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離國主李恒的時代了麽。
倒也不出李凡所料,離國朝廷到了這份上,根本不可能因爲離秋宮裏換一個主子就有什麽根本性的改善。墨竹山自己身上一堆破事,被三大派和山裏海底外太空的妖魔鬼怪們盯着,舉目接敵,能維持住離國的朝局不崩就謝天謝地了,又哪裏有多餘的精力去管紅塵間的事情。
還有這個羊思黯,說的好像自己有多冤枉,對國家社稷有多痛心,說到底還不是因爲功名被革了沒考中,才翻臉告狀的麽。瞧瞧他在水底下閉氣的樣子,也不像是個願爲國家死節的人。怕是真有一天他自己執掌了中樞,也會用同窗朋黨,結黨營私,把持朝政吧?
李凡也不多計較,反正出手拉他一把,隻是爲了惡心惡心禦史台那批人罷了,便道,“羊書生,我正要往巽國訪友。若是不順路,不若出了東江府地界,我便放你下……”
羊思黯趕忙道,“順路順路!小生也正要往巽國一行,此番承蒙真人搭救,小生無以爲報,隻能厚着顔面請您再載我一程,出了離國就好。”
“你要蹭船去巽國?那倒也無妨,”李凡笑了笑,瞧到身邊的聶飛蓮,“說起來我這兩個童子還不識字,這幾天閑暇時,請書生你教她們認幾個字如何?”
羊思黯趕忙行禮,“多謝真人收留,小生一定傾盡畢生之所學……”
“哎,不用你的所學,”李凡忙叫他打住,取出《十論》道,“我這裏自有本門的教誨,隻勞駕羊生你教她們認幾個字,讀讀這個就夠了。”
“啊這……”羊思黯一瞧那幾本書的名字就認出不對,但李凡似笑非笑得瞧着自己,趕忙道,“敢不盡力。”
李凡又對兩個童子道,“你們要學得上乘道法,讀書識字是最基本的,先學《十論》再讀《六經》,早晚修行功課也不可懈怠了。”
“謹遵真人教誨。”“一定用心學習。”
李凡滿意得點點頭,他能隐隐察覺到,這個羊書生應該不是他的機緣,一番因果其實犯在兩個童子身上,李凡不過是随手幫她們擋了。
這緣分也不知是福是禍,但總歸可以給她們曆練一番,還能順帶學讀書寫字,羊書生也可以保命,李凡也可以省心省力偷懶,真是三全其美啊!
于是李凡就架起飛舟離開東江府,把飛仙交給童子打理,童子課業交給羊書生負責,自己就躺在船頭吹吹蕭,喝喝酒,美滋滋。
當然李凡還是暗中聽了聽那書生講課的内容,有一說一,這些儒生教書講道理還真是挺有一套的,專業給童子啓蒙的有沒有。大概羊生是受過西席先生專門教過的,上來一邊督促兩個童子練字,一邊信手翻着李凡給的課本看了兩遍,就洋洋撒撒得開始講解了。
而且他也沒有夾雜自己的私貨,對《十論》各種觀點的解釋講得還挺通透的。甚至有一些相近的觀點,比如尚賢,節用,務實,緻用,非攻,兼愛之類的,他還挺贊同的,會舉許多例子作證。涉及禮樂,天鬼,節葬的部分,他不大同意,就隻講解其中的生僻字和大意,而不過多展開了。
可見這羊思黯,倒也不是那種學究腐儒,要不然大概也不至于搞得和書院反目,被排擠追捕了。
其實李凡也知道,儒生學的是最爲入世緻用的學問了,能考舉中進士做官的讀書人,那都是第一流頂尖聰明的,又有幾個鑽牛角尖的笨蛋?老和墨竹山對着幹,與其說觀點上有多水火不容,不如說是政治立場上不同。
這個世界的書院是百分百站在仙宮一邊的。甚至可以看作一種依附于三垣的強大門派。三垣内部作主的雖然是仙帝的苗裔和十二國的宗親,但底下的文官從古至今,大都出于各國的書院。
所謂書院,不是某個具體的門派,更多的是一些掌權的官僚大儒,借着自己的名望開設自家的學堂書院,傳道授業,建立的關系網絡。比如離國以前的書院派系就是那個禦史大夫文瑾,現在大概就是這羊書生得罪的李弘憲了。
雖然現在仙宮勢力衰敗,财政崩壞,深陷于戰亂分裂之中無法有效控制藩國。但地方的書院勢力卻越發壯大。因爲書院并非直接意義的宗門,可以以同年同學的關系,參與到藩國的行政體系中分肉,還可以轉仕外國。往往比地方的門派有更強的吸引力,同本地的士族,門閥,豪強,寒門,各個階層都有着盤根錯節,千絲萬縷的聯系。
某種程度上,書院也擔任仙宮三垣安插在地方的眼線和監督,可以通過清流的檢舉監督地方藩王的行徑,是網羅控制十二國的爪牙。
這樣大概也能理解墨竹山同離國書院派系的惡劣關系了。畢竟墨竹山本來是幫着南宮家造反的麽,先就和三垣一邊的書院派不對付,現在觀主又做了‘竊國’的國師,墨竹山同書院争奪離國的争鬥就從來就沒停過。隻不過兩派都很默契得搞文鬥不搞武鬥,離國民生才沒那麽大影響罷了。
但同離國不同,巽國就沒有一個墨竹山這樣的強勢地方門派了,當然也不能說沒有,隻是被打趴下了,這不就給人送幫手過去了麽咳咳。
正好羊生那邊教了一段,見兩個童子精力不濟了,就放課出來透透風,還蠻勞逸結合的。
李凡也翻出些靈果仙茶請他們用,也給兩個娃補充點營養,随口同羊生聊聊,問問巽國的情形如何。
羊思黯到底是個書生,說起他國的政治紛争,倒是紙上談兵,頭頭是道。
“當年雷部被調去坤國讨伐,巽國宗室同門閥之間,便逐漸缺失了屏障制衡,而且聽說前年巽國世子突然病殁,倍受國主期望的二王子,也在早年曆練中遭人所害,落了殘疾。
現如今後頭幾個郡侯王子都看到了上位的機會,爲了争奪儲位反目成仇,連書院也得重新下注,于是拉幫結派,鬥得不可開交。這朝堂一亂,或許也是我輩出仕的良機……”
李凡聽羊思黯的介紹,也逐漸理清了頭緒。
巽國本地的百嶽山和墨竹山類似,也是好多被打爲邪魔外道的散修,尊羅酆洞天的老君爲首領,給雷部打的躲在山溝溝裏苟延殘喘。
巽國修行界是書院獨大,領頭的顧陸朱張四大書院,院長都有化神境界,他們同時也是地方四大門閥宗族的家長領袖,出将入相,同氣連枝,權傾朝野,連巽國宗室也忌憚非常,一度隻能聯合雷部才能勉強制衡。
巽國的宗室比起離國的要強不少,至少還掌握兵權,巽國主也是個深谙制衡之道的大君,一度協調着雷部,四大書院,世家門閥,打壓本地的修真門派,搶奪他們的地盤和人口,把殘丁都趕到百嶽群山之中,壯大本國的勢力,也算的上是十二國中少數的有能之君了。
隻是這個穩固的三角權力架構,随着雷部兵馬被調走而發生了崩塌,現在百嶽山半死不活,外部勢力抽身,宗室同本地門閥的沖突開始直接暴露。
本來以國主多年經赢的大勢,和多年對四大門閥的拉攏分化,穩定政局也不是什麽難事。但要命的是國主原本悉心培養,并且在四大書院也頗有人望的巽國世子莫名病殁。而替宗室掌握兵權的二王子也遇刺殘疾,巽國主安排好的身後事突然崩盤,實在很難想象這背後沒有人在陰謀算計。
于是現在争權的諸王子背後,都有必須爲了家族重新下注投機的門閥在支持篡奪,巽國的國祚動蕩幾乎是必然的了。
又是奪嫡啊……十二國還真沒什麽新鮮事呢……
李凡也能揣度出個大概,世子死了一年多沒立新儲君,但看來巽國主也快壓不住了,諸子奪嫡,還有地方門閥和宗室的鬥争,如果有心人推波助瀾,一不小心就要殺得血流成河。
難怪那百嶽山的老鬼按捺不住。等巽國自己打的頭破血流,可不正是再興羅酆洞天的良機!
不過離國和巽國,兩國有聲望有人心的世子都被人暗害麽,莫非也是神教爲了牽制仙宮,安排的陰謀嗎?
李凡想了想,又打聽道,“羊生可知道坤國那邊打成什麽樣了?”
這影響到天下走勢的大戰,羊思黯當然也頗爲上心,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比劃着,
“邸報裏說,北邊玄門同神教的仙人們還在列陣鬥法,各派盡顯本事,互邀同道,今天單挑鬥劍,明天布陣鬥法,至今尚未分出個勝負來。
如今倒是仙宮進展最大,聞天君麾下雷部精銳已連破三關,四路大軍彙聚,直搗核心,已攻到坤國國都附近了。之前在邊境同我軍對峙的神教精銳,也盡數北撤了。
南宮太子便一路領軍追着他們北上,大概是要同仙宮重兵會師,在坤國都城下會戰,全殲神教的主力吧?
而我離國的大軍,由王太尉領着,四平八穩得往前推進,攻城占地,保障後路,也沒有遇到多少抵抗。王太尉用兵謹慎,又不深入,應當沒有什麽危險。
總歸這一次神教以一己之力,跨越昆侖而來,雙拳難敵四手,絕難應對七路大軍齊攻的。”
“真的會這麽順利嗎?神教當年興師動衆得過來,不可能就這麽莫名其妙的敗回去吧?”李凡總覺得這種劇情旗子都插滿了。
羊思黯搖搖頭,“這世上能以寡擊衆的到底還是少數,何況三垣爲此戰準備糧秣三年,精銳盡出。以征東将軍聞天君爲先鋒,以右将軍儁刈神君統領三軍,盡發西方衛宿衛七師西征。
我也算過了,依照仙宮宿衛兵制,七師當有仙兵四萬,再算上雷部的精銳,還有巽震兩國的大軍相助,西征大軍隻計金丹級的披甲,至少該有十萬,另有征發的輔兵勞役四十餘萬,如此大動幹戈,定是要以一戰成功,威懾天下的。
若此戰還能再敗,隻怕從此社稷動蕩,仙宮再無力制約十二國天下了。三垣絕對不會掉以輕心的。”
所以五十萬打兩萬,優勢在我麽……
李凡心裏還是沒底,畢竟等了三年才開打,神教的人爬也從昆侖爬過來了,不可能還是隻有當初偷襲的兩萬精兵吧?
而且怎麽說呢,南邊離國一路,那王太尉手裏就有二十萬人了。哪怕隻能算輔兵也是一大群人了。南宮家雖然不知派了多少人馬,但敢追着神教深入,還能被稱爲一路,怎麽着應該也有萬把金丹級的仙兵吧?
更何況仙人這種戰略級武器都被絆住了。這麽大優勢,要是還能輸給神教的話,那真是快洗洗睡了,争什麽天下啊,丢人現眼的……
不過這樣想來,墨竹山那些過殺劫的築基弟子也是去離國軍隊的大營效力,頂多打打流寇散修,也不會深入主戰場,應該沒有他那次那麽兇險的。
于是李凡也姑且放下心來,同羊思黯談天說地,打聽巽國的風土人情。
可能是因爲忌憚李凡正經的元嬰真人實力,也可能這欽犯也沒多重要,反正李凡一路和羊生插科打诨得,飛出東江府地界也沒有人趕上來找麻煩。照這個速度再有兩三天大概就能抵達巽國了吧。
夜裏照例在江邊找了家漁村碼頭停船,李凡布置了陣法,便飛出去尋地頭拜月修行。
還好,這一次太素界就比較順利,有不少可以下口的肉食。
豬。
到處都是豬。
李凡可以找到被藤曼苔藓之類的植物爬滿,但依然勉強能看得出這片廢墟是人造的城市。隻是人類住民的遺骸卻一個都找不到了,近乎被森林覆蓋的廢墟之中,到處都是黑毛野豬。
又是被滅絕的文明麽,太素世界不大太平啊……
這次李凡也沒見到人類骸骨,估計是被那些野豬吃光了吧。人類滅絕了,這些畜牲倒是繁衍起來呢,還紅着眼沖他哼哼,好像還想一頭拱過來似的。那他也不客氣了……
李凡飛身一撲,在天空中化出窮奇虎相,嗷——得一口就咬斷一頭野豬的脖子,大快朵頤起來。
這群太素野豬塊頭又大,肉又肥,而且完全沒有反抗能力,一頭拱在窮奇的鋼筋鐵骨上簡直和撓癢癢似的,一爪就能把脊椎拍斷了,簡直可以肆意獵殺取食。
現在李凡也不怕窮奇道體鬧騰了,來回撲躍,卷起一陣狂風亂殺,頃刻間把一個群落,三四十頭大小豬殺光,接着就放開了肚子大吃。一群吃完了就飛跳個兩部再殺一群再吃。連吃了三四個群落,上百頭豬才填飽肚子。
這次可是把李凡給吃撐了,吃到最後就和過冬的胖虎似的,躺在地上緩了好一緩,才挺着肚子爬起來變人……
不知道爲啥,雖然飽餐了一頓,還是沒有聽到系統窮奇道體突破的提示。難道吃的不夠嗎?還是說得吃些神獸?之前吃了那九尾老虎的兩條尾巴不夠麽……
窮奇吃光了附近的野豬,就繼續變回李凡修煉歸虛元嬰,隻是這次這個太素世界,卻沒有什麽滅族的碎片了。司南就在勻速的轉動,完全沒有明确的指向。
是被幹擾了?還是這個世界的土著還沒有全部滅絕?也是啊,畢竟看起來環境也不惡劣,還有這麽多豬肉可以吃,或許是文明毀滅後,依然還有幸存者生還的,又重新開始新的輪回了吧?
生命還真是頑強呢……
李凡聳聳肩,沒有碎片就沒有碎片吧,反正他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那些玩意有個什麽用。
這次拜月的目的還是達到了,使用窮奇道體在太素界飽餐的時候,歸虛元嬰就不起作用了,因此心情會略微下降,等變回人型修行,心情又能補滿。這一上一下的波動,就把充能又堆滿了。
來!抽獎!
‘獎品已送達。’
然後一把扇子落到李凡手上。
咦?卧槽!居然掉裝備了!難得手紅一把!
李凡驚喜得把那扇子拿起來反複看,這是一把折扇,扇骨是疊在一起的白色薄骨片,也不知是象牙還是什麽,疊起來近有百片之多,展開了像個屏風似的,扇一扇有股異香。就好像……
剛才嘴裏嚼的,血骨肉的鮮甜味……
‘窮奇百骨扇,已送達,基于四兇.窮奇的分析,制作而成的道具。
‘目前已解鎖的功效有。
其一,被動,每吃一人,增加一枚可使用的扇骨。
其二,主動,消耗一枚扇骨,發出一道罡風,威力相當于窮奇道體的全力一擊。
其三,主動,消耗一枚扇骨,代替宿主承受一次詛咒,瘟疫,蠱毒,降頭效果。
其四,此裝備功能尚未解鎖,請宿主繼續探索,解鎖新功能。
…………
其七,此裝備功能尚未解鎖,請宿主繼續探索,解鎖新功能。’
李凡看着手裏的扇子,愣了半晌。
你說要吃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