經可以起身了,可是一朝幡然醒悟,自覺以往一切行事,如此魯莽可笑。他法原諒自己,隻能用罰跪來減輕自己的愧疚感。
一連跪了三天,家中的幾位『婦』人都慌了,蕭道乾嚴令,不許壞事。
“子臣一向聰慧絕倫,這一次借着鬧事的由頭教責他,看來有用了!”蕭道乾笑道。
“父親說的是,子臣看來已經幡然悔悟,我蕭家後繼有人了!”蕭伯幍也笑得合不攏嘴。
“逸風,去看一看子臣,若是可以,叫他起來吧!”蕭道乾揮手。蕭逸風連忙來到祠堂,隻見兒子蕭子臣已經起身,站着注視家中祖先的靈位。
蕭逸風也不打擾,隻在外邊靜靜等候。
蕭子臣轉身走出來,臉上喜悲,“父親,子臣真正知道錯了,往後定然不會讓父親、爺爺和曾爺爺擔心!”
“甚好,甚好!”蕭逸風真正老懷大慰,握着兒子的手,十分好奇:“你曾爺爺前幾天才托皇極聖人和壽陽公主去求情,按理說不該這麽快放你回來才是,爲何才三天,那純陽聖人便放你了?”
“哪裏是那人大發慈悲,是家姐金玲前去尋她,自願在純陽聖廟做半年的廟祝,這才讓我回來!”
“廟祝?”蕭逸風愕然。
“如此也好,也好……”蕭逸風沉默一會,終是欣慰道:“看來這丫頭還是頗有魄力的,知道爲家裏分憂了,嗯,難爲這丫頭了!”
“……”蕭子臣臉『色』難看。
蕭逸風拍拍兒子的肩膀,“這事你就不要管了,我會和那丫頭談談的,若是她不願意做廟祝,我還有辦法讓她脫身,不過半年的廟祝,時間也不長,那丫頭平日眼高于頂,行事又瘋瘋癫癫,有一件事讓她做也是好事啊……”
蕭子臣點點頭。
“好了,你去看一看你娘吧,這些天,她總是爲你擔心!”
“兒知道了!”蕭子臣揖禮,轉身離開。
蕭逸風來到正院,将女兒蕭金鈴的事情說了一遍,蕭閣老欣慰大笑:“金玲這丫頭不錯,有一股子勇氣,就讓她做半年的廟祝好了,你不要管得她太緊,半年時間而已,很快就過了,說不準到時候,她會更加懂事!”
“好吧,我去安撫一下那丫頭!”蕭逸風歎了口氣,“其實能在聖廟當廟祝也不錯,那丫頭前些時候叛逆,不肯同意咱們給她定的親,現在好些了,能爲聖人做事也不錯!”
蕭逸風滿懷心事來到純陽聖廟,親自上了一炷香,然後和女兒談了一次話,算是安撫,他現在不知道是該感謝呂楊還是要埋怨。
這一次的事情,蕭家聲譽受到一定程度的打擊,蕭閣老親自上疏,因子孫不肖,請求罰封一年,總算去了朝堂上的争議。
“往後還要好好和純陽聖人打好關系,萬萬不能因爲一點小誤會自毀長城!”蕭逸風心想着,念及自己的爺爺老邁,加之朝堂現在正在醞釀新法,估計往後閣老不會是終身制,而是會改革成二十年一輪,若是如此,還不知道蕭家能得勢到幾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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