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在大堂角落裏找了個位子坐,先給自己倒了一碗雷觞,隻見酒色略濁,微微有些泛黃的殘渣,聞着度數還挺重的,看着倒像大曲酒,和墨竹山這裏的确實不大一樣。
淺淺抿了一口,就感覺入口又辣又刺,和被雷打了似得發麻,用舌苔一過就覺得又稠又苦,一口咽下肚裏,就覺得一口火氣從喉嚨口倒沖上來,嗆得他鼻涕都要流出來了。
‘李凡的心情稍微上升了1點。’
不是,這麽難喝系統你也加點啊?鲲你嘗嘗。
李凡随手把鲲抓過來,把碗裏剩下的酒給它灌進去,
鲲眼球一鼓,也拍着鳍呸呸呸得往外吐。
你看,連鲲也覺得不好喝。
然後李凡探頭往酒壇子裏張望了一眼,隻見一片三寸尖棱,銀光閃閃,薄如蟬翼,仿佛什麽寶劍的斷刃,又仿佛什麽孤鴻的輕羽,如銀魚,如竹葉,在那壇子酒裏緩緩遨遊穿梭。
玄天劍意就仿佛真的喝醉了似的,肆意縱情得在這小小的方寸間,仿佛人間道一般渾濁的酒曲裏遨遊。
或許它在想,上上天資,通明劍心,蓋世無雙的劍仙,怎麽就混到今天這個滅門絕宗,劍碎身隕,寄人籬下的地步。又或者什麽天地大道,什麽宗門傳承,什麽恩怨仇恥,它都不記得了。
就隻是單純在回憶,回憶那些年夕陽下的少年縱馬飛馳,回憶那些年仗劍走來,一路上逝去的青春。
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李凡縮回頭,也不去打擾玄天劍意做酒間SPA了。
現在他越發體會到了,心理健康還真是挺重要的,尤其是對這些反社會人格精神病的劍仙更是如此。花一個月的月俸給玄天劍意加一點心情也不算虧。
摸摸懷裏還剩玄寶給的半吊錢,于是李凡招招手,又找夥計要了一碗米酒,一碟花生米,就一邊嚼着,一邊随手丢出去給鲲撿。無聊得運起赤脈童子的法門,聚起目力觀看來往于客棧間的旅人。
有的是商人,有的是武者,有的是練氣士,有的是凡胎,有的中原人,有的是外疆土著。形形色色,各種各樣,但總歸有其共同點,都是人。
人。
人到底是個什麽東西,‘物’化的玄天劍意還算人嗎?‘非物’化的望舒仙子又算人嗎?穿越到這具軀殼裏的李凡,又算是人嗎?要變化到什麽程度,才算‘非人’呢?
這些玄而又玄的道理李凡自己也不懂,他也沒想過,上輩子他幾乎沒有作過什麽太深的哲學思考,唯獨對季羨林先生的某句話頗感認同而已。
所以這人與非人的思辨隻在他腦海中一掠而過,幾乎不帶停留的,李凡的大腦,就瞬間被他的視線引回了那些更令人感興趣的地方。
“要兩間房,切些羊肉,來兩盤大馕,不用酒水,可有八寶茶兒?”
未見人而先聞聲,李凡尋聲望去,就看見個黃衫氈帽的異邦少女,馬革束身,頂上插翎,一條長辮垂肩,腰背上縛着金刀一把。身後還有兩個白衣纏頭的護衛随行,正帶着點卷舌音得用中原話和掌櫃的交涉。
“八寶茶沒有,麥茶倒是有的。”掌櫃的也是見多識廣的,看這裝扮就知道大緻是哪來的了。
“那就來兩壺,你們先去放了行禮,下來吃飯兒。”
那少女摸出幾個血铢錢付賬,一邊吩咐着随從,一邊轉過身,解開了蒙面防塵的青紗。
這就叫那什麽,碧紗窗外黃鹂語,聲聲似愁春晚,明眸貝齒皓如雪,秋波楚楚若星霜。婀娜映雲霞,風緻勝春光,明豔無倫不可方物,神态凜凜更動人心處。
李凡眼睛都要和鲲一樣瞪出來了。
‘李凡的心情提升了1點’
哎喲~~這個是真的不錯哦,李凡目光一掃,公平得給了這位選手一個85分,點評一下吧,這少女鼻高目深的,骨骼比中原的同齡人大一些,很明顯是個混血兒,這會兒體型還是略顯單薄,還沒長開呢,現在說是絕色還有點過分,隻能說小女孩長得頗爲鍾靈毓秀。距離顔值的巅峰大概還得養幾年。但隻要不長歪的話,至少也是95往上。
什麽?給茯苓和望舒仙子也評價評價?
恩……有一說一哈,茯苓素顔的話78不能更高了,打扮打扮擠一擠再撐一撐,勉強也能摸到90的門檻。
望舒真人倒是也有80加的顔值,大長腿還能加5分,隻可惜她一變身能直接減成負數的……
沒辦法,李凡老師的标準就是這麽嚴格滴!
咳咳咳,玩笑玩笑,李凡純粹是欣賞美,特此聲明絕對沒有猥瑣的物化女性的意思在哈。
所以看過也就看過了,李凡也就養養眼,可沒想着上去泡妹子,掏出朱果分兩半,和鲲你一半我一半得啃着。
結果今天可能真是李凡的幸運日,朱果還沒啃一半,又從客棧門口傳來一陣騷動。
扭頭看去,卻見兩男一女沖進客棧來,險些撞翻前邊排隊的商隊。那些商人還想理論來着,但看到其中一名男子收了重傷,腰間的繃帶上血迹斑斑傷口都開裂了,而幫扶架着傷員的男女都紅着眼,持刀帶劍的,看起來都是有武藝在身,也不好招惹的樣子,立刻從心得散開讓他們先過。
“展櫃!要一間房!金創藥和補血丹!再打一盆熱水!”
那女的臉色蒼白,已經完全慌了神,還是半架着傷員,背上綁着把大樸刀的漢子開口說道。
“幾位俠士,本店小本買賣,您這位朋友還是送去醫館比較好吧……”掌櫃的也是硬着頭皮勸道。
“你說甚!”那背刀的漢子把眼一瞪,臂膀一開,大胸肌一鼓,看着就要噴人。
反倒是那受傷的男子強笑,“五弟莫急,我命硬着呢。掌櫃的,我是墜馬擦破了皮,不是什麽大事,給間馬廄歇腳就好,勞煩再來一壇子好酒給我解乏。萱娘,萱娘!給錢!”
“啊,好,四郎你覺得怎麽樣,真不要緊嗎。”
那個萱娘被喚了一聲才回過神來,慌忙之下,居然翻手取出一塊巴掌大的馬蹄金。
掌櫃的也是眼珠子一瞪,立刻拱手道,“俠士言過了,遠來都是客,哪裏有住馬房的道理,上房在這邊請随我來,夥計上酒!”
想來這樣的插曲,在龍門客棧這種地方也不算少見,不過客棧裏的人,包括李凡在内,倒是頗有不少把眼珠子滴溜溜得,跟着掌櫃背後的三人一起轉過去。
當然主要還是去看那個喚作萱娘的少婦,也不排除有人看五弟的大胸肌就是了咳咳……
純論顔值的話,這萱娘也不見得就比剛才的混血少女漂亮多少。叫李凡評來,差不多就80分上下。古典型的蛋形臉,三庭五眼,面貌端莊,妙齡秀發,傾髻黛眉,膚色白膩,更兼着此時正挂念那個四郎,眼波裏一片凄惶,咬着櫻唇,神色凄楚頗叫人心生憐惜,或許因人而異,得分還可以再略高一些吧。
但難得的是,這女郎的身材很贊。
是真的很贊,哪怕裹得嚴嚴實實的一點沒漏,但到底是武林中人,穿的是緊身貼體的練功服,沒有裙袍遮蔽,更分明顯出她高挑身姿,腰細腿長,曲線玲珑,婀娜多姿。完全是超模級的九頭身,走起來都仿佛是神女漫步,飄過一片秀汗香風,把路人的脖子都勾得歪過去了。
勝就勝在成熟美,還是一種初爲人妻,含苞欲放,豐饒誘人的微胖,而且胖都胖對了地方,恰到好處得分布,不顯得一絲臃腫多餘。
‘李凡的心情大幅提升了1點’
鲲拍拍他。
‘鲲表示再扔點花生吃’
哎煩死了你!吃去吧吃去吧!
李凡把盤子都扔了,打發鲲自己追着花生吃去了。扭頭定睛再看,那萱娘已經跟着什麽四郎五弟的走到樓上雅間去了。
好可惜……不過剛才上樓梯那個貓步,那個髋骨,啧啧,這個身材加10分完全可以的……
咳咳咳!大家不要誤會了!李凡凝聚目力不是看人家少婦身材的!純粹是想觀察一下這些武林中人的實力,畢竟那萱娘把一身肉裹得這麽緊,剛才馬蹄金肯定是從儲物玉佩裏取出來的,所以他才盯着臍下三寸,想看看對方是個什麽練氣的水平……
當然看是看不出來的,得摸……咳咳咳!想想,想想罷了……
又飲了些米酒回味了一會兒,正意猶未盡的時候,客棧門口居然又喧鬧起來了。
恩?這回又是什麽美人!讓道爺來品鑒一下!
李凡立刻興沖沖得扭頭,然後一眼又看到個肌膚勝雪,胭脂腮紅,畫眉抹粉,蛾眉墨畫,眼波婉轉的……男人!
“噗——!咳咳咳咳咳!”李凡差點沒一口嗆死。
“恩?哼!”那塗脂抹粉的‘男人’把眼一掃,堂内的食客紛紛收聲低頭不敢和他對視,于是也沒多在意,把手往櫃台一拍,尖着嗓子,“掌櫃的!住店!”
“來了來了,大人久等了。”掌櫃的慌忙從後台出來,一見這‘男人’,再看看他身後八個頭戴鬥笠,肩系披風,低頭颔首如狼犬般靜立的帶刀護衛,也知道這位是哪裏的來頭了,“公公您吩咐……”
那太監也不客氣得吩咐,“把二樓清出來!上房我都包了!”
“啊這……是是是!小的立刻清出來!公公稍待,夥計!上好茶!上好酒!”掌櫃的被那太監一瞪,立馬貓着腰又蹿上樓。
夥計也點頭哈腰得,跑去和大堂裏的食客們賠禮道歉,那些商人們剛被那兩男一女的武士搶先,這會兒還沒坐穩又得換桌子,也是倒黴。
但出來做生意的,當然不想惹這種麻煩,于是主動讓座,給這太監和護衛騰出地方來吃酒。
李凡一邊咳嗽,一邊倒也本着瞧個新鮮的角度,打量這一隊人。
護衛不必說,一個個膀大腰圓的,披風底下都是束身武服,舉手投足還露出袖管裏的鎖子甲,手指關節粗大生滿了老繭,一看就是那種正經的軍人,搞不好也是修煉兵家霸體功法的高手。
而太監也不簡單,腰間一串都是儲物玉佩,興許是剛才趕路,這呼吸間周身發膚都有盈盈白氣流轉蒸騰,在顱首打了個旋又從口鼻吸納回腹中,擺明了也是有煉過氣的。
李凡又看了一眼,他還真沒見過活生生的太監呢,雖然影視作品中,這種職業都是反派醜角出現的,不過實話實說哈,眼前這太監其實底子很好,五官端正,稱得上是挺帥的,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那種陰陽人。而且單純隻是畫了女妝,乍一看和李凡上輩子廣告上見的那些明星也差不多,以至于李凡一下都沒反應過來……畢竟正經男人誰特瑪塗口紅啊……
“是離秋宮裏的?怎麽跑到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來耀武揚威……”
“收聲,這種時候别惹事。”
那幾個倒黴商人遷到鄰桌,也在低聲議論,李凡下意識掃了他們一眼,突然覺得不對勁。但一時又摸不着頭緒,于是忍不住又扭頭望了他們一眼。
結果這一下動作太大,就被對方的頭領察覺一眼瞅着了。那頭領是個大胡子,戴着方冠,身穿長袍,含笑朝李凡點點頭,敲敲桌子,其他商人也一齊收聲不再閑談。
李凡收回視線,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其實背上的汗已經滲出來了。
淦了,就知道龍門客棧這名字不吉利,這幾個人好像也不對勁啊!
雖然不敢确定,但那商人頭領敲桌子時露出手來,被李凡目力看得清楚,分明是虎口與食指左側面生着繭子,搞不好是常用劍的。而且那大胡子也假的很!這一行也有五六人,裝模作樣的恐怕不是爲了什麽好事!
鲲!鲲啊!勢頭不對咱得先撤了!哇靠又跑哪兒去了!
李凡縮到桌子底下張望,結果鲲沒找到,夥計倒是引着幾個人過來。
“小師傅,不好意思今兒人多,等會還有巡山的武衛過來用餐,這幾位和您拼一桌成麽?”
被夥計引過來的正是那混血少女和她兩個随從。
李凡抱起酒壇子道,“不礙事不礙事,我正好吃完了,這就走呢。”
“多謝。”混血少女把青紗又戴上了,朝李凡點頭道謝。
李凡隻朝她笑笑,也不多搭話。你要說這外族姑娘帶着兩個護衛,一路橫穿不周山是過來遊山玩水的,他可不相信。紅顔禍水,看看就行了,可别給纏上喽。
結果鲲還沒找到,李凡倒瞅着剛才那兩男一女,居然也跟着老闆下樓來了,他們這樣的江湖中人,看來也并不想招惹宮裏人。正要換到樓下的标間居住。
也正在此時,客棧大門又被‘砰!’得踹開了。
“格老子的!婁觀妖道!牧龍都牧到不周山來了!差點把老子吓尿喽!”
“哈哈哈,戟長你剛才叫得好大聲啊!”
“屁話!擱着你們不叫啊!掌櫃的!上酒上肉!給弟兄們壓壓驚!”
二十來個披挂穿甲的軍漢吵吵鬧鬧得,嗓門大得似銅鑼,吆五喝六着,把手裏的長戟豎在門口魚貫而入,刀鞘在裙甲上拍得邦邦響,好似想炫耀自己的武功似的。
當先一個絡腮胡子的光頭,把插着錦雞羽的鐵盔摟在懷裏,擦着光頭上的汗吼着,“掌櫃的來點冰鎮的米酒解,解渴……”
那戟長猛一擡頭,正瞅着從樓梯上走下來的萱娘,剛才她大概是幫着給那四郎換藥,身上衣衫都被熱水打濕了,正現出她被緊裹着的玲珑身段來,大腿的肉色都分毫畢現的。
以至于光頭都不由得把手上一把汗往滿臉胡子一摸,“哇哦~~”
軍漢們也紛紛湊過來看,鼓着鼻孔呼氣。
得,說什麽來着,這年頭,紅顔就是禍水啊……
萱娘臉一紅,遮住胸口側過身。那個五弟挺身給她擋住,鼓起大胸肌怒吼。
“看什麽看你這狗官!”
“恩?”太監扭頭瞪了五弟一眼……咽了口口水……
李凡,“……”
“戟長!大戟長!”掌櫃的尬笑着上來攔住光頭,“這位客人騎馬摔傷的,您給我個面子……”
“馬摔的?”光頭直接把視線從萱娘大腿收回來,往那四郎傷口一掃,“放屁!那分明是讓人砍的!我看你們分明是馬匪!都給我铐回去!”
(本章完)