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高家旳廚子便送上一口大釜,釜中熱氣蒸騰,濃香撲鼻,白肉炖得晶透,湯汁熬成雪白,聞着就令李凡食指大動。
六個金丹力士把那口大釜擡上來,接着用銀盤分龍羹,反正李凡裝的是野人,正好不用管什麽禮節,湯盆端上來了就赤手撈了一大塊肉肋一吮。
哇!難怪龍都快滅種了,這個滋味真絕了!
怎麽形容呢,比魚肉嫩,比雞肉鮮,比蝦肉韌,含在嘴裏還有蓬勃道力如若炎流蒸騰逆發,沖人肺腑,肉香沁人心脾,濃湯中還飄着大塊的油脂,含在嘴裏就化了,肥而不膩,連着各種山珍迷藥煮成的高湯一口灌倒胃裏,隻感覺一整頭龍那般磅礴驚人的熱氣,從頭充斥到腳底。
“呼哧呼哧咔嚓咔嚓咕咚咕咚!”
李凡狼吞虎咽把肉吃光,骨嚼碎,湯喝淨, 連料頭都仰脖子吞了, 就差沒舔盤子,才把嘴上油一抹,還是有點意猶未盡。
然後他一扭頭,發現高明和一衆修士正瞠目結舌, 張着下巴瞪着自己。
如果說之前揍了他們一頓, 把對方眼神裏的輕視變成了仇恨,現在吃了一碗肉湯, 這些人的眼神已經仿佛在看一個鬼了。
“喂, 繼續啊!鍋裏不是還有!”李凡舔了舔嘴唇,拍拍桌子表示還要。
“阿魯巴真豪傑也!”還是那小侯爺先回過神來, 豎起大拇指稱贊, “來啊,再給壯士來一碗!”
“窩不是搶了八個座!來八碗!”
“好!再給壯士盛八碗!請他吃個飽!”高明哈哈大笑,倒是爽快得很。
力士們哆嗦了一下, 也不敢多話,确實龍肉還挺多的,就專門留人給李凡換碟子。
這次周圍的供奉不敢跳出來和李凡争了,就悶頭吃他們自己盤子裏的,怎麽吃呢?拿玉箸分夾上一小塊,放在小瓷碗裏, 加點湯汁, 拿個調羹一口一口,細嚼慢咽, 大概吃了一疊就不吞了,把碗筷放下,然後正經危坐, 出身入定,閉目調息, 運功消化龍羹的藥力, 面上五光十色, 頭頂上濃煙陣陣, 一個個滿頭大汗,好像皮囊裏燒起來似的, 煙氣都從口鼻中蒸騰出來了。
李凡翻了白眼冷哼一聲,咕咚灌了一大口又吃光一疊肉,這些人腸胃不行啊,消化能力不夠, 當然得細嚼慢咽, 運功輔助了。
說白了這些術士法師, 還是煉體煉的不夠,光煉氣就能以彌補道體的缺陷。而那兩個近戰的護法, 也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但一邊吃一邊洩氣,給他們也是暴殄天物了。
倒是那高明,分了一碗羹也不吃,就拿調羹喝了兩口, 然後将自己的碟子遞給段鐵。
段鐵拜謝了小侯爺,吃了龍肉羹, 一抹嘴, 腰杆都挺直了不少, 肋上的傷都不痛了。
原來是用龍羹培養了這些武神體高手, 拉攏那麽多供奉的。之前看到天上飛過去十幾條呢, 看來高家确實有氣運啊。
高明也确實是個帥才,他自己隻有假元嬰,吃龍肉也提升不大,卻一點不眼紅,更不吝啬,直接把龍羹分出去給這些高手使用,收買人心。
而且還并非直白得施恩,反而用請客吃席的形式,親自全程奉酒作陪,看着這個吃了一口要緩緩,就敬一杯酒,拉拉關系, 與人平輩論交, 又博聞廣智,妙語連珠, 簡直是專業的司儀, 把宴會的氣氛炒得分外熱烈,比起人主君臣,同這些供奉的關系更近拜把子弟兄。絕對是那種社交牛逼症患者。
李凡就隻顧吃,酒也是好酒,時不時他也喝兩壇,他肚子好像無底洞,這些龍肉烈酒灌下去面不改色,周圍的供奉這下是真的服了,也沒人再敢來和他挑釁,幹脆就開始酒宴,很快一個個就吃喝得面紅耳赤,東倒西歪,開胸拉懷的。
高明看看喝到位了,也笑了笑給了個眼色示意下半場。
于是那全程滴酒不沾的段鐵退席,不一會兒二十幾個力士合力扛上了舞台似,用帷幕遮擋的巨大飯桌。
哎呦乖乖,感情剛才還是前菜,後頭才是正餐,這是不是一整條龍燒上來了啊?
李凡等一衆修士都雙眼放光,食指大動,口水直流。
高明滿意得笑着點頭,拍拍手,“列位請用,龍肉台盤。”
然後段鐵扯開帷幕,隻見大餐桌上數十名仙裙袅袅,大腿白白的舞姬,有的在舞蹈表演,有的在動作表演,有的就在那躺着。色香味一體了屬于是。反正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大家自行參悟就是了。
這些舞姬大概都是仙宮那種,專門爲修士培養的修士,恩,大家知道是什麽意思就行。
李凡看得目瞪口呆,乖乖,有錢人的把戲,聽過是聽過,真沒見過真沒見過……
“阿魯巴壯士!你吃的最多,你先挑!讓你挑八個!”
哇,這麽大方的嗎!不過……
“……龍肉?”
“個個都是龍宮的仙姬,人形的仙藥,但用無妨!”
高明說着一招手,就自己先挑了一個摟在懷裏啃,不過還好,隻是正常那種啃而已。
“那個!還有那個!還有那個!還有再來一碗肉!”
既然是這種高級社交場合,李凡也不再扭扭捏捏得了,和高明這樣的世家子交往,你太客氣了,他還道你不識擡舉,給臉不要臉,反倒瞧不起你。
于是随便點了幾個仙姬摟在懷裏,一邊從她們臂彎裏喝酒,一邊繼續胡吃海喝。
而其他的供奉,已經不勝酒力和藥膳的滋補,體内如野火中燒,按耐不住,拉過來一個就地一滾,有的自己撲上舞台參與助興表演,開始在席間探讨大道的奧妙了。
高明隻摟了一個仙姬,嘗着她含到嘴邊的淺酒,滿臉羨慕得盯着還在怼着龍羹胡吃海喝,完全沒有憋不住意思的李凡道,
“北原壯士,名不虛傳,小侯若有你這副健全體魄,可以暴食痛飲,馳騁疆場,縱橫天下,豈不快哉!”
李凡正啃着肉,瞄到對方瞅着自己的迷離眼神,不由一個寒戰,差點啃掉旁邊給他投食的仙姬的手指,瞪了侯爺一眼,“你咋啦!身子虛啊!有病得治!别窩着,多走兩步!”
高明也是微醺的醉态,把仙姬放回腿上,同李凡說道,“不是小侯自吹自擂,當年我也是前途無量,根骨絕佳,身懷仙緣的,當年我差點就被選去雲台峰了呢!
以莪的聰慧,拜入玄門,修行正道,做個内門道子易如反掌,如今又哪裏還需巴結王屋山!
唉,隻可惜時也命也,小侯少時氣盛,被一個賤婢暗算,破了内景,壞了髒腑,幾乎身死,好容易撿回一條命來,卻已經壞了根基,道途斷絕了,如今才被耽誤了,不能和阿魯巴兄弟喝個痛快啊!”
這麽巧?對哦,你不就是那個天兵軍家的公子……那個暗算你的是不是姓李,芳名無垢啊……
“罷了,不提這些煩心事。”
高明端起酒碟,走到李凡座前和他共飲了一杯,然後湊過來問道,“阿魯巴兄弟,小侯聽說陰山之主最近得了奇妙神功,賜給諸位酋長,可以化腐朽爲神奇,使尋常散修之士功力大增!小侯原也不信,隻道北疆域外的左術怎麽能和三大派真傳相比的。
但今日一見,您的體魄驚人,本事不同凡響!哪怕我天兵軍的段将軍這種身手,居然都全不是您的對手!
今日大家喝的高興,不知能不能将此法拿出來,讓本侯開開眼界?”
哦,這樣啊,難怪這麽巴結,原來是想求煉體的功法,難怪盯着老子的胸肌眼睛閃光,吓老子一跳……
“簡單!拜符離!多吃肉!力氣大!”
李凡随手推開身邊的一群仙姬,把之前雕的符離狼尊天魔像扛出來,鼓起肱二頭肌跳舞唬弄對方。
“原來如此!拜此魔神,就可以有壯士您的本事了嗎?”高明目光灼灼,似乎頗有些意動。
但段鐵咳嗽了一聲,從旁勸道,“世子慎重,煉體之法艱苦,耗神費力,您是做大事的人,日理萬機,太操勞了。何況這些左道,終究敵不過三大派的,也不上台面。”
高明歎息,“我知道了,人終究精力有限,難以分心兩用,若日常要爲藩鎮運籌,确實也沒得時間抓自己的修行,還是阿魯巴兄弟這樣痛快,有肉吃肉,有酒喝酒,活得潇灑痛快!”
然後他朝李凡一笑,敬酒招攬道,“阿魯巴兄弟見識了南方的酒肉女人,覺得如何?可比陰山北邊的苦寒之地舒坦吧!隻要您一句話,好酒好肉好女人,我高家立刻奉上,絕不缺了你的!如何!”
周圍的仙姬也配合侯爺的招攬,圍上來往李凡身上摸來摸去。
原來是要诓騙草原淳樸少年阿魯巴,李凡眼珠子一轉,哈哈一笑,沖他們比了個拇指,“大單于!牛逼!你們!垃圾!”
段鐵聽了登時橫眉豎目,高明卻不以爲然,擺擺手叫侍衛下去,自己湊過來,和李凡把酒說笑道,
“你們那位大單于的來曆,我也略有所耳聞,若說他殺人的本事,那确實了得,當年他也是中原數一數二的精英,玄門許多天驕道子都奈何他不得,王屋山如今一群冢中腐骨,并無什麽高手,我家實無同大單于爲敵,掙奪陰山的心思。
但說到底,單于也隻是因爲拳頭最大,才被推出來作主,并非什麽值得投效的人君。兄弟你自己該最清楚,陰山北邊除了你們九旗七二部,還有黃天,幽泉,黑蓮三魔教和妖族的餘孽,這些勢力各懷心思,根本不是單于麾下可靠的心腹。對付中原的北伐大軍或許還能一時聯手,但要統合他們的力量南下争奪中原,簡直難如登天。
既如此,以你一身本事,何必苦居冰原做個野人,來我高家吃香的喝辣的,每天睡八個,豈不是好!”
李凡一聽,不由一愣,“大單于是中原人?你胡說!窩不信!”
高明也是苦笑,說了一堆,這憨貨隻聽到前頭幾句,解釋道,“阿魯巴兄,你們薩滿之道的修行有多艱難,自己也當知道吧?當大單于這般不滿千年就悟道的,你真的信麽?”
李凡故意杠道,“信啊!他是撐犁孤塗!長生不滅,蒼天之子嘛!”
周圍的仙姬們一陣嬌笑。
高明卻不取笑,爲李凡斟滿酒說道,“或許确實如此,那名不見經傳的鮮卑小部,确實出了一個撐犁孤塗,蒼天所生,氣數庇佑的天命之子。
但我也說與阿魯巴兄你知道,我們中原有一種兵解舍奪之法!可以搶奪他人的肉身,根骨,氣數,轉世重生!
而這位大單于,前世其實就是最精于此道的高手!三大派之血箓神教中人!
此人當年第一世修行,就悟道做到過十絕尊主!護教法王!不過是鬥劍輸給峨嵋的秦天絕,才轉世重修,重來一次,因此進步神速罷了!
這種天才,都是奔着鬥劍了因果,飛升悟大道去的,你當他真的有心,争奪什麽中原江山麽?不過是利用你們,把峨嵋的老對頭引過來,一較高下罷了。
無論此戰結果如何,大單于勝敗與否,他不是再轉世,就是要閉關突破了,到時候還有誰庇護你們陰山各部?早做打算啊,兄弟。”
李凡大驚!
乖乖隆地動!
大單于是神教法王轉世!
還要和峨嵋論劍陰山之巅峰!
雖然境界差得太遠了,也沒啥真實感就是了……
高明一看這阿魯巴被震撼了,正待要繼續展開糖衣炮彈攻勢,把這個憨貨拉攏到手下來做打手。
段鐵突然又鐵青着臉闖進來,身後跟着面皮黝黑,頭發剃了地中海的青年,正是高家的次子高進。再後頭還有幾個軍士扛着擔架,把給李凡打成殘廢的高骜,也一并擡回來了。
高明當即變臉,刷得站起來,踹開身邊的仙姬,直沖上前。
高進往地上一跪,“啓禀世子大兄!卑下不查,大都督遭人所……”
“黑頭阿秃!我乃行軍大總管!哪個是你大兄!叫你去援王屋山,私領兵回來作甚!違我軍令該殺!”
高明把酒碗砸到弟弟腦袋上,劈頭蓋臉一陣拳腳。那高進就默不作聲,叩頭在地上忍着,吃了一頓打。
高明打了他一頓出氣,朝段鐵道,“武衛都督走一趟!阿秃你也給我滾!失期壞事,必拿你的頭頂罪!”
段鐵一抱拳,口鼻流血的高進也爬起來,兩人唱個喏,又風風火火得出去點兵。
接着高明又一變色,撲到高骜身邊,如喪考妣得嚎哭,“骜叔!到底是哪來的賊子!這麽大膽!讓我殺了他全家爲你洩憤!哪位兄弟能救我叔一命!小侯舍得萬金答謝!”
一見出了事,周圍的供奉也不敢再玩樂,紛紛提着褲子披上袍子,忙不疊湊過來給高骜把脈,檢查他的傷情。
李凡也從鍋裏撈了一碗龍羹,湊過來一邊吃一邊看戲。
“世子,大都督被賊人打斷了手腳,心脈盡斷啊。”
“這是高手啊,經脈氣竅都被點穴功夫封住了。”
“若非大都督久經沙場,武神體強悍,怕是早就已經……”
“這内傷藥石難醫,拖得久了,隻怕功力盡廢啊……”
高明握着高骜的手哭泣,“還請諸兄說個法子,隻求救我骜叔一命!”
一衆修士受這侯爺恩惠,如今卻無能爲力,也是面露慚愧。
李凡看這些人光着屁股圍在個殘廢身邊哭喪着臉的模樣,差點笑出聲嗆到。然後他就聽到有人說道。
“小侯爺,仇家用的是上乘點穴功夫,我等功力有限,也怕出手有個差錯,害了大都督的修爲。
爲今之計,怕是隻能請那位玄門的親自出手,用他師門秘傳的神丹輔佐,或許還有機會。”
高明眉頭一凝,“你是說那個蓬萊棄徒淩承道?但他在父帥身邊護衛,現在大軍早已出關,不知在冰原何處征戰,頃刻間如何找的回來……”
李凡倒吸一口冷氣,一仰脖子把卡住喉嚨的骨頭給硬吞下去了。
衆人聽到咔咔咔怪響,扭頭看到李凡在那手舞足蹈作法,高明大喜。
“阿魯巴兄弟!多謝你的心意了,不過薩滿之法沒用的。
骜叔從小看着我長大,你既有心,還請你助我一臂之力!往陰山北原一行,替我請淩真人回來救命!
不必擔心,父帥此次不會深入冰原的,此番我天兵軍當在陰山腳下,遊擊一番便就回轉,您熟悉地理,自然能找得到的。”
李凡拍着胸脯把骨頭嗆出來,一低頭看小侯爺還以爲他已經答應了,直接用仙姬玉背作案,開始給他父帥高興寫信求援,隻好聳聳肩,一邊撈肉湯吃一邊拍拍胸脯道,
“好!你請客,阿魯巴幫你跑一趟!”
反正順路,還個人情好了,而且就算耽誤了,殘廢的也是高骜嘛。可惜晚上不能暫住一宿了,他火氣也有點蹿上來了,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