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幸存

第24章 幸存

李凡拖着步子,頭上趴着鲲,僅存的左手,抓着好不容易,才用乾坤飛龍劍岚割下來的白面道士的腦袋,經過被墨劍的劍光碎成數塊的狻猊屍塊,一路滴滴答答的躺着血,走出墓道。

他右邊半張臉都被赤脈童子劍炸爛了,隻好側過頭,用左眼看看洞口的情況。

陳道通倒在地上,腦袋落在一邊,閉着雙目倒是異常安詳,好像隻是單純睡着了一樣,大概還真是沒受什麽苦,眼一閉就沒了。

而另一邊,落着元玄寶被攔腰斬成兩截的屍體,他大概是向前沖了兩步,想給道侶報仇吧,那當然是被一劍劈開了。這一地的血泊,死狀尤爲慘烈……

陳道通性子溫和一點,元玄寶嘴臭一點,但兩個人内裏性子都還不錯,不是那種不好相處的屌人,可惜了,原本以爲能做朋友的……

李凡歎了口氣,把白面道士的腦袋放在死不瞑目的元玄寶身邊,“師兄,我幫你們報仇了……”

元玄寶扭頭瞪着他,“你居然能殺了他!”

“卧槽!咳咳咳!”李凡差點被他吓得一口血嗆死過去,“你沒死啊!哦,也對,被腰斬了好像是還能活一會兒,寫完一個慘字來着……唉,玄寶啊,你還有什麽遺願就說吧,我若能活下來的話,一定幫你辦到……”

元玄寶來回瞪着道士的腦袋,和李凡剩下的半張臉,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後憋出一句,“我覺得我還能搶救一下……”

李凡都忍不住呵呵呵得笑了,害他被切開小半的脖子都在漏風飙血,隻好吸着冷氣,指了指玄寶落在另一邊的半截身子,“師兄,你都這樣了,快别逗了……”

元玄寶就瞪着他。

于是李凡反應過來,“哦……哦,你不是開玩笑……你是真的還能再搶救一下……卧槽!這尼瑪也行?快,快說要怎麽做!”

元玄寶強忍着劇痛,仰面朝天躺着,喘着粗氣道,“在我腰上,内門弟子的玉珏裏有墨線和釘骨針,拿出來把我身子縫上,别縫反了!

呼……呼……還有你的斷臂,如果還在的話也縫上,回山還有的救。清月,我被斬成兩段破了内景沒法運炁,就靠你了……”

“好好好!交給我!”李凡趕忙沖到元玄寶下半截身子那,取出釘骨針和墨線,把元玄寶的身體強拖過來疊在一起,用針線給他草草得,把皮肉反複穿刺着縫在一起,“可這,這真能管用嗎?”

也太不科學了……

元玄寶咬着牙,滿頭是汗,“那墨線是沾染了煞炁的法器,隻要不是脫離身體太久的血肉斷肢,都可以用墨線縫起來,靠着煞炁侵蝕自動把血肉融在一起,所以常拿來急救。

隻是這東西也隻有修士能用,因爲體内也會殘留煞炁,損害修爲,而且會增加化爲魔胎的風險,但現在也管不了這麽多了……”

“那……”李凡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陳道通。

“他沒的救了,”元玄寶咬着牙,不去看好友的屍身,“頭是六陽魁首,就算到了金丹境界,也隻有極少數需要特别準備的兵解之法,才能在被斬首之後依然轉世。

你斬下這妖道的首級,做的很好。呼……别管我了,這樣大緻連着,我嚼些丹藥就好,再扔一張明光符,等陸師兄來救吧。”

李凡點點頭,從元玄寶的玉珏裏取出一張符紙點燃,扔在墓門口。

明光符,就是之前在船首點燃的那種,在神識中觀察,仿佛信号彈一般閃耀着白光的符紙,是墨竹山弟子召喚同門,緊急求援之用。

當然,實際上這個白面道士,也穿戴着墨竹山的法袍裝扮,要是等會兒招來的不是陸師兄,而是這惡道的同黨,那可真是自尋死路了。

但李凡也無所謂了,他反正已經打成這殘廢樣了,真的是山窮水盡,再多一滴都沒有了。

現在李凡擦擦嘴,從口鼻中溢出來的都是紅血,大概是被一腳踢的内髒大出血,傷及動脈了。他是幾乎把茯苓準備的藥都磕光了,才能勉強回光返照似的移動身子。假如沒有神仙來救他,也一樣是十死無生。算了,死便死了,仇也算報了,愛誰誰吧……

姑且先求着援,李凡又回身進墓穴,把自己的手臂找回來用墨線連起來,蕩在身邊。

地下墓道裏,李凡剛才激活的玉淨瓶,還在吸納着周圍屍王碎塊的煞炁,不管怎麽樣,這麽個禍患總得給它根除了,免得贻害附近的百姓。

而那妖道被錘爛的屍骸也扔在地底下,剛才恍恍惚惚的走出墓穴看情況,直到這時李凡才稍微反應過來,去翻了翻,從道袍底下找出來一串玉佩。顯而易見,都是儲物玉佩。

這個就是那什麽,傳說中的摸屍體了。這一把打下來,是血虧還是血賺,就看這批箱子開的怎麽樣了。

不過現在李凡也沒炁力研究破解這些儲物玉佩了,姑且先摟在懷裏踹着,又仔細檢查了一下道士的屍體,突然那張白面無須的面孔,好像又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李凡想到了什麽似的,猶豫了一下,往道士胯下摸了摸。

沒有。

是個閹人。

果然如此,李凡眯起眼,墨竹山有墨線這種東西,但凡是個男人,要是鬥劍時那種地方受了傷,肯定第一時間給縫起來不錯吧?

也就是說這個妖道,假如真的是墨竹山的弟子,恐怕在拜入山門之前就已經割了。

或者應該反過來說,這家夥恐怕就是人間道的内廷裏,專門挑選出來,從小混入墨竹山内門的細作。

這群死太監……

李凡陰沉着臉站起來,這世界上哪有那麽多巧合和偶然,客棧裏也好,墓穴裏也罷,所有這些事情,恐怕都是同一批人布置的同一個局。

也無外乎就是那些太監,把這具能一腳踹死金丹修士的屍王,暗中藏着養起來,以備非常之需。隻不過被他們牧龍過來,偶然撞破了……

不對,真的是‘偶然’撞破的麽?

改變線路往不周山牧龍是陸師兄決定的,這墓穴也是陸師兄引着他們來的,更是他讓三個童子下墓采煞遇到了惡道,而關鍵時刻,這個金丹師兄卻又不出現了……

人心……

人心叵測啊……

可李凡也沒有太多證據,隻有猜測,姑且先搖頭不去想這些,用那件被打爛的紫绶仙衣,把道士的儲物玉佩包了一團收好。

接着等着采集完煞炁,把碎屍又淨化成幹屍,就封了玉淨瓶口,走出墓穴。

天色漸黑,明光符還在燃着,而陸師兄依然還沒出現。

元玄寶支着身子躺在地上,正沖着另一側陳道通的屍身發呆,看到李凡上來了,才回過神來,“我還以爲你失血太多,暈在地下了。”

李凡舉舉手裏的瓷瓶,“在采煞。”

元玄寶一陣恍然,然後若有所悟,“原來如此,你是用牧龍法劍,配合那煞屍除掉他的,還真是挺機靈的。”

李凡點點頭,也不多解釋,姑且還是幫陳道通把首級縫好,留了個全屍,然後給他拖到元玄寶身邊放着。

元玄寶也不再說話,躺下來看着身邊青梅竹馬的友人,這種時候他大概也不想旁人一直勸,就想自己靜靜吧?

李凡又茫然站了一會兒,看看陸師兄還不出現,幹脆又回身走了一趟,把狻猊的屍骸也檢查了一遍,還撿回了劍光放盡的術劍,拿在手裏看看,還真是如劍意說的那樣,是把刻着符咒的木符劍,總算也了了狀心事。

到最後實在是藥效過了,血流不止,李凡是一點沒有力氣了,他才在墓穴邊坐下,喘着粗氣,滿口滴着血,眼巴巴得瞅着逐漸昏暗的天空,心裏期望着有仙人路過這鳥不拉屎的荒山野嶺,能救他逃出生天。

可是陸師兄一直沒有出現。

假如他真的和那閹人妖道是一夥的,就該收拾殘局把自己摘清才對,無論是殺人還是救人,都不該就這麽放任該由他負責看管的三個童子不管。

所以李凡也逐漸猜測到了他的結局,一顆心逐漸沉了下去。

說不出是高興還是悲哀,陸師兄看起來人還不錯,不是叛徒總是件好事。

但不是叛徒的話,現在都不出現,恐怕……可惜了……陸師兄看起來人還不錯……

昏昏沉沉,胡思亂想着,也不知枯坐了多久,大概到夜色将臨的時候,李凡的神識中,隐約出現了一道虹光。

他依然低着頭坐着,裝死不動,隻聽到有人呼啦一聲落下雲頭,急聲問道,“還有活着的麽!”

這聲音還挺耳熟的……

元玄寶出聲道,“張真人,我還頂得住,清月好像快不行了!先救他!”

“不必說了,含着這顆續命丹,勿瀉了真炁!鶴童!載他回山,這個快不行了,我帶着先走!”

然後李凡就感到那人大步走來,把自己攔腰提起來,耳邊傳來飛劍呼嘯,化作光輪連轉的尖嘯,然後身子一輕,大緻是直接禦劍騰空了。

李凡眯起左眼望了對方一眼,依稀記起來,這老頭是個相識的,之前喝五仙湯,還把他拽出去打猴子的那個,好像叫張九……什麽的……

大概保住了一條命吧……

李凡心中一松,散開了一直凝在左眼的劍力,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不知昏睡了多久,

李凡被一股子撲鼻而來的山珍草藥的香氣給餓醒了,也不知道是煮的什麽珍馐。

他扭頭來回看看,發現自己赤身躺在一個青銅大釜裏,好像泡澡似的躺着,周圍放着亂七八糟的草藥丹材,墨綠的湯水沒過胸口……

靠!原來煮的是老子自己!這是要拿去給誰下酒!

“救,救命!救命啊……”

李凡伸出手扶着光滑的釜壁想爬起來,突然反應過來,仔細瞧瞧,發現右手已經被接好了,隐隐約約可以看見傷口出的新肉,經脈運行稍有些滞漲疼痛,但總體來說沒有什麽大礙。

幾乎被劍光炸飛的右臉也補全了,隻是右眼還有點看不清,閉着眼會舒服一點。

至于脖子上,背上和内髒的傷創,也已經有了明顯的好轉,至少沒有性命之危了。

‘李凡的心情上升了1點。’

喲,系統還在呢,那就更穩了。

“清月,你醒了?”大甕外面傳來茯苓的聲音,“别慌,這是幫你治傷呢,再躺一會兒。”

既然茯苓也在外看着,李凡也可以松口氣了,便躺在釜底,閉目靜養,用神識檢查内景的傷勢。

之前在和閹人妖道的厮殺之中,他冒險拜月,靠入定修煉恢複靈炁,雖然隻入定一秒就被扯了出來,但到底是達到了目的,不僅成功築基,恢複了靈炁,還用煞氣激活了那幹屍墊定勝局,總算還不虧吧。

這會兒也可以看到,體内内景中,已有五團真炁輪回相生,隻是歸塵那一團确實虛了一點,明顯比不上其他炁團的大小,但也是危機時刻不得已而爲之,也沒有什麽好在意的。但客觀上也由于歸塵真炁的炁團不足,成了周天循環的短闆,整體效率也不高。

想了下,反正蹲在藥釜裏幹熬,閑着也是閑着,李凡幹脆開始直接開始修煉五行劍鬼,把其他四道真炁冗餘的氣團消耗掉,在肝膽祭煉紫霞劍鬼,心腸祭煉赤煞劍鬼,肺腑祭煉神罡劍鬼,腎髒祭煉玄冥劍鬼。

雖然玄天劍意實力大損,至今沒有發聲,更别說在旁指導,但之前學煉神識的時候,相關的訣竅和要點它早已經提點過了,李凡也熟記于心,于是便順風順水得完成了四鬼的祭煉。

以至于他逐一煉出四鬼後,又睡了一輪恢複精力,才聽到頭頂有響動。

李凡擡頭,看到釜口頂蓋打開,鲲探頭往鍋裏瞅了一眼,用鳍拍拍鍋蓋。

‘鲲表示,把那個傘菇拿來嚼嚼’

卧槽!鲲!你也學壞了!第一眼看到老子就開黃……哦,手邊是有根傘菇,淦,害老子想歪……

李凡運起内炁,其身蹬足躍上釜口,塞了一把随手抓的煮爛的草藥菌菇給鲲嚼,趴在釜口來回張望。

外面好似是某種作坊,倒是有點像工場大車間,一排擺着七八個青銅大釜,有些鍋釜閉着蓋,正文火慢炖,煙氣蒸騰的,時不時還有天車吱溜吱溜得從頭頂經過,提着各種藥材,依次投到開着蓋子的鍋釜裏填料。也不知道是不是閉着蓋的鍋裏,都和他這一樣炖着人……嗯,這麽說着也不大對,倒像是某種桑拿藥浴的療傷裝置。

李凡從釜口爬出來,看到旁邊就有個上下的木梯,擺放着些幹淨衣物,和他自己的玉珏玉佩,知道大概是茯苓替他拿過來的,而之前那個閹人道士的儲物玉佩,大概被墨竹山收走調查了。于是先穿戴好了,從梯子下來。

受了重傷再治好,多多少少都會留點隐患,走起路來也好像心理作用似的,覺得不大爽利了,但能撿一條命總算很好了。

李凡摸着脖子上還沒完全長好,依稀還觸得出來的劍疤,從這鍋爐工坊走出去,老遠能看見不遠處,七層三十丈的婁觀道塔,于是知道現在自己正在外宗門派駐地。

突然的,李凡又感到鋒芒刺背,是有人在背後用神識探查自己,扭頭正瞧見那個張九什麽的老道,站在院子外和茯苓一起,說了些什麽,好似在争執,隻遙遙得望了自己一眼。

這是第二次被他救了吧?不過把這老頭傳的乾坤飛龍劍也算上的話,可不止兩次了……

李凡也遙遙得,躬身向對方稽首行禮。

老頭點點頭,也不過來多話,甩甩袖子化作飛虹而走。

而茯苓面色鐵青得轉過身來,不知是被誰氣着了,勉強給了李凡一個笑臉,緩步走過來道,“清月,你氣色還不錯,沒事就好了。”

“那位仙長是……”

“誰?哦,張九臯,他是外門童子教導,其實不管内外門,隻要沒成金丹的弟子,都得聽他管制。臭牛鼻子一個,倔的很,好說歹說,就是不肯讓我帶你回望舒小居醫治,非要在藥房裏泡着,你醒了就好,不用管他了,咱們回去。”茯苓笑着說道,放出飛舟給李凡乘坐。

李凡卻沒動,想了想,“玄寶應該還好吧?”

茯苓笑着點頭,“不用擔心,那童子看着慘烈,其實身上隻中一道劍創,一天就好了,早已經被他師傅領回去了。隻可惜他的雙修師兄,唉,也是命數,強求不來的……這次的事情我也聽說了,清月,多虧你夠機靈……”

“那陸師兄呢?”

茯苓臉上的強笑僵住了,僵了好一會兒,才輕輕舒緩了口氣,低聲說,“他死了。”

……果然如此麽。

可惜了,帶給他的臭豆腐還讓給鲲吃來着,好人不長命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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