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小子,雖然我也不喜歡那些腐儒,但虛假的太平也是太平,這群人确實有治理天下,安定人心的手段。很多事情光靠武力威壓,仗劍斬人是做不好的。
那姓韋的,确實有宰相的本事,他這麽勸你都不肯回心轉意,但你小子确實也不是個一心避世的。莫非……你心裏已經有其他打算了?”
玄天到底是一代劍祖,雖然自己不求太平,更不屑廟堂,但冷眼旁觀這些年,裏頭的道道卻看得門清。
李凡也不隐瞞,他确實有些想法,但怎麽實現還得仔細考量,尤其需要玄天這本地土著的經驗和智慧。
“是的,如果這世界,是隻有三大派的封建社會,那利用李怡的身世,同這些鄉紳門閥士大夫媾和,以快速實現短期的和平是完全可能的,也是傷亡最少,最效率的辦法了。
但現在這世道,有的問題已經不是三大派可以解決的了。這樣下去,等軍團公司的注意力集中過來,隻怕能淪爲半封建半殖民地社會,都是最好的情況了……
所以我想走墨山道。”
玄天,“墨山?墨山有什麽道?連個法寶都煉得稀爛!”
“……咳咳,術業有專攻嘛,當然墨山許多經典失傳需要重新整理,我也有些私貨想借着墨山的皮膚包裝一下……不是!現在墨山俺最大!俺就是九代巨子了!怎麽能叫私貨呢!俺怎麽編都是墨山之道嘛!
反正核心價值觀上相差也不大,我自己抄抄改改就行了,總比動士大夫那套成體系東西容易。
我大緻的想法是,先找到以後太素修行之道,革新墨山修行法,順帶把墨山的價值觀,當作道心修心之法,一起雜糅進去,打包好了買一送一,這樣以後的太素道修士,都秉持墨山之道修心,就能保證最根本的修士群體做靠山戰力!
那些不能修行墨山變化的,也不要緊,隻要三觀相符,大家都可以做墨者!五藝六藝,士農工商,都可以學墨山之道!如此從根源上實現以人爲本,萬衆一心!咋樣!”
玄天,“先不論你這墨山道是什麽,有教無類的,聽起來就和神教似的,大概對散修和門閥就沒有多大吸引力……”
李凡哈哈大笑,“誰要吸引他們,我要吸引全天下的凡人!三大派算個屁!我墨山才是真的有教無類!是個人就可以修!”
玄天,“……你瘋了?”
李凡哈哈哈得狂笑,“怎麽你也看不出!是世道變了!
對太極仙炁能有反應的修煉之才是百裏挑一,能成就真人境初入道門的,更是萬中無一!這麽丁點人力,有什麽值得巴結的!
但一點點煞氣沾染,都會使人變異!區别不過是有人變成煞屍,有人變成魔神!等太素之道真正降臨之時,誰掌握凡人,誰就能掌握這個寰宇!
隻有讓這個星球上的凡人,都掌握了太素之道,魔神之力,才能同門那邊的東西對抗!何況那些‘非物’,分明就是察覺到‘門’的存在了,才紮堆得降臨出現!這已經不以人的意志轉移!是天道已然改了!
這個世界成爲真正的太素界,已經是大勢所趨,時間問題了!而我要做的,我能做的,就是抓緊最後的窗口,找到辦法,讓這行星上日後注定的‘非物’們,都記得他們曾經是‘人’罷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凡哈哈大笑,笑得昏天黑地,寰宇盡墨,不,是從他的眼耳口鼻,如噴血一般噴出黑色的墨汁,把視界都染成墨色,然後李凡的影子站起來,輕拍着他的肩膀,将一枚四面體水晶放入李凡的手掌,在他耳邊說。
“啊~~~李怡~~~你的獻祭,令吾滿意~~~~”
“嘔——!!”
李凡跪倒在地,幾乎噴水似得嘔吐,一開始噴墨,到後頭噴血,最後把膽汁都要嘔出來了。
吐了好一會兒,玄天的聲音才由遠及近,好像透過一層水霧似的在他耳邊響起,
玄天,“……清月……清月……清月你怎麽樣!”
“呸,呸……沒事,吐啊吐就習慣了……”
李凡搖搖頭,擦掉嘴上的血水站起來,心中的癫狂和笑意逐漸消退,才确認‘那家夥’已經離開了。
玄天,“别人說我瘋子,但你小子的問題可比我大得多啊……你有沒有想過,剛才那家夥怎麽辦?”
“唉,走一步算一步吧……”
天知道這個千面仙人怎麽又臨時起意,突然過來瞧了李凡一眼,還帶點小禮物賞給他。隻可惜這種拜訪一點都不貼心,來自太素的恩賞也不是免費的,而是有必然的後果。
後果之一是李凡的心情崩了,三花盡滅,上限掉了1200,現在隻有5400了。
後果之二是歸虛元嬰也潰散了,重鑄起來又瘦了好多,每次給仙人上身就崩一次,化神進度再次打退,簡直無話可說了……
後果之三是他袖子裏一群人全瘋了。
“……你真就隻給我‘活着帶回來’啊?”
韋真人苦着一張臉,瞪着擺出張阿黑顔,眼淚鼻涕屎尿留了一身的黃海。
其他還二三十人,都是一個鬼樣子,被李凡帶到婁觀道場後院扔出來,免得吓到小朋友了。
這些人近距離解除了千面仙人,神魂已經潰散泯滅,隻有這具空空的皮囊還在抽搐,但頭發和臉上的皮屑已經在砂化脫落,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腐敗,好像細胞失去了再生的能力,血肉正如烈陽下的冰雪,肉眼可見得融化似的。
“這是什麽惡咒?沒見過啊……”然後他扭頭瞪了李凡一眼,“你把鼻血擦一下。”
“啊,哦……”李凡裝都不用裝了,虛弱得擦着鼻血,“南宮家卑鄙無恥,居然用這種手段暗算,院長你要爲我作主啊……”
“南宮家居然有這種本事?”韋真人也是一陣糾結,想了想,還是遞了一枚竹簽給李凡。“好吧,我來接手,此事算你辦成了。”
“這是什麽?”李凡看着竹簽,看的出是墨竹山的墨竹削的法器,兩頭尖尖,上刻了些咒箓。
“此爲竹符,因爲生絲不足,紙符不好保存,威力也有欠缺,陳符師和夏藥師用培養出來的新竹,研究的符紙替代品。”
韋真人解釋道,“我們墨竹山如今也加入雲台峰了,但中原金錢濫發,墨竹山絲産又不足,辟兵錢需要養貔貅,暫時也需要時間。而如今南邊更和妖族作戰,丹藥缺的厲害,所以現在統一用竹符記功。
這道竹符就代表了你爲戒律院辦差,給墨竹山做的貢獻,直接拿去婁觀塔可以兌換物資。
當然,你符道過關的話,也可以自己刻上符咒使用,這一道竹符就有金丹級符咒的威力,如果多湊一些編成竹書,甚至可以釋放元嬰級的咒法。”
哦,就相當于一張金丹符咒,那還不錯,說起來李凡最擅長的是隐身符,但金丹級的符紙就挺貴了,他一般都是自己掐訣來着。
玄天,“這東西還行,那陳符師應該是吸取了劍箓的經驗,一張符強度不夠,但多湊幾道也可以拼個雷符劍符什麽的。不過你小子符法還不到家呢,收着吧,可别糟蹋了。”
哇靠,他畫起符來和打印機一樣,怎麽能叫糟蹋呢!
玄天,“所以說你那麽畫的符是沒有靈魂的啊!”
李凡真想拿白眼翻它……
于是用一群腦熔斷的傻子換了個竹簽,算是了結了任務,李凡就到前廳接了啃着雞腿,滿臉油水的李湯圓準備直接飛回墨竹山。
于是李凡飛天而起,飛了沒兩裏,又轉身飛回來。
李湯圓說要更衣……
李凡還真反應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唉,凡人還真是麻煩啊……這點神仙挺好,有啥雜質從嘴裏吐出來就行了……
正當李凡蹲在道觀門口發呆,突然一匹快馬奔馳而來,卻是名身着绯服玉帶,腰飾銀魚袋的公卿策馬而來,翻身下馬,一路奔入觀中。
李凡閑着無聊瞅他一眼,對方也一眼望來,結果居然一腳刹住,腰身一轉就奔過來,朝李凡抱拳見禮,“小人拜見關内侯。”
“你是……那晚借我一匹馬的執金吾?”
李凡斜着眼瞧着對方,認出此人正是太尉王锷的兒子,當年長思城四大纨绔,虎豹豺狼的狼。
“關内侯您還記得!真是小人的緣分!小人王稷,現拜離國鴻胪少卿,家父今晚設宴,想請您過府一叙。”
記得那晚上長思城血夜,這王狼跟着他爹反正,一身弓馬戎裝,還親自勒殺了一個郡王,今日反而是文臣的打扮,彬彬有禮的模樣,好像來送請帖的管家,倒是和韋虎對調了個,還真是有夠詭異的。
李凡眯起眼瞪他,也猜到離國門閥又來巴結了,這王狼動作還挺快,但心裏又實在懶得同這些門閥虛與委蛇,直球道,
“怎麽,李宥做的不好嗎?我都說了不要了,你們這些豺狼虎豹非要争相推着我奪大位,還每個都來勸一遍?說好的忠誠呢?”
這鴻胪少卿王稷顯然不是真的文儒,骨子裏還是一匹狼,聽到李凡口喚國主小名,嘴裏直言廢立,不僅不怕事,反而咧嘴一笑,擡起頭谄媚得道,
“關内侯錯怪小人了,我等盡心侍奉國主,絕無不忠不臣之心,家父也說,關内侯事務繁忙,若不願過府,也不必強求,隻是……
小人聽說,國主最近操勞過度……大概是當年損了根基,氣虛體弱,常感風寒疲乏……所以有些事,到底得問問關内侯,您的心意如何。”
李凡登時一愣,反應過來,“怎麽?李宥這就要死了?這麽快就……哦,是快有五年了……”
王稷也是苦笑,“其實還沒……卻也快了……”
好吧,算算還真是時候到了,當年真假建安郡王李宥鬧騰了一晚上,險些生出大亂,最後‘李怡’不屑當國主,這位子就落到李宥頭上,現在幾年時間氣數就要盡了。也難怪那韋虎此時見了李凡,又是流淚又是勸進呢……
抱着好奇八卦的心理,和王稷打聽了一些李宥這些年的行徑,李凡也是有點無語了。
當初他拼了命給這位兄弟救出死劫,雖然有甩鍋之嫌疑,确實也期望這家夥能體會百姓的艱難,勵精圖治,做個聖賢明君,别搞那麽多幺蛾子折騰百姓。
這幾年,說真的,本應該是離國宗室發展壯大的黃金期,畢竟觀主去北邊打神教了,南宮家也分心在坤國巽國,兩座大山都沒功夫搭理離國本地的事情。
可李宥這家夥卻完全錯過了這麽好的機會,說到底還是被郭閥捧在手心裏寵大的,吃了一點苦,不僅沒有反過悔改,反而變本加厲,再也不敢涉足民間,終日躲在禁宮大内縱情享樂,毫無節制,每日就和郭豹一幹公卿貴胄歡宴遊玩,除了郭豹一班纨绔近臣侍奉,其他虎狼都全給趕出京畿,文武百官更是面上的機會都沒有。朝廷中的事情全交給當朝禦史大夫李弘憲獨斷。
恩,李弘憲就是那個羊思黯寫了條子,參他考場舞弊,貪污受賄,結黨營私,專權擅政,賣官鬻爵,任人唯親等二十一條罪狀,結果革除了羊生功名的家夥。
廟堂之上作主的都是這種小肚雞腸東西,這能搞得好嗎?并不能……
王稷小心打探着李凡的神色問道,“家父說了,關内侯已有真人境界,大概看不上離秋宮這點家業了,所以小人仗着與您有一面之緣,厚顔前來相見,就是想私下問問,若有個萬一……關内侯囑意誰來坐離秋宮?”
“……你問我囑意誰?”李凡不由莫名,“老子在離國一官半職都沒有,你問我誰來繼承大統?”
王狼倒是不像韋虎似的當面說什麽僭越,隻是谄笑道,“太平觀裏那位可能不想承認,但您到底是領着三垣侯祿,受着墨竹山鎮守供奉,還有實打實的真君道行,那您自然是如今離國宗室的領袖,舉足輕重,說句心裏話,那離秋宮可不就是您的東西,當然得先問關内侯您的意思啊。”
李凡一陣恍惚,好吧,前頭還在哔哔門閥如何如何,豪強如何如何,一轉眼,他自己居然變成别人眼中門閥的老祖,宗室的後台了……
家族傳承麽,傳承這種東西,還真是奇妙。哪怕八竿子打不着了,隻要頂着一個姓字,就總有人找上門來,把祖祖輩輩的舊債給傳承下來。
李凡一直以爲當年的事情已經了結了,因果已經結清了,但今天才發現,其實什麽都沒有了結。
說白了,他隻是去中原兜風轉了幾年,逃避了幾年罷了。而一回到離國,當年的恩怨糾纏,各種家世傳承,又會一樁樁一件件的找上門來,從來都沒有真的了結。
退出江湖,人就是江湖,怎麽退出?
李凡搖搖頭,“我沒什麽意思,反正我不當,誰愛當誰當,你非要問的話,該怎麽樣就怎麽樣,父死子繼,兄終弟及,按照規矩來,隻要不鬧大了禍害百姓就行,那位子誰坐都一樣。除非繼承順位排在我前頭的死完了,否則别來打擾老子修仙,懂呗?”
王狼一躬身,“關内侯的意思,小的明白了。”
真的這就明白了?李凡都不知道自己啥意思……算了,明白就行了……
于是李凡就嗯,明白就好得擺擺手,把姓王的趕走了。
現在李凡也沒功夫玩什麽勾心鬥角王朝争霸的遊戲,他的長期目标,前頭也說了,就是把墨山太素道的修行心法根基奠定了。
而短期目标,就是提升修爲,盡快突破化神境界,協助墨竹山抵擋住各方勢力的圍攻。就先從讨伐十萬大山開始,先南後北,避免兩線作戰。對了,順帶着還得養兩條魚……
“啊啊啊!煩死了煩死了!不接支線了!回山!李湯圓你好了沒!回墨竹山了!”
于是李凡飛天而起,飛了沒兩裏,又轉身飛回來。
唉,李湯圓吃太多鬧肚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