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湖碼頭,号角聲起,三十六艘五十丈大船,一百二十條小船開始緩緩起行。
黎河貫穿巢湖,通往下遊流域,壽陽公主迅速調來足夠的船隻和物資,前往下遊赈災。
大軍運轉起來,行動是快速的,第三天清晨,船隊便在清晨的薄霧之中起行了。
呂楊和一衆同僚站在其中的旗艦上,望着遼闊的湖泊,一時間躊躇滿志。
“師弟,你在想什麽?”黃道蘊走上來,她的身後,還跟着黃乙乙等人。
兩人昨天夜裏剛剛達到巢湖碼頭,她們聽說黎河下遊受災,于是便急匆匆趕來,也要随同呂楊一同前往赈災。
黑水族部落的情況她們都略有了解,最底層的黑水族人生活還是非常困苦的,就好像當初北焰獄荒原的火族諸多部落一樣。
她們大多靠水居住,以捕魚爲生,但是他們卻不去養魚,而是完全靠着河流生養,能夠打到多少食物,便吃多少。
所以,黑水族人或許能夠吃飽,但絕不富足。
數千年來,他們世世代代都是這麽生活過來的,或許他們并不覺得辛苦,但是在呂楊看來,他們是身在困苦之中卻不自知。
聖道中人以修身治國平天下爲己任,能夠驅逐蒙昧,爲人帶來溫飽,這都是願望,不少皇朝人聽說要去下遊赈災,他們都本着憐憫之心,也都欣然同往。
這一次帶去的物資不是太多,但是後續會有更多的物資會裝船南下。
呂楊這一行人,算是先遣隊,除了物資之外,還有足夠的戰士。
呂楊不禁笑道:“不過是有些感懷而已,看看這一片蒼茫大地,自古以來,衆多部落并存,正應了民生多艱這四個字!”
黃道蘊若有所思,道:“這片大地不是沒有強者,可是他們并沒有能夠爲這些人帶來福祉!”
黃乙乙撅撅嘴,搶着道:“那些人,枉爲強者,他們做人,都不合格!”
呂楊啞然笑道:“這話可得罪不少人,不過這話也對,我說力量越大,應該責任越大才對,可是偏偏有些強者,隻顧自己逍遙快活,卻将以往同爲凡人的蒼生都不看在眼裏,隻任他們渾渾噩噩,自生自滅,在咱們聖道中人看來,這無疑是一件極其惡劣的事情!”
“說起來還是九聖慈悲,相信人人能夠修行,人人能夠出人頭地,人人能夠享有安樂!”黃道蘊感慨道。
呂楊感慨的就是這個,九州之地,相比這個地方,不知要繁華多少倍,雖然大匡皇朝之中,人也分爲三六九等,人們的生活也有高低的區别,但是至少,人人都能吃飽飯,穿暖衣,人人也都有着希望……
所以大匡皇朝才會越發繁榮,一連數百年,都是太平盛世。
反觀蠻荒,多少年來,蠻族人的生活狀況都差不多,沒有太大的提升,有些部落,僅僅能夠勉強過活而已。
生民困苦,這就是那些強者的責任了!
呂楊是這麽認爲的,這一方面,水神玄冥并沒有做好,她至少不是一個稱職的統治者,她更不是一個合格的神靈。
既然獲取了信仰,隻回報庇護,那是遠遠不夠的,若呂楊是神靈,要做的必然更多,而不是像現在,任由蒼生自身自滅。
九州的聖人就做得極好,開朝九聖,每一位,都有着悲天憫人的胸懷,所以才會造就出大匡皇朝這樣一個聖道國度。
始皇帝降臨下來,估計也有着同樣悲天憫人的心思,所以才會開創了一個皇朝,隻是可惜,皇朝隻經曆了八百年,便壽終正寝。
這或許是氣數使然,更或許是皇族之人偏離了始皇帝的初衷,沒有能夠爲蒼生才來希望,所以最終爲萬民遺棄。
不管怎麽樣,殷墟皇朝的過失且不去說,單單是皇朝确立本身,經過了八百年的曆程,也造就了不少太平盛世,改變了蠻荒自古以來一成不變、自生自滅的狀況。
大匡皇朝便繼承了這一切,達到了殷墟皇朝沒有達到的高度。
遍觀這蒼茫大地,修身治國平天下,舍去聖道中人,估計沒有誰會這麽做,所以,能夠救民于水火的,隻有聖道。
呂楊相信,這片蒼茫大地,隻爲聖道所有,也當爲聖道所有,若不如此,如何彰顯天道人心!
船隊緩緩駛出巢湖,進入黎河,一路而下,直到下遊地區,便看到下遊一片菏澤。
但凡是遇到黎河分支,船隊便分出一些來,進入分支流域,直到整個河面上,隻有呂楊所在的旗艦和十條小船。
半夜十分,大船停在了一個河灣上,河灣附近火光點點,那是衆多黑水族人升起篝火度ri的情景。
“師哥,要馬上赈災嗎?”黃乙乙道。
“天se已晚,咱們初來乍到,不明情況,還是摸清楚情況,等到明天一早再說!”呂楊躍上桅杆,額頭上破虛神眼打開,四面觀照。
黑暗之中,無數鮮爲人知的情況一一收入眼底。
不遠處的一個山洞之中,燃起十幾堆篝火,上百黑水族人正圍着篝火烤魚吃,不遠處的地方,幾個婦女圍着一個正在分娩的女人。
痛苦的叫聲傳遍四野,不過很多黑水族人都見怪不怪了,大多不爲所動。等到女人痛苦的聲音漸漸低下來,人群中沸騰起來。
一個婦女懷抱着一個皺巴巴、不會啼哭的小嬰兒跑到一位長老面前,長老檢查了一下小嬰兒,擺擺手。
這名婦女惋惜,轉身走到了河邊,将小嬰兒抛入了河中。
呂楊身形一閃,縱身到了河邊,從水裏撈起小嬰兒,隻見這嬰兒早已經閉氣,滿臉憋得通紅,皺巴巴的,看不出有多少生機,估計出生的情況就是這樣,以至于他沒有啼哭,想來是被認爲這嬰兒活不了,所以才會被丢棄。
呂楊并指一點,一道光芒從嬰兒眉心鑽入,然後遊走全身,嬰兒身體緩緩充盈肥嫩起來,臉se也變得紅潤。
“呐呐……”
嬰兒睜開了眼睛,發出無意義的呓語,一雙黑溜溜的眼眸,倒影着呂楊的模樣。
“可憐的娃,這蠻荒之中,嬰兒的xing命爲何低賤到了這等地步?”呂楊歎息一聲,逗了逗嬰兒的小臉,心裏湧動的,不是喜悅,而是沉重。
就是這樣一個夜幕籠罩下的蠻荒,有多少類似的慘劇正在上演?
呂楊不知道,不過想來一定不少,呂楊一直自嘲自己不是聖人,救不了這麽多的苦難,但是真正遇上才知道,自己根本無法袖手旁觀。
這就是人xing,好歹自己也是兩世爲人,知道生命之珍貴,也知道生命之沉重,任何一個已經誕生的生命,都不應該如此棄之如履。
返回船上,吩咐下人将嬰兒好好照顧。
黃道蘊轉身來到呂楊跟前,歎息道:“沒有想到,這些黑水族人的情況比想象的要糟糕,要不,我吩咐一些人帶着一些食物到附近的部落去?”
“也好!”呂楊擺擺手,立于船頭,迎着涼風,心情複雜低落。呂楊此時的心情,難以描述。
呂楊甚至能夠想象到,當初始皇帝降臨下來,在蠻荒之中行走,其心情爲何!或許也和自己這一刻的心情一樣,哀民生之多艱,卻無太多餘力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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