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靖邊綱

第378章 靖邊綱

李凡快速檢查了一下船上的死者,這些人被類似鋼針的法寶穿過顱頂心脈,都是一擊斃命,全部滅口,飛舟也被做了手腳,很快會偏差航線,失事墜毀。

于是李凡也不久留,放了明光符留信号,又發了一封書符給不遠處的南鎮報信,就背起籮筐,帶着李湯圓立刻南遁。

李凡覺得很不對勁。

乍看起來,仿佛南宮無雙和襲擊飛舟的元嬰是一夥的,一個牽制一個抓人,沖着李湯圓來的,但是這說不通。

首先是李湯圓的問題,

如果對方一直追蹤着李湯圓的下落,甚至能請到南宮無雙直接出手,爲什麽不直接在桃花山攔截他呢?有南宮大軍圍剿要容易多了吧?

就算不在南宮家的地盤動手對付他,前兩天也有很多次李湯圓不在李凡的視野内,可以偷偷從婁觀道順走的機會吧?

而且如果真的是沖着李湯圓來的,背起筐就走不就完了?有什麽必要非得多此一舉,襲擊飛舟後,還得濫殺無辜鏟除活口,并且僞造成失事呢?

所以比起精心謀劃的圈套,李凡反而倒是覺得,這更像是個偶然。

是的,偶然,因爲是偶然,所以對方下意識得在收拾首尾。

而這個偶然,是李清月造成的問題。

畢竟眼下離秋宮動蕩,國主嗝屁在即的背景下,‘李清月’這名字出現在南鎮婁觀道的道牒上的一刻,就必然會引起一大批人的注意。

韋虎都能生出一大堆勸進的念頭,王狼都能快馬沖到他面前問他的心意,那陰影中自然少不了有一大堆視線,在背後盯着李凡,甚至落到他随身帶着的,‘眉眼有幾分相似’的丫頭身上。

所以會不會,是偶然的,有人看到了某種‘機會’呢?

最後是南宮無雙的問題。

說真的那南宮無雙到底是什麽毛病?當然李凡不是在貶低他菜,菜是無可辯駁的事實,但人可以菜至少不能蠢,可那南宮無雙的表現呢?

打扮得花枝招展,霸氣外露,一眼看上去好像隻鬥氣高昂的公雞,壓根沒有進行‘牽制’和‘溝通’的嘗試,甚至全程都沒提“把我妹子還來”之類的正當要求,上來直接一句,“關内侯!老子要扁你!”……哪裏的不良高中生麽你……

所以李凡下意識得就懷疑,南宮無雙可能确實,壓根就不知道李凡綁了南宮家的人。

當然這大概也不是南宮家第一次被人當槍使了。

事實上李凡現在非常懷疑,南宮家存在至今的意義,就是被人當槍使。

如果有什麽比一個無惡不作的腦殘更好用,那隻能是一家子無惡不作的腦殘不是麽。

畢竟,墨竹山想和南宮家簽不戰之約很好理解,避免多線作戰嘛,但南宮家爲什麽要同意呢?幹嘛要放過這個打擊墨竹山的大好機會呢?那一大家子智障,真的有墨竹山一樣的隐忍和大局觀嗎?

前頭經過桃花山腳下也看到了,底層的南宮可是一心獨走的,區區一個金丹就磨刀霍霍的想攻城呢!但上層那些參謀将軍們卻非常克制,韋虎那麽逼迫,硬是退讓了一步,完全沒有和墨竹山撕破臉的打算。

所以李凡推測,南宮家的盟友或者南宮家的靠山,總之肯定有一方人,是不希望現在和墨竹山直接開戰的。

是衡山?還是神教?

李凡不确定,但現實就是在他們的壓力下,南宮家真的停戰了。

所以這群人一定有必須維持‘不戰’的理由,李凡不需要知道這理由到底是什麽,卻也知道這群人的敵人,必然有着破壞‘不戰’的理由。

玄天,“所以你覺得發生了什麽事。”

李凡盤算了一下,“南宮無雙不是最近離開大營的,是早就有人安排他堵我了。

恩,我想他們的目标就是‘李清月’,最大的可能,是想阻止‘李清月’幹涉離國主位的變動。但‘李清月’是墨竹山弟子,是玄門弟子,所以一般的人不能出手。

但因爲‘李怡’和廣陵世子的關系,因爲廣陵世子和南宮無雙的仇,南宮無雙有親自出來對付‘李清月’的資格。

可能有人想渾水摸魚,趁亂殺了‘李清月’,激起南宮家和墨竹山的鬥争,也可能南宮無雙真會讓三招,留‘李清月’一命,避免兩家的紛争也不一定。

總之就算真的死了人,也是‘李清月’找南宮無雙尋仇,技不如人,自不量力,與師門無關。

隻是對方沒料到,‘李清月’沒有和姚監院的絲船一起回來,而且還多背了一個人。

湯圓的身份應該不在對方的算計之内,所以他們以防萬一,或者臨時起意,要出手劫人,查個究竟,自然要收拾首尾,把飛舟上的人都殺光。

但是……”

玄天,“但是南宮無雙敗了。”

是的,南宮無雙敗了,那就到此爲止了。

這個世界說到底還是強者爲尊,算計一大堆,打不赢也沒屁用。

大概,就算李凡真的當場把南宮無雙打死了,他也可以反過來玩個‘李怡爲父報仇’的戲碼,畢竟這個世界血親複仇屬于人間正義,非常符合世人的三觀,并不一定會導緻南宮和墨竹山兩家的不戰協議破裂。說不定還能傳唱四方揚名天下呢。

但李凡并不想爲那個廣陵世子報仇。

那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總之這一劫算是過了,暫時的。

但考慮到一回離國境内,就有這種殺劫算計在前頭等着,李凡也是一陣心煩。

他幹脆就不去長思城了,免得又有些自作聰明的家夥給他設套,到時候又殺得人頭滾滾給師門添麻煩,幹脆直接繞道。反正到了離國境内,也不至于迷路,畢竟隻要順着運送辎重的糧隊,找到漓江再逆江西向,一直飛到婁觀塔就行了。

李凡以前對離國的富庶沒有直觀的概念,但當他在天空駕雲而過,望向地上絡繹不絕繁忙無比的商道,卻不由得吃驚。

人口,人口太多了。

一路往南的路上,到處都是村鎮,阡陌相鄰的田舍間,四處都是牛羊,農人商隊流民,無論飛到哪裏都能看到人。炊煙練成了片,居高臨下看去,簡直和螞蟻群一樣。

這其實沒啥不正常的,因爲離國雖然還好,但天下早就亂了,來自坤國和巽國,由成千上萬難民,組成的動蕩天下的洶湧波濤,終于把亂世的聲音傳遞到了南疆離國,源源不絕得湧入邊洲。

太尉王锷當然不許這些難民停留在南鎮擾亂軍機,離國的門閥也吃不下那麽多奴仆,所以這些人的目的地其實和李凡一樣,墨竹山。

人一多就會生亂,李凡特地跟着大股流民看了一段路,發現……情況其實還好?

畢竟能一路走到離國的難民團體,大緻已經形成了一定抱團的民間組織,有一個流民帥作爲頭領和官府打交道。不大會出現和本地居民火并的事情了。

離國朝廷裏有層出不窮的王八蛋,但不能否認,也有一丢丢的優點,因爲這裏本來就是仙宮往南開荒的最前沿,一直有吸引流民開辟新土的政策,所以反倒不會出現驅趕讨伐流民之類的事情。

而且真的親眼見到了離國,中原人們很直觀得見到‘南蠻’同中原的區别。

有很多船。

江河漕運的航道上,往來着密集的船隊,時不時飛空而過的機關飛舟,到處都是船!

咳咳,畢竟南疆可沒有多少畜力,牛馬是寶貴的耕戰資源,所以離國一般都用天工峰改進的各式機關舟船載具……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這些船是給邊洲的大軍運糧的。

保守估計,二十萬兵馬,一個月就要光吃十五萬石米,二十萬石豆,這還不算肉食野味,還有損耗的弓馬甲胄旌旗營壘各種物資,除了符咒法器之類的有飛舟運來,其他辎重糧饷都得由朝廷調運。

考慮到王锷的大軍出征好幾年了,都快把那李宥給熬死了,這比巨大的财政負擔,換任何一個藩國,大概都難以爲繼。

但離國支持下來了,而且似乎沒啥問題。

李凡看到漓江上,那千石的大艙船,用法咒加固,機關驅動,還有木手裝卸,火車似得練成一長串,往來于江面,開入新鑿的運河,把整個離國的糧食源源不斷的運到邊洲,然後換成木牛流馬之類的機關車裝載,絡繹不絕,日夜不息得往南鎮大營運送。

李凡還特地問了下船夫,說這叫‘靖邊綱’,也就是三十艘一串的船隊稱爲一綱,爲靖邊養軍,墨竹山天工峰協助督辦了二十綱的千石新船,晝夜不停得往來南北,運輸軍資,每個月的運力可以有兩百四十萬石,其實遠超現在南鎮的二十萬大軍所需了。

不過這也沒辦法,畢竟本來的計劃可是七路讨伐,仙宮大軍有相當一部分的補給要由離國承運的。所以爲了把‘靖邊綱’這件事操辦下去,墨竹山免了離國曆年供奉,并且順帶拿出一部分收入補貼朝廷,再加上門閥豪強的捐貢和國庫撥款軍費,又是造船又是開河,總算是維持了這支貫通漓江流域,直抵邊洲的補給線。

結果誰特麽知道坤國一戰居然能打輸了……

總之現在北方情況更糟糕了,南宮家和墨竹山又開始對峙,于是‘靖邊綱’至今一直維持戰備,快五年了,軍資武庫堆積如山,大軍一連新建四個倉庫來裝軍資,而且那王太尉也在安排各軍輪訓,練兵屯田,軍屯都收過幾次了,一副老子就在這養老的打算。

這滿倉的東西運來,空船回去自然不劃算,所以相當部分流民就直接搭船,直抵墨竹山南疆安置。

有庫存的陳糧可以吃,還特麽有船可以坐,甚至有段時間還可以以工代赈,幫南鎮挖壕溝修城牆,賺點小錢,中原流民們表示受到了離國國力的巨大震撼。倒是都挺安穩的。也沒有敢聚衆和二十萬大軍搶糧的腦殘出現。

按理說這麽大規模的物資,肯定有中飽私囊的情況,李凡随機得潛入查看了一下,也沒瞧出軍糧軍備有什麽大的質量問題,反倒是……似乎有點太好了……

恩,主要是軍備方面,有非常多的甲胄,非常多,看得出是批量生産的甲片,質量沒有仙宮那麽好,但盔甲到底是盔甲,每一綱都運上千具,盔甲損耗又沒那麽厲害,那這披甲率實屬有點誇張了啊……

還有弩機,各種弩機,大的小的,成捆成捆的箭矢,好吧,李凡記得自己當年也是弩機破仙人黨的,很高興得看到王太尉在這方面和他英雄所見略同。畢竟離國軍隊修行者比例太少了,野戰個毛啊,還是守城射箭吧……

不過話說回來,這種規模的準備就用來打南宮,是不是有點太過份啦……

玄天,“墨竹山大概确實有鲸吞坤國的打算了。”

這不會吧……觀主不是和平主義者嗎……

玄天,“有這種實力,你自己心裏想怎麽樣已經無關緊要了。周圍的人自然會推着你動起來。可是真奇怪,墨山那群文盲也就罷了,這個婁觀道封青牛,修行悟道,符箓煉丹,居然還懂治國……這種全才,爲何我從來都沒聽過呢……”

李凡,“……喂,玄天太過分了啊!還記着那海蜇頭!天下之大,總有隐藏在鄉野的賢人,需要三顧茅廬才能請出來的懂呗!”

玄天,“我哪裏提過海蜇頭了……你小子還是自己留個心眼吧,那觀主看着不對勁。”

李凡一愣,觀主不對勁?開玩笑吧,觀主這麽好的人,有什麽不對勁?

玄天,“當然不對勁了,你真的相信這世上會有好人嗎?”

李凡,“……”

玄天,“本座也不是說他不是好人,或許那封青牛确實是心慈手軟的。稀有也不是沒有。但這樣稀有的,更應該有名才對啊。

要知道三大派這些年殺伐争鬥,哪家有什麽樣的人物,宗門裏肯定會打聽的,小字輩成長起來的時候,多少也都是接觸過的,因此有名有才的人物,大家相互間都知根知底的。

可那封青牛,簡直和石頭裏蹦出來似的,南疆這種地方,有個資質驚人的道子怎麽能藏得住?若隻是化神境界倒也罷了,可悟道的種子麽……沒可能藏得那麽好的……這種人才能甘心隐忍,守在這種窮鄉僻壤才是問題……”

現在可不是窮鄉僻壤了好不好……雖然以前肯定是蠻荒……

李凡不由皺眉,不得不說也有些奇怪,可,或許是觀主一直隐世修行,無欲無求呢?

玄天,“呵呵,你瞧他在離國做的這些事,這是隐仙派的麽?無欲無求,呵呵,這世上哪有什麽聖人,有人心就有私心,有人欲就有私欲,看着與世無争,不過是他要争的現在還争不到,隻能隐忍罷了。

你知不知道,姚玄洲隻是敬我爲前輩,但一直不肯拜我爲師。”

李凡倒也猜到了,也不意外,婁觀道下任掌門,沒必要承接劍宗這麽大的因果啊。

玄天,“他答應執掌墨竹山之後,可以給我劍宗安排道場傳承道統,就和竹山那些散修餘孽似的視爲同盟,并且也答應盡力庇護你,以換我劍宗的鑄劍之術。

嘿嘿,我堂堂北辰劍宗,他居然當成和那些散修一樣滅門的餘孽可憐,隻稀罕我鑄劍之術?

嘿嘿嘿,你小子當初不知我劍宗的厲害也就罷了,他可是一清二楚,居然能守着婁觀道道藏,對我劍宗秘笈都不屑一顧?

嘿嘿嘿嘿,真當我不知道婁觀道那點底細麼,若有什麽了不得的神功,何至于被逼到南蠻來?

嘿嘿嘿嘿嘿……姚玄洲不是狂妄之人,他隻學了禦劍之法,隻求了鑄劍之術,是因爲其他的,真的看不上。

所以你明白了吧,平平無奇,默默無名,與世無争之輩,是教不出這麽傲氣的徒弟的。”

……不過,或許是千面仙人傳給婁觀道特殊的功法呢……

玄天,“快算了吧,太素道的修行這世上有人比你進度更快麽?那千面仙人都纏上你了吧!”

呃,這倒也是……

玄天,“我隻知道,那些對别人恩寵禮遇至極的,肯定别有所求,恩賞太重的,說不定得用命來還。

他又不用你幫忙重塑真身,再創宗門,你也不是婁觀道的掌門親傳弟子,幹嘛一直這麽救你?

我要是知道他以前做過什麽,風評如何,還能提醒兩句,但我都不知他的底細,唉,總之你自己多留個心眼吧。”

好吧,玄天這家夥就是這種天煞孤星的性格,猜人從惡,誰也不輕易相信,倒也不意外。

有的時候,玄天的經驗很寶貴,但他被打臉的次數也不少了,隻能做個參考。

李凡倒也不是大心眼,他确實不是特别擔心,畢竟一個人能偶爾裝,還能一直裝嗎?那假的也是真的了。就算觀主真的黑化,也總不能比顯化老賊還陰吧?

不過玄天既然說到這一茬了,李凡确實也有點好奇,不知觀主對他到底有什麽期望。

是守護墨竹山,傳承一顆人心就足夠了嗎?

雖然他現在就是在這麽做的,甚至連巡洋艦都幹下來一艘了,但或許,确實還有别的事,用得到他幫忙呢?

就像玄天說的,觀主這麽神秘……那肯定有史詩級的任務在手裏捏着吧?

總之等回去了,當面問問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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