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也是個有眼力會看人的,聽李凡提起玄牝紫金丹,東華長春丹這麽生僻冷門的丹方,立刻知道自己的機緣到了,當然,他一個隻有魂魄的童子,也不敢真拿第一次來雲台峰的修士當冤大頭宰。但到底是元嬰真人境界,隻要手裏随便漏一點出來,都足夠他賺得了。
于是甲癸一邊巴結一邊作導遊,倒是把雲台峰許多事情都同李凡講明白了。
甲癸當然不是這童子的真名,他和羊思黯的情況差不多,都是身具仙緣,被仙人接引了魂魄到雲台峰作童子的。不過比起羊生那個做了三年苦力,又被放回去取什麽凡間富貴的熊孩子倒黴蛋來說,甲癸算是混得較好的一批了。比如他不用砍柴燒水,平常就是幫着抄寫經書,輪值來打掃衛生看大門就夠了。又比如他還混到了雲台峰童子的道牒,算是通過了考察期,現在凡間的道體已經築基圓滿,隻等過了殺劫修成金丹,就可以去找個玄門混個外門弟子的道牒,以後在中原行走也就有人罩着了。
沒錯,雲台峰這個地方,有一個重要的功用,就是玄門可以集中考察未入門弟子的資質。
三大派中,仙宮看家世,神教看功勞,玄門就要看資質。正統的上古玄門,考察弟子十來年才傳授正法的,比比皆是。甚至有些特别極端的仙宗,前後要審察你三世的爲人,然後才能接引入道。而且每個宗門的師長看重的點也不一樣。比如有的就想找言聽計從的聽話弟子,有的就要找有骨氣有血性的,有的喜歡精明聰慧的,有的喜歡踏實肯幹的,所以光是在找尋傳人這個門檻上,踏入玄門就難于登天。
正法不可親傳也一直是老派修士的堅持。畢竟在過去資源稀缺的年代,那些高深難修的道法,不僅難于修行,而且殺劫業數重重,一旦弟子夭折了,那所有的投入就都打了水漂,必須慎之又慎得進行。
這其中做的好的如峨嵋,起初核心弟子也不多,也發生過好幾次内耗,但曆代師長都是算學宗師,專門挑選那些氣運深厚,不易在劫中隕落的弟子。于是疊代積累下來,就成了玄門中的巨擘。
而反面例子又比如北辰劍宗,當初九陰山劍修何其多也,縱橫天下,鏟妖除魔,天下向往。但争鬥得越多折損得越多,雖然沒人鬥得過他們,好東西都給搶去了,但活下來的門人也越發稀少,以至于天時一變竟然絕宗斷嗣,憑白把好大的雲台峰便宜了玄門。
所以九大玄門這些老頭們也對北辰劍宗的遭遇引以爲戒,認真讨論過玄門的傳承,是不是把得太過嚴苛了。就算不和仙宮那些量産型的比,瞧瞧神教這老對頭。
曾經的神教十絕神尊也各自爲政,相互不服氣的。隻不過後來被北辰劍宗打怕了,幾近滅門,這才被逼得齊心協力,團結一緻,從此謹遵神主留下的教誨,有教無類,唯功取才,這才從滅教的邊緣,迅速複興到今天一挑二大派的地步,玄門的宗主們也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的。
反觀玄門這邊,相互之間還要争奪洞天福地法寶機緣,偶爾還互派内間盜取天書推演和神功秘法。明面上大家其樂融融團結一緻,暗地裏都是有我沒你相互算計各自防備。到處都是勾心鬥角,長此以往,怎麽可能是齊心協力的神教對手呢?
所以雲台峰的出現,其實是玄門内部一種改革的嘗試,是的,就是九大玄門認真考慮,像神教那樣改革。當然并派還不至于,集中選拔弟子确實比起自己找要效率得多。
過去玄門各派的高人,往往隻有心血來潮或者機緣巧合見到資質特别好的人才,才會想着收爲弟子。但有的時候也想不起這一茬,或者雖然有好天資,但一點毛病不合心意就不要了。相當于許多人才都白送給仙宮神教了。
而雲台峰成立之後,像羊思黯這樣凡間有資質的小子,隻要被路過的玄門弟子看中了,就會被作法,牽引出一部分的魂魄,送到雲台峰做童子,也就算觀察試用期。他們還會被封印凡間記憶,給一個甲乙丙丁這樣的代号,排除了道體資質和家世的幹擾,一邊用他們幫助協理雲台峰上玄門各種活動,一邊也全面考察他們的品行和悟性。
這些童子中脫穎而出的最上品人才,那當然會被九大玄門收爲弟子,反正現在虛月當空,資源富足,就算道體差一點,也可以另外用靈丹妙藥重塑。這樣選出的弟子往往都是當世人傑,甚至玄門大佬們還要争搶的,當然是前程遠大。
而中品資質的,雖然入不得玄門大佬的眼,但也可以像那些儒生維持仙宮運轉一樣,在雲台峰幫忙維持越發強大的玄門的運轉。比如甲癸這樣的,如果有了雲台峰的正式編制,就可以覺醒本體的記憶,賺了錢道體也可以一起修行,就相當于是九大玄門下屬的外門修士了。
而那些資質不行,悟性不行,又或者人品不行的頑劣童子,就會被封印了雲台峰的記憶,把這一部分魂魄還給本體去過人間的富貴。于是本人隻以爲做了一場夢,但到底是在仙門鍛煉過的,才學見識自然鶴立雞群,在十二國找份體面的差事并非難事。
“紫钗仙子麽,我自然是知道的。有傳聞說她原是太白山少仙洞梁神君的頭钗,後來化了人型。也有說她本是神君的弟子,爲了避劫借寶‘物’化的。總之少仙洞的人丁稀少,梁神君在閉關修行,就由紫钗仙子管着雲台峰這邊的莊園。
隻因那位仙子,是個天性喜歡與女子歡好的,玄門各派的寶物中,偶爾有生出女子器靈,宗門裏不方便養的,就都送去給她看管調教着。玄門各派中許多女修,也喜歡去她莊子裏玩耍,因此她在雲台峰人脈很廣,很是有名。
不過那紫钗山莊不許男子出入的,真人您想找她得去遞帖子,要不要我幫你寫一封?隻要一顆紫金丹就好。”
李凡笑道,“紫钗山莊麽,我隻是聽說過她的名号,随口問問罷了。你小子也不用這麽着急,答應你的丹藥我會給的,哦,那裏就是雲台寶窟了?”
這是一處露出雲端的仙山,就像雲海中矗立的島礁,不遠處還有好幾座峰巒,好似都同屬一座山脈的。這山頭并無任何仙閣觀宇,隻有一處翡翠色青玉大門,好像嵌在山岩之中似的。大門上有浮雕的盤龍,張牙舞爪的,隐隐給人莫大的壓力。
“正是,隻要從這道門中走過,就能直入寶窟,去各派在雲台峰的寶庫了。”
儲物玉的法術原理李凡倒也知道一些,這種空間法器與其說是芥子空間,倒不如說相當于一個坐标,可以把異地的儲物,挪移到持儲物玉的使用者手中。但是那些寶物還是得有個專門的,用來妥善存放保管各種物品的場所,而且每顆儲物玉能夠同時鏈接的物品的存量也有限,銅錢數量太多太重,就不如鏈接玉簡劍匣劃算。
舉例來說,李凡得過不少散修妖怪的儲物玉,需要破解之後才能東西取出來,但不能就單純直接放回去。那相當于殺人奪寶,又把寶貝放回别人櫃子裏了。所以殺人後就得趕緊越貨,要不然等于啥也沒賺到。
李凡從雷澤撿了一堆天才地寶,現在都儲存在清月澗李家莊裏。那些儲物玉也都重新洗過,同李家莊的倉庫相連接。不過他也有墨竹山婁觀道的正經道牒和弟子玉佩,應該是可以進入婁觀道在雲台峰的庫房的。隻是他還有些擔心,這樣身份不就暴露了麽?
甲癸倒也是個八面玲珑的,看出李凡有些遲疑也猜到他在擔心什麽,解釋道,“真人不必擔心,這青玉門也是個儲物玉似的法寶。隻是送元神去寶庫中罷了,您到了裏頭,可以看到名下有多少東西能拿來交易,還會有黃冊和朱筆。
您隻要記上‘李藥師以玄牝紫金丹同甲癸交換辟兵錢’,我也會進寶庫寫上,‘甲癸以辟兵錢同李藥師交換玄牝紫金丹’。兩邊對照數量無誤,守護寶庫的器靈就會完成交易内部調撥,要用時,直接用自己的宗門儲物玉取出來就是了。”
李凡好奇,“那若是有人用了假名……”
“常有的事,這雲台峰法寶是認元神的,不管您用什麽僞裝,東西不會給錯的,雲台峰就是爲了處理玄門内部交易,确保安全方便才建立的,上頭玄門大佬給看中的弟子或者私生子女開小竈,也常常有的。
隻要交易雙方遵照約定,寫下的交易名字物品數目一緻,而且都在寶庫中确實有這些東西就行了,用什麽暗号其實無所謂。”
就相當于銀行内部轉賬麽。都不出庫的,那确實避免了實物交易被打劫的風險啊。唉,這中原黑道的錢也不大好賺了呢……
于是李凡便模仿着那甲癸的樣子,元神一撲,飛入了翡翠之中。被神光牽引着,在綠光的隧道中飛落山中。
婁觀道的道牒可以通行天下的,‘李清月’應該在雲台峰也有銀行賬号才對,觀主給他那一葫蘆一葫蘆的丹藥,李凡就是放在宗門儲物玉裏的。
大概也不是單純給他磕的,而是等以後都可以和玄門交易的資金了。那這樣看來墨竹山确實無所謂俸祿拿幾文幾貫的,玄牝紫金丹誰還沒個十幾粒啊,這才是修行界的硬通貨啊!
随即又是一片光明大放,李凡發現自己被牽引來到了一間廣闊的洞府之中。身後就是翡翠色的龍雕玉門,面前有一張長桌,上頭擺着甲癸說的黃冊和朱筆,長桌另一側,是好像便利店的貨架那樣一間小倉庫,貨架上大部分庫位都空空蕩蕩的,不過李凡倒是一眼就看到自己的道牒和丹葫蘆了。
李凡試着用神識感知了一下,這些貨架大概也是寶庫内部給元神模拟出來的場景,不過倒也挺直觀的。
于是按照和甲癸之前達成的交易,李凡在黃冊上寫,給甲癸十顆九轉玄牝紫金丹,換三百枚辟兵錢。當然,實際上九轉的紫金丹可不止這個數,拿出去拍賣,一百枚兩百枚辟兵錢一顆的天價都有人出,畢竟築基期修士含着九轉玄牝紫金丹就相當于保住一條命,過一次劫數呢。對甲癸這樣旨在突破玄門金丹的修行者來說,十顆金丹就是十條命呢。
不過哪怕他這個門閥出身,又在雲台峰積累這麽久的童子,全身家當也就三百個辟兵錢,而且稀有丹藥這種東西吧,大家都懂的,溢價主要在‘稀有’兩個字上,一下子放出來太多,怕是也賣不出太高的價錢了,而且大張旗鼓得販賣,不僅費時費力,還容易招惹注意。直接拿來做人情換東西要好得多。
李凡搖搖葫蘆,裏頭還有百十粒呢,也就随便倒了十粒出來,用紅紙一包放在架子上。然後扭頭走出玉門,打算回去和甲癸再打聽打聽雲台峰,還有九大玄門的情報。
然後他眼前一花,發現自己又從門裏走出來,到了另一間倉庫裏頭。
這一間倉庫就不是便利店了,而是那種物流倉庫,橫着十二排四層的貨架,一直延申到山脊中去,一眼望不到頭。貨櫃上也是滿滿當當的,擺滿了各種寶箱,玉匣,錢袋,丹葫,看起來像是那種藩國的國庫。
怎麽走串門了?莫非這是墨竹山……
“不,這都是你的東西。”
一個男聲傳來,李凡扭過頭,看到了玄天劍意。咳咳,是一個和玄天劍祖像,一模一樣的青年,站在自己身後,“這些是劍宗十七代掌門,玄天劍祖的私庫,你能進得來,那就是劍祖的傳人,這些自然是你的東西了。”
李凡張着下巴瞧瞧他,又看看另一邊滿滿當當的倉庫,咽了口唾沫謹慎得道,“不知閣下是……”
“我乃劍祖所鑄,飛劍淳鈞,”淳鈞繞着李凡走了一圈,搖了搖頭,“你的如意劍經根基還太淺,現在還沒有資格叫我認你爲主。”
他一說完,幹脆得化作一道光芒,閃入貨架裏頭去了。
“閣,前,前輩!慢走啊!給個機會先啊!”李凡都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得想去追他,然後手腕被人握住拽了回來。
“算啦算啦,如意劍經道行太淺,什麽劍你都使喚不動的,回去再練個一百年啦。”一個地中海老頭子把李凡拽來拽去得拿捏他的筋骨。
“前輩你又是哪位啊!”李凡現在慌得不行。
捏了一會兒地中海老頭子連連搖頭,“不行不行,修的是内丹道,根本不是北辰劍宗的劍嬰,九曜劍訣也沒學過,一門相合的都沒有,散啦散啦,這小子大概是半路出家,撞大運碰着了,才得了鐵蛋的傳承的。”
老頭子扭頭就走入陰影,周圍也陰風一片,好似有一群人歎息着跟着他散開。
“不是,我……”
李凡還沒來得及說完,又是一雙手打着他的肩膀給他轉過來,迎面是個笑容滿面的方臉大胡子,湊上來哀求道,“不用管他們不用管他們,我不挑的,隻要是活人就可以了啊!你記得啊,我的名字叫巨阙,好久不飲血了我好難受啊!我拜托你把道體借給我十年,讓我殺個千八萬的解解饞好不好!好不好嘛!”
還不等李凡開口,一黑一白兩個高個子突然從陰影中沖出來,夾着大胡子的雙手,大步生風得把他架起來拖入庫房裏,遠遠得隻傳來大胡子,“啊啊啊!我要殺人!我要殺人!讓我殺人!”的哭喊聲。
李凡好一陣沒回過神來,又有個金瞳的少年,一身紅衣,散發着明光,出現在李凡的面前,擡頭瞧了瞧他道,“你被太陰劍力傷過?”
李凡恍惚得道,“……我以前用太陰劍訣殺敵,劍力沒化幹淨吧。”
“你都沒練本門的劍嬰,居然也能使得出太陰劍訣麽?那天賦确實不錯啊,”紅衣的少年指指身後,倉庫貨櫃裏人頭湧動,似乎正幢幢鬼影,不斷從架子後探出頭來,打量着李凡。
“你劍宗的基本功夫還不到家,現在是收服不了我們的。而且寶劍太利,處得太久了,反而可能損傷你的元神。不過難得有九陰山的正經傳人現世,要叫你空手而歸,也有些過意不去。月魄!”
随着那少年的呼喚,從架子上跳出來一隻兔子,蹦跶蹦跶,跳到了李凡懷裏。
李凡皺起眉頭,用神識感覺了一下。怎麽說呢,他倒是瞧得出,這些都是劍靈啦……不過兔子……這外形未免也太可愛了吧……
金瞳的少年朝李凡笑笑,“你不要小瞧了此劍,這也是第一品的元嬰至寶,當年玄天劍祖鑄此劍,是想給徒弟準備做聘禮的,隻可惜好事沒成。它才給藏了許久,一直沒成人形。
此劍最适配太陰劍訣,有月魄相助,你再使用劍訣厮殺,就無需擔心被太陰劍力的反噬所傷了。”
哦,這應該是給韓神君準備的吧?
不過拿一隻兔兔出去厮殺,會不會有損他堂堂真人的風度啊……
“那個,能不能換一把?其實我比較擅長乾坤飛……”
還不等李凡說完,突然懷裏的兔子跳起來一個蹬腿,給他從青玉門揣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