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懂了所謂的鬥劍到底是在幹什麽勾當,李凡也就打消了去‘幫忙’的念頭了。
他着實也幫不上什麽忙了。就如玄天劍意說的那樣,這墨竹山的鬥劍,和北辰劍宗的牧馬,其實都是性質相同的測試。
你卡在修行門檻上很久了,宗門知道,宗門也可以幫到你,但是宗門爲什麽要幫助你?你至少得證明自己,有讓宗門投資的價值吧?
别誤會,也不是提倡納投名狀,真要是丹鼎煉器機關占蔔,有一技之長的,得到師門長輩的賞識提拔也不難。可你若是既沒有如此拔群的才智,又沒有顯赫傳承的家世,甚至連錢都沒有。你還想突破金丹?你真的還想再活五百年?憑什麽?憑那渾厚磁性,充滿老男人魅力的嗓音嗎?
所以除了賣命拼一拼,替宗門做事,争取貴人青眼賞識之外,又能有什麽其他的出路呢?
當年修行太極仙道的修士,風格大抵如此了,哪怕現在天道改了,多出一條拜月的大道來給人選,可終究也還是會有人,決定尋着既有的老路走。
而這次的鬥劍,大概還真和陸家沒什麽關系,隻是竹山那些卡在門檻上的築基弟子們,借了陸師兄這件事,被人策動了起來,勉強算是師出有名罷了。
這是茯苓和元玄寶自己選的道,茯苓不用說,她見着望舒真人的魔形以後就生了心魔,至今都不敢拜月。
而元玄寶……他對李凡說之前瞥了一眼,大有收益,其實又如何呢?到底是真的朋友義氣助拳,還是發現自己連《淵識》的一眸都受不了,又因爲道侶遇害的事情,受了刺激才決心加入這次鬥劍的呢?
這些心裏事,恐怕就隻有他們兩個自己曉得了。
李凡現在能做的也隻有一邊練锏,排除體内的煞氣養傷。一邊穩固修行,祭煉太陰五羅劍鬼。然後盤算着日子,又準備去竹林殺猴子,增長心情了。
恩,拖着還不拜月,主要是這猴子不能一天到晚濫刷,得等那猴王失了戒備再去,要不然才砍殺了兩窩就有猴王沖出來攪局,一趟趟得跑也麻煩。
所以這段時間他倒是閑下來,除了玄天劍法的五招定式和五羅劍鬼的修煉之外,又從玄天劍意那學了一路劍術。
“呼——”李凡用左手掐蘭花指,仿佛要擡手作輯似得平端起來,仿佛就要叩首行禮。
此時卻從五指,分别暗噴出五道劍氣,掐在指拇指與無名指指尖,如風岚般暴卷,然後壓縮,凝成一簇如火苗,如黃豆般大小的渦旋,接着從口鼻中噴一口劍氣,把這小撮濃縮的劍岚帶送出去。
一縱一橫,擺在他面前的兩排燭火被這無行劍鋒斬滅,有些是被斬斷了蠟棒,有些是切斷了燈芯,還有的被打滅了火苗,最後一排劍光散慢得,随着氣息吹出的風旋翺翔,頃刻之間,便劈裏啪啦得席卷而過,砍在望舒小居的竹牆上,打得竹片瀉地,碎木漫天,硬生生得在墨竹牆上削出一大片劍痕。
北辰殺人劍.燈花劍。
恩,因爲這招開發出來,本來是用來吹蠟燭熄燈的。躺床上懶得動,大家都懂……
‘玄天劍意表示,使得還不錯,這招燈花劍的要旨在出其不意,見着當面之人瞪目張口,似是要放出道體内孕養的劍丸時刻,直接從内景裏度一口劍息吹過去,斬首割喉,殺人于無形。
尤其是金丹之前,駕馭不得劍丸,也沒有飛劍護身的時候,這招使出來最好殺人,乾坤飛龍劍動作幅度太大容易被人看破先手,其他劍訣也大同小異,隻要掐起劍指就太過明顯,而這招起手就是稽首作輯,不知底細的人根本反應不過來就被斬了。’
李凡面無表情得看着他剛才假意作稽,其實突然吹劍,一下子砍成狼藉的屋子。
确實防不勝防,隻有一個擡手吹氣的動作,而且可以隻吹一劍割喉,也可以吹許多劍爆頭,威力并不算差,當然不能和乾坤飛龍劍那種全身放波的比,但至少較單道劍氣直刺的攻擊範圍和勁道都強多了。不過非要評價的話……
“太陰毒了,一旦大庭廣衆之下被人識破了,誰都要對你生出戒心的……”
‘玄天劍意表示,那就把目擊者都殺光。這門劍術确實有些太過陰險,招人嫉恨。本來也是總山師徒間口口相傳的秘劍,不錄于筆墨的,而且還要配合北辰劍宗練氣秘法中的《無影無形無蹤無相劍炁》修行,才能做到真正的殺人于無形。就算我派的秘笈散落四方,知道這一招的人應該也不多。
當然,燈花劍不是什麽與人作法鬥劍使用的招數,充其量是攻其無備,純粹教給宿主你來防身的,也不要見着人就吹,直接從内景耗炁還挺浪費的。’
誰會逮着人就吹啊……
這邊李凡的練習做完了,下面開始練鲲。
“鲲!鲲啊——!!”
鲲又躲起來了,這幾天茯苓不在,李凡又不給它炖豆腐,就自己啃餅,隻給它灌一肚子寒潭湖水。鲲表示很不滿,也不知道躲哪裏去了。
不過沒事,因爲李凡已經發現那個狗飛盤的用法了。
“叼回來!”他把飛盤往湖面一撇,打出一連串水漂,就在那飛盤要降速墜入湖面之時。寒潭湖底,一條白線直刺上來,鲲!一躍而起!把狗飛盤叼住了!
‘鲲表示,不玩了好煩!’
李凡倒是樂呵呵得把飛盤接過來,“别生氣嘛,你潛到底了?”
‘鲲表示,到底了到底了!’
“這玩意不簡單啊……”李凡摸着下巴,翻來覆去研究着手裏的飛盤。
他也是前兩天閑着無事,翻來覆去想看看這兩百點的玩意到底有什麽機關,結果啥也沒看出來,好像也不是單純的‘物’,至少玄天劍意啥都沒感覺到,李凡自己也用神識掃了一掃,這飛盤本身一點靈炁煞炁的都沒有,放在哪裏就混入自然色,根本分辨不出來。
就一狗飛盤……
在得出這樣令人失望的結論後,李凡就想把自己的不爽傳遞給鲲,這才随手甩出去給它撿的。結果這飛盤居然真的被鲲撿回來了,而且是一定會被撿回來。
恩,是‘一定’。
就是說哪怕鲲反抗,卧着不動,甚至藏到水底,在飛盤被李凡抛出去的時候,它也會不由自主的遊出去,直到把飛盤叼回來爲止……
而且李凡也試着讓鲲甩過盤子,他自己同樣會被影響,下意識得會跑去把盤子接住。但偏偏你如果不做出明确得‘抛投’的動作,隻是‘放’在桌上,或者‘收’入玉佩中,都不會觸發‘叼飛盤’的狀态。
所以隻要一‘抛’。
那就大概一定有人去‘叼’……
這瑪德簡直是神器!
玄天劍意也同意他的觀點。
‘玄天劍意表示,宿主,這鬼東西比燈花劍更見不得光。’
那是當然的,假如鬥劍的時候你一盤子甩出去,對手直接棄劍,跑去撿盤子了,那不是得一刀枭首?
一個百分百強制控制動作的神器?可問題是真的如此嗎?
譬如玄天劍意就全程沒有任何的反應。無論這飛盤有什麽古怪,都對玄天劍意這樣的‘物’,沒有半點影響。
而且前兩天元玄寶來拜訪的時候,是他,而不是鲲,接起的飛盤。
所以飛盤被擲出的時候,又是基于何種規則,來判定現場由誰來‘接’呢?
遠近優先?種族優先?有手的優先?境界高低優先?還是根本不存在這種規則呢?
這些都需要有人幫着測試,可問題就是人心叵測,這種要命的玩意李凡敢找誰來幫着測試?他手裏就一條鲶魚,就玩了兩把它還生氣了……好吧,玩了兩天……
鲲突起眼球瞪着李凡,突然一個魚躍,從李凡手裏搶走飛盤,使勁往天外一呸,不知道給呸到哪裏去了。
“嘿!你還來勁了!”
李凡剛想撸起袖子揍鲲,突然反應過來,他好像沒去接飛盤啊?
“這誰扔的餅?吓老夫一跳……”然後一道紅光刷下來,落在望舒小居的庭院裏,現出一個墨帻法褐的老道來,他左手抓着飛盤,右手照例摟着自己的朱木劍,正是與李凡有一面之緣的秦劍師。
恩,這會兒倒是正常人型,眼睛腦袋都長好了,一點看不出他那個八臂六首的法體模樣。
“誰扔的餅?”
李凡用手指鲲,鲲用鳍指着李凡。
“好好修行,别浪費了天資,整天和條魚戲耍,”秦劍師翻了李凡一個白眼,把盤子抛給他,“茯苓不在?”
李凡下意識把盤子接到手裏,也瞪了鲲一眼,甩手把盤子丢到湖裏讓它去撿,“回上師的話,茯苓姐前幾日去天台山鬥劍了。”
“天台山鬥劍?”秦劍師眉毛一皺,“誰得罪她了?”
“說是被劫了商貨,所以邀約了不少築基期圓滿的同道好友助拳,一同前去讨還。”李凡說着想了想,“這幾日小子也不曾聽到什麽消息,上師您可是尋茯苓姐有急事?不如去天台山助她一臂之力?”
聽李凡這麽一說,秦劍師就懂了,“哦,這樣啊,天台山也沒甚麽好貨,我就不去和他們争搶了,你也不必擔心,這種拆館子的事,宗門自會安排元嬰長老在旁邊照看着的。而且我也不是來找茯苓的,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
秦劍師點點頭,“聽說不止山主,望舒也是得了你的點撥,突破化神了?”
“哦,上師是想與小子論道?”李凡懂了。
誰知秦劍師連連搖頭,“别别别,我都被你坑了三頭一尾,曉得你這道種厲害,也自知道持身的功夫還沒練到家,過些日子等我緩上一緩吧。
是我早些年的道緣,曾得了一副《淵識》,想請你看看。所謂《淵識》,就是……”
“哦,《淵識》嘛,我看過。”李凡義正言辭得打斷了秦劍師水字數的行爲。
“你看過?《淵識》?你怎麽看?”秦劍師一陣傻眼。
“就啪得打開來看喽。”其實《淵識》比起拜月真的好多了,每次打開隻掉一次心情,不像拜月的時候劈裏啪啦得讀秒,“不過那是其他真人給的,不好随便說給您聽吧?”
現在李凡也學乖了,知道飯可以多吃話不能亂說,尤其這世界的人在接觸一些特定知識點的時候,真是心理特别脆弱,動不動就崩潰,淚流滿面,又笑又哭,身形巨大化然後悟道或者自爆……
“呃,是是,是不能随便說……”秦劍師連連點頭,雙手一翻取出個長條玉匣子,被符咒貼的滿滿的,還用紅繩栓鈴捆着,解了好半天才解開,結果裏頭還用紙盒,幡旗,絹巾分别又裹了三層,最後才露出畫卷來,包裝嚴實得好像順豐的快遞……
李凡咽了口唾沫,瞅瞅他自己那卷被随手塞到坐墊下邊,背面朝上攤開的《淵識》,用腳推了兩下,把坐墊連同畫卷塞到案台底下藏好。
這個……反正每次打開都要扣一點心情,而且他一時還真沒看出來畫的是什麽東西,幹脆就這麽攤着懶得合上了……
還好秦劍師這會兒全神貫注得拆包裝,沒注意到李凡這的小動作,要不然肯定對他論道的專業性大爲質疑……
“小友可聽過黑蓮教?”秦劍師把解出來的姜黃色古畫軸,用雙手緊緊握在手裏,仿佛是什麽活物,生怕它脫困而走似的,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看他如此緊張,李凡也不由嚴肅起來,鄭重得點點頭,“沒聽說過。”
秦劍師噎了一下,又接連追問,“也有叫無生教,真空教的,都沒聽過嗎?恩……你這個年紀,沒聽過也對……”
“上師叫小子清月就好了,這些教派到底有甚麽說法?哦,莫非這份《淵識》就是那黑蓮教的?”看對方要講故事,李凡趕緊從玉佩裏抓出兩個蒲團來一擺,請秦劍師落座。
“是也不是……那清月,你可聽過……羅教?”秦劍師點點頭坐在蒲團上,雙手卻依舊緊握着畫卷不放,原本低頭把兩隻眼球盯着畫,問出‘羅教’的瞬間,突得把一隻眼球翻起來,盯着李凡的臉看。
‘李凡的心情下降了1點’
“羅教?”李凡當然還是沒聽過,不過從系統的提示來看,大概這個名字是‘真’的。
秦劍師依然沒從他臉上看出破綻,于是又把雙眼盯着畫卷,還是那句話,“你這個年紀,沒聽過也對……可若是之前聽過的,有些事反倒好解釋了……”
他似乎心裏在想什麽,一時不開口。
李凡也小心在心裏詢問,玄天劍意你聽過呗。
‘玄天劍意表示,桀桀,鼎鼎大名,本座當然聽過了,原來如此理所當然,這下本座全明白了,宿主不必急,稍後本座再解釋,你隻先仔細聽他怎麽說。’
既然劍意說沒問題,李凡也就心情大定,還有閑心給出神中的秦劍師泡了壺茶。
“……你真的沒聽過。”秦劍師看着李凡洗茶,泡茶,奉茶,手都不抖一下,這才有些相信。
“上師請用。”李凡本來對茶文化是沒啥研究的,不過怎麽說呢,這地方的茶葉是好喝,天然有機無污染,還自帶充盈靈炁的,總比喝白開水有味呗。
秦劍師點點頭,伸手取了一杯啜飲,恩,先生手,再伸手,依舊有雙手抓着那畫卷不放松。不過李凡之前見過了,也就對他這千足蟲似的扮相有心理準備了。
“還是從頭說吧,”秦劍師喝了茶水,好似安定了心情,開口道,“當年……其實我也不記得多少年前了,我還是築基期時候的事吧,離國本地有黑蓮教造反,本地仙宮鎮守的南宮仙家彈壓不住,就召集地方散修一同剿滅魔教。
當初我們墨竹山也受了仙宮法旨前來,我記得當時正是山主帶隊,趁着魔教被仙宮大軍牽制,潛入黑蓮教總壇,誅殺他們的黑蓮聖母,那一戰殺光了黑蓮教的聖母彌勒八大菩薩護法金剛,我們山主一系的也死傷殆盡,至今也不過寥寥幾人,但好歹是替墨竹山立了大功。後來墨竹山婁觀道的度牒能通行天下,着實是有這一分功勞在的。
至于這件東西,就是我當年搜取的戰利品,我也請山主品鑒過,不出意外,應該是黑蓮聖母,得羅教本宗賜下的《淵識》……”
他終于伸出雙手,把眼睛閉起來,小心得把那份畫卷露出來,将畫卷上的名錄展現給李凡看。
李凡咽了口唾沫,傾身湊過去瞅了一眼,隻間姜黃色幾近腐朽脫落的卷軸上,淡灰色的墨迹寫了淺淺的一行隸書。
《破邪顯證鑰匙卷.上冊》
‘李凡的心情大幅下降了1點’
‘玄天劍意表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本座誅殺了羅教多少人都尋不着!原來藏在你這裏!虛星天書上下冊,終于叫本座集齊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